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章節字數:8465  更新時間:08-06-30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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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在遇到艾末寒之前,我從來不曾想過一名經管部門經理可以由一個私人秘書來充當,而這個私人秘書的工作內容居然是隨時隨地聽她的老板講述故事,陪他到處閑逛,交流心聲……在大多數時候隻充當一個聽者。當然,這種做法無疑比請一位心理專家要自由的多也方便得多,更何況作為他的私人秘書你必須做到隨叫隨到。這同一個普通職員一樣每天要按時上班,隻不過沒有確切的下班時間而已。

    對我而言,這或許是一份很好的工作。素來不願受任何拘束且很懶的我,如果不是興趣所至,決不會為了維持寫一部小說當到瓶頸期的時候想盡一切辦法艱難地度過。有時候突發奇想,人如果不用吃飯,隻需要休息,閑的時候可以拿各式各樣的書來看,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可惜我終究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所以依然如蝸牛一般背著重重的殼一步一步往上爬。然而,也依然找不到方向,縱橫穿梭於幾十條大街小巷,不時防備著會有人無意踩上一腳,感覺有些東西正脫離身體,到筋疲力盡的時候要在哪裏停靠?

    “我一直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孤單,我們在那個寒冷的冬季相擁,身體變得溫暖。相信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在老天奪走我一些寶貴東西的時候一定會以另一樣東西來交換。於是我認定老天爺賜予我的禮物是丹羲。”多年以後回想起末寒第一次向我提起雲瀟的名字時還會有一絲心悸。

    那時我們坐在遊樂場的摩天輪上談話。艾末寒告訴我,丹羲可愛的如同恬靜的孩子,經常會拉著他跑來這個遊樂場,有時候會嘻嘻哈哈笑個不停,引來人們一陣側目。很多女孩子看到他愉快而帥氣的臉,目光留戀依依不舍。經常如是,艾末寒就每每給他一後肘,對這個小乖乖的高頻回頭率他氣的快要吐血,他舍不得自己心愛的寶貝被人當成稀有動物一樣參觀。丹羲卻很不在乎的繼續揚起孩童般的笑臉,露出潔白的尖尖的虎牙,再牽動一對淺淺的酒窩……

    我聽著艾末寒的描述,在腦海裏漸漸刻畫出丹羲的音容笑貌,我知道這或許遠比不上現實中的他。與艾末寒的沉穩老練相比他一定顯得陽光而乖巧。他的眼睛一定澄亮通透,因為艾末寒說,他整個人仿佛從天而降的仙子,不沾染塵世的一點瑕疵。對於這樣一位仙子,沒有人會忍心傷害他,但是後來艾末寒卻傷他很深很深。

    “蒼天也許真的很公平,它看我過得太快樂,忽然狠心要把我所擁有的全數收回。”他笑了,對著玻璃窗,我看到一抹慘淡的笑容。不過很快,他又恢複了自然,轉過臉對我說“如果可以,我希望把我的那份幸福留給他。”我凝視他的眼睛良久,那麼篤定的眼神,我相信那是真話。

    丹羲他愛笑,但也許會有片刻的失落吧!那張我從未見過的臉莫名的有一刻停頓,仿佛正在思考一道最普通也最最難解的題目,沒有答案。麵對別人好奇的臉,它既而再扯動一個清淺的笑容。但我能感覺到在那表麵的活潑下掩藏著一顆沉默的心。

    都說話不投機半句多,一點兒沒錯。大多數人在覓友的過程中會選擇那種第一眼覺得熟悉的,或者和自己相像的,再或者和自己互補的。艾末寒和丹羲算三者全占了。這和夫妻相差不多,那種話不投機的第一眼就被pass掉了,還怎麼交往下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對於過去。他們需要自己的空間解決無關他人的事。我們互不相問過去,也不去暢想未來,追尋現下的一刻安寧快樂本已足夠。”

    我很欣賞艾末寒能認識到這一點。因為他沒有沉溺於過去,沒有怨恨過過去,也不威逼說出別人的痛苦與歡樂。那種淡然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的,也隻有很少人才能做到。我們通常對於一個人做了某件事便追問“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做?”對於一個人的與眾不同,我們更加鍥而不舍“你曾經經曆過什麼?”更有甚者無中生有,亂嚼舌根,給別人製造一大堆本沒有的問題。你幹什麼不進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呢?他們都會有自己的原因,卻不一定是非告訴你不可的原因。

