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55 更新時間:20-01-10 17:14
墨寧將車架簾子放下時,另一名小販已牽來了一匹純白色的駿馬。
小販正要彎腰將車架替換上時,墨寧淡淡開口:“不用麻煩了,下一段路,我騎馬走。”
小販聞言,愣了一下,道:“公子,您要騎馬?”
墨寧點了點頭,道:“我走山路過去。”
小販聞言,似是有些急了,忙道:“公子,您不走官道麼?這邊南下的這山路崎嶇難行,更是有野獸時常出沒傷人,走不得呀。”
墨寧的指尖似是仍留著韓修臉頰上的溫度,冰涼的不似真人,他恍恍惚惚想起曾經救下他的那個叔叔,年幼的他緊緊抓著那叔叔胸前的衣衫,久久不肯放手。似是落水之人,未曾放棄最後的希望,緊緊抱住最後一塊浮板那般。
那時,叔叔伸出手抓著他的,輕輕笑了,“莫怕。”他說。
年幼的他記不得那叔叔的樣子了,隻是那雙冰涼的手,印進了他的生命中。二十年的歲月……
小販見這墨寧堅持,歎了口氣,給馬匹換上了馬鞍。墨寧已將韓修從車轎中抱了出來。青藍色的棉被裹著他,隻有一顆頭露著,長發垂著,一條寶藍色的絲帶微微晃蕩。
墨寧抱著韓修上了馬,小販將馬車中的包袱遞給了他。墨寧一手接下,從裏麵掏出一錠金元寶對著小販幾人扔了過去。
那牽馬過來的小販,愣愣接下元寶,一時失了語言。
“多謝。”墨寧坐在高頭大馬上,對著下方的五人微微頷首。
他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摟抱著韓修,輕踢了下馬肚子,輕喝道:“駕。”
白馬拉著他和韓修向著遠方奔去,那是一條通向南方的路,是條捷徑,卻勝似天險。
公子未曾歇息,甚至連口熱飯都未顧得吃上。那身寶藍色的衣衫微皺,衣角下擺更是染著深色的汙漬。
他一路南下,一路換了不知多少匹馬,雙眸通紅,麵色堅韌。最累時也隻是在馬上,闔下雙眸,不過片刻,又猛地驚醒。
隻是那人,始終穩穩倚靠在他的懷中……
氣息已斷……
而在那個夜晚,蘇慎之也終於到了北盟第一城,長安城。
蘇慎之進了城,後背的包袱沉甸甸的,裏麵裝滿了潛兒為蘇慎之備好的各種幹糧。
這潛兒,倒是個實在的人。
長安城與之北衛鎮不遠,城中的麵貌卻似天壤之別。雖這長安城與之葉城比較起來,稍顯落後,但這一城之力卻比著北衛鎮已是好了太多。
城中麵孔眾多,更有膚白似雪,雙眸冰藍的北盟深處的冰衣人。而且,這邊的人,沒有北衛鎮上的人那般的排外,敵視內陸之人。
明明不過三十裏路,這邊卻似是一塊並沒有被戰火洗劫過的淨土。
蘇慎之下了馬,牽著馬匹走在街上。街道兩側是密密麻麻的商戶,叫賣著各種吃食,雜麵窩窩,黏米豆包,紅棗年糕等等,更有肉食血腸,熏兔之類的。
長街兩側各掛著一排長長的紫色花燈,一盞接著一盞,一直延伸到長安城的盡頭。燈芯火苗幽幽,映著街道底下匆匆行走的旅人,倒平添了一份浪漫。
這裏的人,生活的倒是滋潤。
蘇慎之不知在想些什麼,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的雙眸自長街兩側一一掃過,突的歎了口氣。
長安的繁華,是雙眼能瞧見的。隻是,在這個四方蠢蠢欲動的當下,長安的繁盛,也隻能印證一點,盛極必衰!
隻是,他隻是凡人,沒有同天的能力,即便我告訴他,這裏馬上便會被戰火焚燒殆盡,他蘇慎之,亦是無能無力……
所以,他才會歎息的吧,又或許是其他,一路走來,蘇慎之眼見了太多的無奈。
但,這就是生活。亦可以說是宿命……
宿命是一條線,它牽扯著人行走,有得人越走越遠,而有得人,即便天各一方,卻終會相見……
便是他蘇慎之和馮顧。
便是他李言和韓修……
蘇慎之牽著馬,走到一處客棧,停住了腳步,這客棧名曰“醉夢小館”,外表看來,簷角飛燕,門口各掛兩盞大紅燈籠,倒是很有北盟的特色。
蘇慎之淡淡一笑,走了進去。
小館裏間人應是不少,外間聽著熱熱鬧鬧的,調笑,輕喝聲不斷。進了館裏,才發現,這大廳幾乎已是客滿,牆壁的四角皆置著銅爐子,上邊蓋著銅蓋,燒的通紅。
大廳裏溫暖如春,幾個絡腮路子的漢子,甚至光了膀子。這屋中菜香濃鬱,又合著高粱酒香倒無端讓人食欲大開。
正忙著上菜的小二哥見到了蘇慎之,咧嘴一笑道:“喲,小爺來啦。”
這小爺,便是北方對公子的稱呼了,也隻有進了長安,才算是真的進入北盟。
蘇慎之對著那小二哥點了點頭,選了個沒人的桌子坐了下去。這桌子位置靠近大門,行人來來往往間皆是看到了一位衣著樸素,麵容卻甚是清秀的公子,獨自一桌,眉目間帶著一份清疏淺淡。
相較於蘇慎之這種舉手投足間皆是貴家氣質的南方公子,這些個見慣當下粗鄙女子的粗獷的北方漢子,都不由自主的多看了蘇慎之一眼。那種淺淡如水的笑容,微微間撓的他們心下癢癢。
方才那桌鬧的最凶的赤膊絡腮大漢,站起身,隻見,他端著一碗酒,舔了舔唇角向著蘇慎之走去。
同他一桌的那幾人,皆是一幅看熱鬧的樣子,眯著雙眸瞧著他。
這方,蘇慎之同小二哥要了一個炒菜,一碗魚肉寬麵,給了小二銀兩,那小二哥點了頭,退去了後廚。
蘇慎之一手支著下巴,坐著等著。他是背朝向房門的,因此,有人進了客棧,他也不曾見到那人的麵貌,隻是聽到了聲音,卻並未回頭去看。他不是多事之人,現下他除了想不通馮顧去了哪裏,更是擔心著韓修。墨寧對他說有人會救他,可是已經斷了氣的人,要如何救?
