章節字數：2263 更新時間：08-06-19 12:33
8
不知道隔了多久，主治醫生出來，傅微已經被送到ICU，從內部電梯走的，避開了記者。
“病人服用了大劑量巴比妥類藥物，她有哮喘症，肺部出現並發症，墜積性肺炎，我們做了腎透析，情況不樂觀，她現在還是深度昏迷，我們盡力了，要是能醒過來就沒事。”主治照例出來向家屬說明情況。他見我們一群人沉默著，又補充，“那種藥物可直接造成大腦皮質及基底神經節的損害，同時傷及肝髒、腎髒。”
“她真厲害，一下吃了那麼多。”一旁的輔助醫生無故說出來這句話，重重打在每個人的心上，“藥力抑製延腦的呼吸出現腦部深度缺氧，醒過來可能要些時日。”
“吞了多少片？”我急切，沈海初和文定一齊望向我。
“看情景絕對超過了60片。幸好送來及時，隻是休克，體溫下降，不然早就不行了。”輔助醫生，不緊不慢敘述著，事不關己，所以可以出奇平靜。
“她哪裏弄來那麼多藥的。”子青問道，他的疑問朝著一蓮而去。
“她一直有抑鬱症，醫生定期給魯米那、安定什麼的，估計是一點點集下來的。”她把聲音沉在喉嚨裏，卻真真切切地傳過來。她其實一直很糟。
“隻要醒過來就沒事了麼？是不是？”沈海初突然揪住主治的袖子。眼睛裏麵隱隱有光。
“要是能醒過來，定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很可能就。。。”
“你不是說醒過來就沒事了麼！”他的聲音因為焦急而很大聲，死死盯住主治的眼睛。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裏麵來來回回，直到消失。
“沈先生，你冷靜點。”主治有些慌亂，沒有想到沈海初會突然這樣的反應，如此溫和的人，怕是到了絕境也會像喪失理智一般，控製不了自己的恐慌和絕望吧。他的眼睛此時再也藏不住任何情緒，讓人看著一陣陣揪心的難過。
“海初，你聽醫生說完！”文定上去扶住用力過猛而顫抖著搖搖欲墜的沈海初，把主治從他緊緊拽著的雙手中解救出來。
“這種情況可能會讓她長時間喪失意識，你們要有些準備。”主治丟下這句話抬腳就走，他怕與家屬糾纏，安慰喪失理智，悲傷過度的病者家屬，不是他的職責。人的絕望有時候，就隻能自救而已。
去ICU看她，子青說：“你和他們進去看看吧，我在外麵等。”
“何不一起進去？都來了，好歹也要看看她怎麼樣了吧。”一蓮抬眼，眼裏的紅絲還沒有消失。子青無語，隨我跟在沈海初他們之後走進去。她正在上呼吸機，像是睡地安詳。ICU探病時間受到限製，主治說，不能呆太長時間。沈海初現在相當的安靜，默默看她。
“會沒事的。”一蓮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呆呆地一動不動。
我就這樣注視著她，心想會沒事的，海天已經沒有了，老天不會對她那麼殘忍的。
時間總比我們想的要快，可我還是沒有看夠她，我好想她能在某刻醒過來，桃花眼一彎，對我說，以薇，我們的訪問還沒有完成呢。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一動不動躺著，他一動不動注視著。
子青，一蓮和我先走，沈海初和文定堅持要留下再陪會兒她，他們是她的親人。
“謝謝你們肯來看看她。”一蓮說，語氣裏麵很是感激。
“何必這麼說，畢竟傅小姐和我也挺有緣分，說什麼也要來看看的。”我心裏並不平靜。
“也隻有我們幾個能來看看她。”她苦笑。
“傅小姐的家人呢？”
“傅微爸媽都不在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和子青攔住一輛出租，揮手和一蓮道別，她背影落寞，讓我不忍心再目送她遠去。
“她出事了，你知不知道？”我手機裏麵，頭兒焦急地問。
“我知道，我剛從醫院出來。現在正要去辦公室。”
報社裏早就鬧開了鍋，我推門進去，幾乎所有人都圍過來，“她怎麼樣了？”
“深度昏迷還沒有醒過來。”我，阿寶和頭兒把其他人隔離在總編辦公室外麵。
“這下要拖到什麼時候？”頭兒煩躁，“娛樂圈的牌兒們各個都磨磨唧唧的。”
“要是死了，我們這台戲也就絕了後路了。”
“她找我也就是想要為退出娛樂圈做個報道，現在估計不用了。她給我們的優惠券作廢了。”他們的自私常常讓我難以接受，“她經紀人決定明天開記者發布會，說明一切。”
熬了幾個小時，在辦公室磨蹭著回到家，家中房門大開，工人進進出出，子青指揮著把一幅幅攝影送到儲物室。
“明天早上要搬去展廳，這些木板今天要在家過夜，田小姐能否接受？”他努力想要讓我放輕鬆。
“我看看。”我解開蒙布，子青的攝影出現在我麵前，一眼望過去，幾乎都是黑灰色，暗蒙蒙的，我不禁皺眉：“你心裏陰暗啊！”
“哪有？也有色彩豔麗的好不好。喏，這幾張不都是麼？”
果然還是有明麗色彩的作品的，我翻看這些子青以前的作品，其中有一張，草綠色的背景，模糊著，深深淺淺的綠色春光，畫麵中有一個人，竟然穿了一件紅色的薄毛衣，紅色和綠色在畫麵中撞擊。感覺相當俗豔。
“你什麼時候，接受紅與綠的惡俗搭配了？你看看，還偏偏什麼都那麼模糊，你至於攝影水平那麼低下麼。”連我也看出來這張很讓人非好感。
“我也知道啊，但是這是我拍的第一張照片，很有意義才放出來，展現了我這些年無師自通的自我覺悟！”他很不要臉，得意起來。
“你怎麼當時就找了這麼個畫麵拍呢，這背影有什麼好拍的？”
“覺得紅得好看，才拍的，那時候的相機還是借的呢。”
“你試相機，隨便捏了張吧。”
“沒辦法，那就成了我的第一次了，一輩子都變不了大師的第一張作品。”
“不要臉！”我扔了個枕頭過去，正中子青頭部，“可是明天下午，一蓮要開記者會。”
“啊，不巧我的攝影展也在明天下午。我發請帖給你的，你不能不來。”他把枕頭扔回來，“別多擔心其他事了，一切自然會好起來。”我知道他意有所指。
“好吧，我決定去看你的展覽。”我抿著嘴。
“啊？這還要勞煩您作個決定？”他氣倒在我身邊。
看著他柔美的輪廓，我不由得躺過去，一把摟住他：“子青，我決不死在你前麵，讓你傷心。”
“胡說什麼呢。”他挪過我的頭看一會兒，“她會醒過來的，隻是費些時日罷了。別再想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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