    這是我初次了解丹羲。我不能想象這樣一個男孩子要怎樣忍受後來發生的事,我身上開始陣陣泛寒,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懂得末寒的用心良苦。請允許我叫他末寒吧,因為我不知道他還能對誰傾訴衷腸,即使我隻是一個用錢買來的聽者,但我依然用心地聽。我希望他能把那份美好淒婉的讓世人不能容忍的愛情完全吐露,我相信那是很少至僅存的真愛,我希望他能不帶痛苦地離開。

    “你猜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哪裏?”末寒饒有興致地問我。

    在他的提議下我們第三天飛抵湖南長沙,這裏應該是他們的初始,我感覺。我們沒有在城裏逗留,直接去了離這兒最近的小鎮。以前隻有從書中讀到或者從照片中看到的自然景致,今天終於得以親見。我坐在纜車上看空靈的深山,天色那麼早,萬物都沒有醒來,隻有山間浮著的幾朵白雲,好不自在!

    我眨了眨眼,隨即綻開一個恬淡的笑容,“應該是在這裏吧!?”

    “在深山。我們現在走的這段路就是我初次來湘西走的路線,後來我獨自一人去了深山。嗬,那裏麵有毒蟲猛獸,當我發現丹羲的時候,他已經氣息奄奄地躺在河邊,身上有很重的傷,腿上還有蛇的齒痕。”

    我知道過去這裏的人之所以住在吊腳樓上,是因為過去在這周圍時常有猛獸出沒。而現在大多數的當地居民已經拆了吊腳樓把它改建成堅固的住房,隻有少部分當地居民沒有改變民俗依舊住著吊腳樓。物以稀為貴,因此這罕見的老式住房成了旅人們最喜愛的休息場所。

    湘西這個地方始終難以言說,否則也不會有什麼趕屍、放蠱、落花洞女之說了。他們兩個也真怪,幹什麼非要來這樣的山穀?

    “在想什麼?”末寒見我發怔,問道。

    “沒什麼,聽說這一帶有三怪,不知是真是假。”

    趕屍最早是因為湘西一帶山林中瘴氣很重,又有猛獸毒蟲,有些外地的壯年男子來到這而謀個差事,卻不想死在了這兒,於是就出現了趕屍回鄉這一職業。傳聞趕屍匠手敲銅鑼提醒閑雜人等避開,他自己走在一列屍身的最前麵,手搖銅鈴,用繩子把一列屍身係在一起,牽著他們走。放蠱據說是一些蠱婆去山林中捉毒蟲並用自己的精血喂養,經年累月毒蟲愈來愈毒。再把它們烘培研磨成粉,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藏在指甲中的毒粉下在別人的飲食器具中,實在狠辣。而這第三怪落花洞女更是傳的神秘莫測。說是未婚嫁的女子到了山洞裏幾日幾夜不飲不食,洞外會飄落飛花,回到家後又是幾日幾夜不飲不食,最終暴死。人們都說這女子是與洞神或樹神結婚去了,活著的人也為她慶賀。

    “說起來,你為什麼要去那樣凶險的深山?”我終於忍不住問。

    “聽他們說我的親生父親是在這深山中得不到救助死去的,他被毒蛇咬傷,身上斷了至少三根肋骨,腿經過長時間地爬行已變得血肉模糊。當我碰到丹羲的時候,發現他的狀況與他們描述的我親生父親的情形出奇地相像。”末寒說的自然,仿佛是在說一件花邊新聞而不是在說自己的親生父親。“我去那裏,是想看看這是怎樣一個值得祭奠的地方。我父親是為了救人而受的傷,所以我不怨他。”

    我沒想到還有這一層,親生父親?那麼,現在他的父親又是誰,母親呢?末寒的眼神中不帶任何感情,畢竟他自小到大都沒有體味過自己親生父親對自己的愛。在那個失去幸福的地方複而又得到幸福,然後再等待失去,這一場戲在觀者看來是多麼的滑稽可笑。他可不可以什麼都不要,他可不可以不來到這世上,但他無從選擇,命運已幫他選好了吧。

    我想起曾經自己突發奇想寫過的一段話,於是道:

    “我本無心,是天地生育了我;

    我本單純,是烈火吞噬了我;

    我本快樂,是冷血幻化了我。

    醉生夢死,原來,我本是戲,是蒼天欺騙了我!”

