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09 更新時間：09-08-01 19:53
兩月後的夜晚，伊晚正於燈下細查宗卷，了解無羌軍中各大將領的生平及各次戰役的得失，門開了，櫻祀端了一盤點心走進來。伊晚頭也不抬，隻說道，“東西放下，你先去睡吧。”
然而，未如平常一般，櫻祀突然上前拿過伊晚手中的卷宗和毛筆，扔至一邊，柔聲道，“主人，晴嵐回來了，有事要稟告。”
伊晚夾了塊糕點細細咀嚼後方道，“讓她進來吧。”
晴嵐進來時一身塵土，衣上猶有飛濺的血漬，尚未來到伊晚身邊，她突然跪下，頭叩地，說：“主人，奴婢有失所托，望領責罰。”
伊晚初看到晴嵐的樣子便已猜到了事情，待聞晴嵐的話後更加堅定。她在心中暗歎一口氣，出聲讓晴嵐起來，然而晴嵐卻固執的跪地不起，泣道，“主人，貨物被劫，是奴婢疏忽，請您責罰。”
伊晚上前，伸手扶起晴嵐，左腕上“秦欏”若有若無的幽香輕輕縈繞在人的鼻端，她看到晴嵐滿是羞愧自責的臉，轉過頭去，對著窗外濃重的夜色緩緩道，“晴嵐，與你無關，派你前去，我已有接受這個事實的準備，隻是，他，終究還是走了這一步。”
晴嵐聞言猛然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您是說，他……”
伊晚歎氣，頷首道，“晴嵐，並非所有人均能如你一般，懂得改過。有的人，即使是惡，也會一直走下去。你到而今，也未看清他的心麼？”
晴嵐咬唇不語，暗恨自己終究太過輕信於人。櫻祀在一旁，了解到或許有什麼東西是她所不了解的，雖心中疑惑，仍一語不發。她靜靜的立在一邊，看著紅衣的女子麵露歎息之色，眼中卻是不容置喙的決絕的神情，心中一片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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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很濃，窗外，漆黑一片，看不到絲毫模糊的剪影，伊晚房中的燈仍亮著，昏黃的，看似溫馨的光芒。
伊晚一人靜坐，手指邊是早已涼去的茶水，櫻祀和晴嵐已被她遣去休息，而她，卻要等一個人，也許，是時候了。
“算算時間，我想你應當到了。夜涼，進來坐一下吧。”伊晚突然開口，對著無人的四周說道，聲音不大，卻足以令一定距離內的人都聽到。有腳步聲漸進，從正門而入，那從暗中走來的人麵容被燭火映照得清晰，伊晚對著那一張被漠北的風刻得有些深邃的臉頰笑著吐出兩個字，“靉靆。”
來人正是靉靆，他仍如平常一般華服打扮，帶著不同於南人的疏朗，然而此刻他未如平常一般恭敬的向伊晚叩首，叫她“主人”，他隻是站著，靜靜注視座位上的女子，開口道，“你知我會來？”
他用的是“你”，而撇去了一貫用的“您”，伊晚暗想，或許一直以來他對自己的正式稱謂也並非“主人”吧，他隻是不得不因了一個身份，向一個年齡比他小，資曆沒他厚的女子臣服。伊晚仍是笑，她說，“晴嵐自貨被劫，快馬趕回，而當你們開始驗貨再趕來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吧！靉靆，我說的可對？”
靉靆神色未變，亦未點頭回答伊晚的提問，隻是提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何時得知？”
“知何？知你的背叛麼？”伊晚一臉笑靨如花，與平日清冷的神色大相徑庭，甚是難以理解。但真正了解她的人會知道，她隻有在極度憤怒和心痛時，才會笑得燦爛，因為那樣才可以抑製心中的悲傷，“若說何時，大概是我下山去‘秦欏’的時候吧。”
靉靆的身體一陣僵硬，伊晚又笑道，“很早是麼，我卻覺得有些晚了。這麼久才看到你的心，我真是愚蠢了。”
伊晚狀似苦惱的表情未引來靉靆的絲毫辯解，他緊抿了嘴唇，手隱於衣袖之中，伊晚便繼續道，“其實你做得很好，若不是那處敗筆我不見得會發現你，”伊晚一頓，看到靉靆凝神的樣子，“晴嵐，你最不該的便是把晴嵐放在我身邊。你明知她在我身邊我定然會發現她便是下毒的人，卻仍這樣做，賭的便是欲擒故縱的把戲吧。尋常人會由此懷疑到你，聰明人會覺得你是不知情的。我不聰明，但我亦不喜歡按常理推測，這件事隻是讓我懷疑而已，以後的很多事皆或可為證據。”
聽到伊晚的陳述，靉靆的神色沒有大的變化，不愧，不悔，不怕，那上麵正常的光影，似乎是對這女子最由衷的讚美，不愧是他十幾年的“主人”，然而，伊晚此時背對著他，也便看不到他此刻唯一真實的表情。
靉靆的沉默帶給了伊晚疑惑，她開始不明白這個人來此的目的究竟為何，果真隻是為了一個原因麼？“靉靆，你都沒有什麼要說的麼？你似乎欠我一個解釋，為何背叛我，背叛‘滅天’？”
回答伊晚的仍是沉默，隻有一陣風，一個因人迅疾的移動而引起的風，靉靆在伊晚尚未停頓時突然從腰中拔出一柄軟劍，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向伊晚刺來。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伊晚隻來得及轉身向後飛躍一步，胸前的紅裝被劍劃破一道口子，“這才是目的麼？”伊晚暗想，然後開始破解靉靆咄咄的殺招。
“悄然”一直在手，伊晚鮮少取下，所以即使看似手無兵刃，在兵器上伊晚卻未落下乘。
靉靆的劍術極好，顯是多年的苦心練習，伊晚不懂他是為了什麼會在忙碌的商業之餘，擠時間來提高劍術，但這一刻，他苦心練習的劍正威脅她的生命，於是伊晚下手毫不留情。
軟劍似舞動的長蛇穿梭於兩人之間，伊晚尋了個機會，手指切上劍鋒，指尖一彈，劍尖便似靈蛇一般回刺靉靆。伊晚並不想取他性命，因為她還有太多不解亟待解決。她還記得是這個男子為她賺下半國財富，她亦記得初見時遲哥哥身邊那個靦腆的侍讀，對著小小的她拘謹地稱呼，“小公主”。她已經失去太多，所以她想盡量去挽回每一個，曾承載她無暇童年的人，哪怕那個人，是背叛者。
然而上天總不如人所願，或者是人難以被自己寬恕，靉靆並未如伊晚想象般棄劍後退，他直直向前，將胸口貼近那翻挽的劍刃，任那一點齊齊沒入胸口，滲出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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