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69 更新時間：09-08-03 15:22
伊晚有些怔楞，她想她終於知道了靉靆此行的目的——求死。特地前來，竟隻是為求一死麼？即使被發現，你不可能沒有退路，執掌“秦欏”多年，你不可能沒有手段。為什麼，這麼輕易的求死，而且是死在我的手上。
那一劍穿膛而過，無比精確地刺入心髒。靉靆對著伊晚，麵容平靜，無波無瀾，此刻，他不是那個精明的商人，他隻是一個背叛者，站在被自己背叛的人麵前，等候製裁。
血迅速從傷口中湧出，將深藍的錦服染成墨紅，伊晚對著生命漸漸消逝的靉靆，麵容平靜，她問，“為什麼？”
然而，靉靆沒有回答，因為他已無力回答。在伊晚的問題出口的時候，他已如一座坍塌的山巒，緩緩倒地，在他健碩的身軀開始後仰的時候，伊晚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仿佛在譏諷她，“原來這世上也有你不知的事麼？”，但更多的，伊晚看到的，是一種很深很沉的東西，讓他本淺色的眸子刹時間同孽影一樣深沉難測。
然而，那種眼神，她怕是再也難見了，也許終她一生，也都看不清楚那目光的含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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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尚未明，櫻祀已同往常一樣來服侍伊晚梳妝，然而她推門後，看到的確是伊晚在椅子上獨坐的神情，她的表情空洞，仿佛抽去靈魂的木偶，思緒不知神遊於何處。她的腳邊是一個男子的身體，僵硬的直躺在地上，顯已死去多時。
櫻祀未言語，她走進，看到男子的麵容，“靉靆”。心中雖有疑惑，但她秉持了一貫的作風，不曾詢問一句。她繞到伊晚身後，將她因打鬥而有些散亂的發髻重新盤好，然後把“情人淚”斜插入髻。
曾經，伊晚的發上是兩支並列的玉簪，但那一天之後，伊晚的發上無從尋覓它的蹤跡。櫻祀什麼都沒有問，即使心中萬千問題日夜煎熬即使她無比想知道與那個人相比，“滅天”算什麼，他們算什麼，但她終究沒有出聲，隻是忠誠的遵循著伊晚的足跡，步入無知的領域。
“主人，有客來訪，正於偏廳侯見，”櫻祀小聲提醒。伊晚此時亦回神，答道，“恩，知道了。靉靆……讓天問把他領回去吧。就說，莊主在押送途中被刺身亡。他的後事，辦的隆重一點。”
“是，主人，”櫻祀答道，然後伊晚起身，從靉靆的屍身盤走過，有些許的踟躕，但很快邁出腳，出了房門。
天猶未亮，但淺碧色的天空與濃重的大地的顏色開始分離，一切開始顯出它固有的顏色，伊晚深吸一口氣，將腦海中積壓整晚的困惑釋放，進入又一個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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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當著眾將之麵，索漠在王庭之上將帥印交手一名女子，一個異族人。然而，滿座勞苦功高的將士們卻無一人出聲，阻止這看似荒謬的一切。
她是異族，但她以一百萬擔糧食，五十萬箭羽，二十萬長矛，十萬套甲胄和眾多見所未見的兵器表明了她的誠意；她是女子，卻五招之內放到數名在沙場征戰多年的猛士。這樣的女子，值得他們聽命。因為大漠之上，從無男女之分，有的隻是勝負差別。他們，追隨的隻是強者。
伊晚接過索漠遞來的帥印，麵容清冷，無喜無悲。她瀟灑轉身，風吹動她的紅衣堪堪飄揚，她高舉了帥印，於一人之下的高度俯視似沙丘般綿延的士兵，未發一言。
“謹遵帥令，”領頭的資曆最大的一位將軍突然朗聲道，於是潮水般的聲浪湧起，“謹遵帥令……”
伊晚眉目間仍無變化，隻是輕微的點頭，然後轉身抱拳作為對索漠的謝禮，轉而一個人從容走下無盡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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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兩人獨坐，對月無言。
“主人，您真的決定了嗎？”粉衣的女子柔聲道，似櫻花一樣嬌美的聲音。
她麵前的紅衣女子未出聲，隻是點了下頭，她的目光一直鎖定一輪明月，不知想到了什麼，想到了誰。
櫻祀心中一陣惆悵，似乎從沒有人可以真正揣摩伊晚的心思。有時你看到她在笑，眼中卻暗藏嗜血刀劍，然而，對於所有背叛她的人，她卻從未懲罰，這樣仿若善良的女子，卻自動請纓出征，而被征的對象，確是她昔日的愛人，但她從未曾忘，那個人同時也是仇人之子。明日即是開戰之日，但她不知伊晚此行的目的究竟為何，她甚至未曾成功的進行一次策劃，空留一堆莽漢在營中爭辯。而且，她的身體……
櫻祀不自覺的蹙眉，於此她無法作出任何建議。那個孩子，留與不留，似乎都不是那麼容易決斷。但她這樣，是不想留下這個孩子，卻又不忍親手除去，於是希望上天替她收回麼？
“櫻，有些東西，準備一下，明日要用。”伊晚突然開口，打斷櫻祀的思緒。
“是，主人。”仍是這三個字，作為唯一的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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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兵臨城下，人頭似湧動的潮水齊齊向朔方壓境，在沉寂了近兩個月之後，無羌大軍再次舉兵。然而這一次，於伊晚，她由城頭上的觀望轉為了城下的征伐；於孽影，由單純的沙場殺敵轉為了與最親近女子的交戰；而另一個白衣勝雪的人，則從一個缺席的觀望者轉為其中真實的一員。
每個人都未變，仍是伊娃，孽影，遲陌。然而在命運的天平上，他們的身份轉換，終於站到了彼此對立的位置。這一刻，沒有人能夠知曉對方的心理，而對伊晚而言，她亦不願和無需知道，他的身份，隻是她將要打敗的人。
孽影和遲陌共立於城頭，扶牆觀望城下整齊的列陣，不得不佩服索漠，竟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讓一支軍心渙散的軍隊重新組合成一支無堅不摧的利劍，然，這柄利劍由於有一隻不同的行手把握，愈發難以製服，一切似乎難以預料。
黑白的身影處在同一高度，目光均投向場中的一抹赤紅，於黃沙之中格外顯眼。大風吹揚，拂起她翩飛的絲袍，依稀可見她曼妙身姿，然而卻不見那絕色容顏，因為那一塊紅色的麵具阻隔了所有人的視線，遮住了那人神共嫉的臉。
在這裏，沒有人會知道“蘭陵王”的故事，亦不會有人知道他因貌美不足以雄遠國的典故。然而，伊晚在這裏，將一切真實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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