    “嗬嗬,大詩人,戲夢人生啊!”末寒歎息著道:“我的經曆在那些觀戲者眼中一定顯得可笑之極,可是殊不知他們自己在別人看來也不過一個戲子罷了,誰逃得脫這怪圈呢?”

    說真的,我一直很佩服那些戲子,那些演繹者們,最卑微的職業卻是可以脫離世俗的。一個好的戲子,他會比常人更入戲,也會比常人更出戲。每一件華麗的禮服背後都空蕩見骨,隻有那淡無顏色的青衫才透出優美的基調。人們的視角已模糊不定,難道真要叫那青衫消失?看戲的人依舊拍案叫好,不知這世上還會演千千萬萬幕戲,自己是否也在其中?你再看戲,別人亦在看戲。不知是什麼角色,或悲或喜,然而又有幾人能真正的看到了骨子裏去,看出了淚與笑?

    誰說戲子無情?隻是伶人,伶人,注定要孤苦的過完一生。我曾經想過最好的生活莫過於兩人一狗,這兩人也不一定非要是和自己結了婚的伴兒與自己,任何一個交心且知心的朋友都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後來越來越發現能遇到這樣的朋友簡直難如上青天,更何況即使碰到了也不一定會知道。

    纜車在高空中緩緩而過,穿透層層迷霧,到達生命的邊緣。我猛然記起沈從文老先生曾經說過的一些話:

    “念了三五本關於文學理論文學批評問題的洋裝書籍,或同時還念過一大堆古典與近代世界名作的人,他們生活的經驗,卻常常不許可他們在‘博學’之外,還知道一點點中國另一個地方另外一種事情。”

    當然我並非針對文學評論家而言,隻是這千千萬萬的中國人啊,你們是不是應該看到另一種人的另外一種活法呢?

    我們走進深山,腦中回想著隻有小說中才會出現的情境,我會否被毒蟲咬傷,會否被蠱婆下毒,會否跌下懸崖而受傷?然而沒有,我從未想過要去體驗驚險,我隻是依照自己的職責去聽故事。我不期望自己有驚天動地的生活經曆,平平淡淡的生活可能更適合於生存。我不畏懼生,也不畏懼死,但是我會在活著的時候好好的活。

    深山中有大片大片的森林,各種昆蟲在這裏蠕動,昏天黑地裏,發出他們撲扇翅膀和鳴叫的聲音,撩得人心裏一陣戰栗。

    以前看過一些古代醫學典籍,醫書上說在被毒蛇咬傷的緊急情況下,把毒血去盡後,再用蒼耳或半邊蓮等草藥內服外敷可保基本無事,之後再經過專業的醫療救治即可。不過在這深山裏,誰認得這些草藥?

    我們徒步翻過了幾座山,耳邊總環繞著窸窸窣窣的聲響。大約是這幾日剛下過雨的緣故,山地泥濘下陷,我們隻好挽起褲管,伴著稀疏的陽光行路,身上有細微的傷痕。

    “丹羲醒來時沒有一點兒征兆。晚上我把他背到自己的帳篷裏過夜,我正在給他清理傷口的時候他猛然坐起身把我推開。當時我嚇了一跳,還以為遇到僵屍了呢!”

    末寒開始給我講他們那天發生的事,我聽著隻能無可奈何地笑。一陣冷風吹來,仿佛把我帶到了那個夜晚。

    漆黑的夜晚沒有一絲星光,偶爾傳來飛禽離枝的聲音。帳篷外升起一個小小的柴火堆,噼噼啪啪的跳躍,竄出絲絲火苗,夢幻的色彩禁不住破敗。

    帳篷內隻有一隻手電筒發出微弱的光,末寒小心翼翼地替昏迷不醒的丹羲擦拭傷口。被拭淨的皮膚顯出好看的小麥色,讓人有那麼一瞬的神色恍惚。末寒正有些出神,誰知猛地一記重力向他撲來,沒來得及提防,一下子被推倒在地,對上一雙明澄澄的眼睛。