想到此處,蘇慎之歎了口氣,放下了手,指尖輕輕敲打桌麵。
倏地,一碗酒落到了他的眼前,那濃鬱的烈酒灑了出來,濺到了他的手指上。
蘇慎之微微愣住了,他抬起了頭,正見一個五大三粗的赤膊大漢,唇角含笑,低頭俯視著他。
“這位……俠客。”指尖的酒水微涼,蘇慎之抽出錦帕擦掉酒水,微微開口,“您這是……?”
那是一種有些類似於小女兒家的動作,在這北盟誰家男子出門會帶著帕子。便是女子,也都是在衣衫上抹兩把,不濕手便罷。
偏這小公子,連那擦手的帕子都繡著桃花朵朵,說是精致也罷,說是女氣更不為過。
這樣的小公子,不曉得在床笫間是否也這樣含蓄,精致呢?大漢眯著雙眸掃過蘇慎之腰身,舔了舔唇角,有些下流的想到。
這樣的目光讓蘇慎之不適,他劍眉微蹙,隨手扔掉帕子,將手縮進了袖子中。
“請你自重。”蘇慎之側首看向那大漢,幽幽說道。隻見,他微寒著臉,倒有幾分似是冷子莫的感覺。
這大漢伸出的手,微微一愣,竟有些被蘇慎之唬住。
他搔了搔頭,回首看去。隻見,他那桌的幾人,已笑做一團,這大漢耳根微紅,也覺丟人,竟被這年歲比他小了不知多少的少年“恐嚇”住了。
他冷哼一聲,伸手一把抓住了蘇慎之的手,嘴裏調笑道:“小兄弟一個人趕路辛苦,不如哥哥陪你啊。”
蘇慎之的手被他抓的生疼,尤是這大漢手心帶著潮濕的汗意,黏膩濕滑讓人無端惡心異常。蘇慎之劍眉緊蹙,卻並沒有驚叫出聲,他穩穩坐著抬眸凝著那挑事的大漢。
大廳內的眾人幾乎都放下了筷子,看向蘇慎之這邊。嘴裏罵罵咧咧的笑著,言語下流。
這些人,竟沒有一個打算出手的。
蘇慎之亦是知道了這點,他的另一隻縮進袖中的手摸到了一個冰冷的物件。
這是他在北衛鎮臨走時,那叫潛兒的少年站在台階上睨著他,涼涼說道,“北盟人從不欠人恩情,更不會占人便宜。這個,交給你。”說著,潛兒將一把小巧的匕首交給了他。那匕首倒是很常見的樣子,有些歲月了,刃上缺了一角,柄端用的是古銅,微微發紅。
蘇慎之笑著接下,道了聲,“多謝。”
他不曾想,這麼快便會用到它!
大漢見這蘇慎之不再掙紮,“嘿嘿”一笑,另一手伸出,便要摸上蘇慎之微沉的臉龐。
“叮!”“啊!”
兩道異響幾乎是同時發出。
那道慘叫自是由這猥瑣大漢發出的,隻見他鬆開緊拉著蘇慎之的手,猛地向後退去。而那隻方才便要摸上蘇慎之臉龐的手,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向後彎曲著。這大漢麵色慘白猙獰,額間冒著細密的汗珠。
而蘇慎之手中的匕首方才已經刺出,隻差豪厘便要刺入那大漢的胳膊中了,卻被一粒花生米猛地震開,彈飛了出去。
蘇慎之手心微麻,他扭頭向著那花生米飛來的方向望去。隻見,一道欣長的身影正斜靠在大廳的柱子上,他隻著著一身青色舊衣,卻難掩周身的貴氣,長發高高束起,麵容如玉。而他的一隻手上正抓著一把花生米,隨手扔了一粒進嘴,細細嚼著,雙眸幽幽瞧著蘇慎之二人。
“喲,不好意思,沒扔進嘴裏,跑偏了。”那人將嘴裏的花生米咽下,瞧了一眼那怒目瞪著他的大漢,嗤笑道。
作者閑話:
終於,夫夫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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