    那雙眼裏透出受傷的恐懼之情,丹羲用雙手撐著身子,喘著粗氣瞪著末寒。末寒輕輕一笑,無所謂地聳聳肩,“小子,都傷成這樣了還那麼大力氣!好吧,既然你那麼有勁,自己清理傷口。哦,對了,你腿上的蛇毒已基本清理幹淨,但腿還不能用力。你身上斷了有兩根肋骨,我不是醫生,無法醫治,等我們出去了再說,你且挺一挺。”末寒慢慢站起身,不說自己是如何背著他行路的,也不說自己是如何幫他清理的毒液,順手把方才的毛巾在清水裏洗淨,擰幹後遞給丹羲。丹羲的右手痛得再也抬不起來,隻得用左手接過,很小聲地道了聲謝謝。兀自為剛剛的不知情羞愧了好一陣,他還當自己昏死了過去,沒醒來就被哪隻野獸虎視眈眈了呢。為了表示歉意,丹羲先自報家門:“我叫丹羲,謝謝你救了我。”末寒聽著半晌才吐出三個字“艾末寒。”而後走出了帳篷,留下丹羲獨自一人。丹羲這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他的名字,心下想看樣子這人心情不大好,便不去擾他。

    沒有月亮的晚上,沒有星星的夜晚,它們都躲去了哪裏?如果父親他們也有這般好運氣,碰到可以救治他的人也許就不會死。可是如果,沒有如果,末寒心下黯然。有些人可以把自己的恨轉移到他人身上,有些人可以移情別戀,可是他明白自己不是這其中的任何一種人。他看到丹羲就發誓一定要救活他,讓他完好無損的活下來,讓他更健康地活下來。

    火花跳躍入人的眼,末寒隨意撿了幾根木柴丟進火堆裏,旺盛的火苗四處蔓延,暖暖的圍繞四周,這是一個靜謐安詳的夜。

    末寒本是要在翻越幾重山到更遠的地方去的,因拖了個重病號,無奈下隻好打消了原計劃,從原路返回。

    原來那天丹羲與好友一起來湘西旅遊,少年心性禁不住誘惑,於是幾個人輕裝上陣去深山裏玩自救。可不想前幾日裏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幾下便把他們都打散了。

    泥濘的道路上,丹羲的腳步慢了下來,隻顧著眼朝腳下往前走,等到想起來抬眼看看天色的時候,已經找不到朋友的身影了,迎麵而來的隻有漫天的大霧。深山裏獨自一人,又因為帳篷、藥物等一應物品都在朋友的行囊中,自己身上隻有些許食物、一個頭燈和一張手繪地圖,隻靠這些東西在這裏根本無法生存,必須先找到朋友才行。於是他試圖尋找標記,如若有人發現他走失一定會留下什麼記號的。可是這地方那麼大,在這裏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所以一路下來非但沒找到什麼標記反倒連自己僅有的食物也快吃完了。丹羲便想著先下山,能活下來總是好的,順便碰到路上的野果子不知有毒沒毒的先儲存下來一些。

    蛇是這山林中常見的生物物種,躲是不及的,尤其是自家身子完全暴露在外的情況下。丹羲大約是累極了,沒有帳篷,隻好靠在大樹上歇一歇,沒想到會引蛇出洞,把自己這份佳肴獻了出去。而且是被兩條蛇同時盯上,也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丹羲不敢昏過去,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算爬也得爬出去。

    冰冷的空氣中水汽都快要凝結,手扶著樹幹慢慢站起來,拖著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身體一點一點挪動。一陣天旋地轉襲來,前麵的路變得模糊不清,蛇毒開始發作了。突然身體後傾,腳踩在了濕滑的石頭上,就這樣墜落。在地上翻滾的傷痛已全然不覺,不知在什麼時候,隱約感覺到一陣劇痛衝擊到了胸腔,快要撕裂般侵蝕著他尚存的理智。身體還在向下滾落,但他已沒有了掙紮的力氣,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間,向下的墜落終於停止了。丹羲聽到溪水流淌的聲音,終於死了麼?升到了天堂?也許吧,也許。

    可是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一個昏暗的環境裏,他沒有睜開眼,卻可以感覺到壓在麵前的一片陰影,警覺下用了全身的力氣猛推過去。過了很久沒有聲息,睜開眼吃驚地發現對麵被自己推倒的是一個人。那個人同樣盯著丹羲看了很久,眼睛沉鬱而開明,那人突然笑了,靜默的笑容閃耀光輝。後來那個人似乎說了很長一段話,直到最後輕輕道出三個字——艾末寒,那是丹羲要用一輩子記得的名字。

    霧氣漸漸散了開來,讓人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秀美的山形。我們爬上一座山的山頂看日出,互相靠著席地而坐,祛了疲乏。東方顯現出一輪渾圓奪目的火鏡,我半眯著雙眼,想看得真切。

    “你知道耽美小說嗎?”末寒看著那輪紅日問我。

    “知道。”我答。

    耽美作品最初由日本傳入,帶有唯美的浪漫主義色彩,在日文中是反對“自然主義”的文學,從而呈現另一種文學“耽美派”。或者可譯為“反發暴露人性醜惡麵為主的自然主義:並想找出官能美,陶醉其中追求唯美、浪漫。”後來當此種文學傳入我國國內,這層意思就變為我們具體所指的男同性戀或者是趨近於女性化的男性不正常的行為。我所說的不正常並非是他們做錯了,而是對於現下大多數人所不能接受的東西。

    “那麼你知道這種小說的開山鼻祖是誰嗎?”他接著問。

    這種小說多是女讀者看的,屬於小眾向形書籍,怎麼末寒會這般感興趣?我不清楚他指的是哪一位開山鼻祖,有些疑惑地看著末寒。

    “她叫森茉莉,是日本文學史上一位很重要的奠基人森鷗外的女兒。自小她的父親帶她很好,她也很愛自己的父親。後來她結婚又離婚,留下了一個兒子給前夫,父親也去世了,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追求些什麼。有一段時間她自離婚後再也沒見過的親生兒子突然出現並與她親密相處,當騙取了她的所有積蓄蓋了一幢房子後,毅然離開再也沒來找她。在她的晚年,你想過嗎?一位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尚穿著年輕女孩的裙裳,住在一間破破爛爛且昏暗無光的小房間裏靠寫作仍過著奢華的生活?她是奢華慣了的,即使貧窮依舊如是。”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有一種清新健康的味道。末寒接著道:“她在自己的晚年開始創作小說,大都是寫兩個男主角相戀的故事,還寫過一些散文集和回憶錄。隻在她最後一部作品《甜蜜的房間》中寫到了關於父女的戀情。其實她不願意有別的女人介入她與父親的生活,所以在她以前的作品中隻寫男同性戀的故事,或者以中年男子假借是他的父親,讓少年當自己的替身。”末寒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直到她八十四歲那年終於孤獨地死去。在美妙的回憶和幻想中死去應該是幸福的吧!”至此末寒總結完這位被耽美界遺忘的“少女”的一生,她的心永遠活在少女純情的年紀。

    沒經曆過那份惆悵,不懂得有多沉重。我過去乃至現在都覺得耽美小說給人的感覺不真實,當然若是太真實,恐怕就成了純粹的同誌小說,而沒有唯美的感覺了。可是從感性的角度來看它確實字字斟酌,句句答意,行行真心,大多數的篇章都充滿溫馨。古時的事我不大清楚,很多帝王貴族都養男寵、孌童?可能是吧。但現在這種事隻怕已感情危機了,恐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將有斷袖之癖的人淹死,更別提他們所謂的情還有摻假的。

    森茉莉與他父親的感情更加無法讓人接受,禁忌之戀尤其是與自己的親人,永遠會蒙上一層灰暗的色彩。她就是憑借那份感情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而末寒也是因為這份感情讓他活得不那麼遺憾。現實永遠不及想象的那般美好。

    “真的同誌會參加遊行這一類活動嗎?”末寒對我無所顧忌,我自然也是有什麼問什麼。

    “很少有。”他答。

    實際上我明白那些名義上參加遊行的同誌有很多隻是為了湊熱鬧,還有一些自稱喜歡同性的人也不過隻是抱著玩玩的心態。當然其中也有少數是真的同性戀者,然而這些人能碰到心心相印的本就在少數,那些不顧禮教束縛、家人反對、社會批駁的最終又有幾個好結果?僅有的幸免於難的恐怕是比白金都珍貴了!

    有許多國家已經準許同性戀結婚,而我卻看到有些人對於同性戀者的行為感到惡心。是哪部小說中說的:我的愛並沒有錯,隻不過我愛上了一個男人而已(主人公是男性)。

    前些日子與朋友談到了關於同性戀的一些問題。正巧當時我剛看完慕容雪村的小說《成都,今夜請將我遺忘》,於是我把裏麵有換妻俱樂部這回事講給朋友聽。大致是說在那裏隻要雙方同意,就可以交換雙方的妻子發泄。朋友突發奇想地說,假若同性戀也能這般就好了!我問她何以見得。她說如果有一對男同誌和一對女同誌,雙方在對方中各擇其一結婚,形成名義上的兩對夫妻,但實際上還是兩個男同誌一起過,兩個女同誌一起生活。形式與換妻相同,還解決了不必要的麻煩。我當時笑說,天公什麼時候作美了?哪裏找來這四個金童玉女?但事實上也確實有人用了這種方法。

    惻惻輕寒,天微涼。我坐在飛機上打了個嗬欠,靜靜看著對麵一個脂肪多得燃燒起來可以使火箭發射的胖女人,她毫無廉恥地占了將近兩個人的位置,擠得旁邊的小男孩瑟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我實在看不下去,又不好說什麼,畢竟人家是買了票的,生的胖不是她的錯。於是示意末寒往裏挪挪騰出個位置來,擠一擠讓那孩子坐了進來。雖然生的胖不是她的錯,可她也不該這麼欺負一個小孩子吧,這種人大都不討好的。直到下飛機我才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盯著她看了一路,好一個貴婦人,穿金戴銀,滿臉橫肉,頭發還學人家小姑娘盤的老高,手裏挎著個洋包包,隻顯得更加俗不可耐。

    大約最近無聊透了,雖然這麼盯著人家看實在不禮貌,可我還是想從她身上索取點素材用來噴飯。果然不出所料,有人來接她。一隻毛茸茸與她一樣笨重卻可愛無比的小狗撲了過來,胖婦人忙連聲叫道:“唉喲,我的小寶貝,若是被撞上了可怎麼好?”聽那聲音,感情是那條狗比她兒子還兒子。隨後胖婦人抱起她的“兒子”鑽進了一輛黑色轎車裏,疾馳而去。

    我噗嗤笑出聲,末寒還道是我犯精神病了,我隻是說:“我以前坐公共汽車,因為大車少,於是坐小巴。小車真算是隨叫隨停,因為有些個嬌滴滴的女孩兒偏就讓車停在半路上,明明在站上停也不過多走個五十米,她卻是不肯走的。這還算好,還有的時候明明那個地方沒站,有些人偏就不講理吵鬧著非要下車。見利忘義者有之,你不信在半路上招招手,若沒交警它準停下來。”

    “是啊,想想真無趣。那日在車上遇到個混混模樣的人,他朝另一個人喊‘喂,快看,那有五十元錢,我沒騙你。’另一個人笑了笑,沒搭理他。他也隻好作罷。等下車的時候我特意往他指的地方看去,哪裏來的五十元,分明隻有兩角錢嘛!”末寒撇撇嘴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這麼可愛的表情。

    “你可有撿起那兩角錢?”我問。

    “沒有。”

    “兩角錢也是錢啊,如果真有五十元呢?”

    “又不是我的,為何去撿?”末寒固執地說。

    我們打了個的士離開機場,末寒說先把我送回去。已經入了深秋,天氣一日比一日涼,窗外飄起了毛毛細雨,心情卻大好。十字路口上遇到紅燈,車停了下來。末寒沒再說話,他的目光似乎一直追隨著一個身影,頭不停地變換角度。我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個二十二三歲年紀的男孩子,穿一件紅白相間的T恤衫,頭發蓬鬆,在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但也足夠令人眼前一亮。在絲絲雨簾的襯托下仿佛凡塵仙子,他沒有打傘,雨滴愛憐地撫摸過他的臉頰,他把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低著頭慢慢地走。

    “丹羲。”我說。

    “什麼?”末寒終於回過頭有些驚詫地看著我。

    “是丹羲,對嗎?”

    “是,他仍舊那麼喜歡淋雨。他曾說過一場細雨足夠讓人想清許多問題。”末寒望著窗外又沉默了。

    在這個雨天裏,丹羲在思考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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