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12 更新時間:08-09-19 20:33
自那信送寄給胤禛後,盼竹每晚都過著‘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的日子。她不知道胤禛是否解其意,但她是再也不會再替清怡回信的了。
她甚至有點恨自己。恨自己既然是助人為何不樂,恨自己處理這事為什麼虎頭蛇尾,恨自己不能置身度外。更恨胤禛擾亂她的心神。恨胤禛的才情、精明,恨他文治武功同樣優秀,恨他學術愛好與藝術情趣與自己非常相投。
可是,她最恨的是她不能亦不可以愛這個男子。
盼竹每天就在這種患得患失痛苦掙紮的日子中過去,茫茫然就到了五月底。胤禛沒有再寄信回來。當耿清怡從紅螺寺回來後的當天,曾詢問過她寫了些什麼,為什麼胤禛沒有再回信。盼竹隻是對她說‘隻是寫了你與嫡福晉都很想念四貝勒的詞語而已。他在信裏提到黃河河務繁瑣,可能公務太忙沒空回信了。’她也堅持如若清怡想再寫信給胤禛,必須由清怡自己執筆,她不再代筆。
盼竹亦自那天起,對清怡尋了個籍口不再過四貝勒的藩邸。過了不久,她就從戴佳氏口中得知,胤禛派人先回來稟報嫡福晉,說他將於五月底回到府裏,以趕上六月初五與鈕祜祿氏的完婚之禮。
六月初一,戴佳氏對盼竹說,董佳氏夢熊有兆,因她當時在紅螺寺求過送子觀音,所以現在是要去還神的。但由於她現時懷有身孕一月餘不宜長途撥涉,所以隻好戴佳氏去替她還神,以求以後子孫綿綿。但戴佳氏又不想獨個一人去,便想把盼竹叫上一起去。
盼竹便欣然應允。紅螺寺寺內及周邊的美景遠近聞名,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況且舒舒心也好,值得一去。
雖然出發時盼竹心情並不是十分的雀躍,但當她們到達紅螺寺時,隻見紅螺寺坐北朝南,依山勢而建,氣勢雄偉。它背倚紅螺山,南照紅螺湖,山環水繞,林木豐茂,古樹參天,形成一幅“碧波藏古刹”的優美的畫卷。現雖是夏日炎炎,但當她們入得寺內,隻見綠樹成蔭,涼氣襲人。盼竹馬上就喜歡這兒了。
到得沿著清幽小徑往觀音寺走去時,更覺這裏布局嚴謹。等到她們住進庵(庵是專為比丘尼即出家的女弟子住的地方)裏專為留宿的女信眾準備的廂房時,已覺疲累不堪。便早早用過齋菜,梳洗歇息。
第二天,盼竹趁著戴佳氏還神的時候,在附近四處遊覽,當晚便對戴佳氏表示想在這裏住到入冬。戴佳氏當然反對,隻得盼竹一人在此,她焉能放心。但盼竹耐心遊說,說董佳氏現在懷有身孕,舅媽當然要全副身思照顧她,還有府內表弟都逐漸長大成人諸多不便等等。況且她是一個備選入宮的秀女,住在這裏避世是最適合不過的。
戴佳氏想想也不無道理,便把兩個嬤嬤留下照顧她。但盼竹死活不肯,隻要服侍她的丫鬟留下就行了。戴佳氏便隻好答應她。第二天回程時留了些許銀兩給她,並說回到府裏替她收拾些衣服和再拿些銀兩派人送給她。然後再添了許多香油以作盼竹在此留宿費用。密密囑咐了盼竹的丫鬟春蘭要注意些什麼,並叫盼竹有什麼需要寫信回府這才放心走了。
盼竹待戴佳氏一走,便和春蘭到外麵走走。慢慢的了解到紅螺寺是北方最大的佛教叢林,一直以來是佛教聖地,寺院內曆屆主持多由皇家命派,高僧頻出,佛法超凡,康熙帝曾於三十三年駕臨紅螺寺。至現今的夢東大師主持紅螺寺,更為興盛。所以世有‘南有普陀,北有紅螺’之說。她有時也會到庵裏或寺裏聽聽比丘尼或和尚講佛偈。
紅螺寺占地廣闊,分紅螺寺、觀音寺、五百羅漢園,而且山連山的。盼竹在這裏住了半個月,還是那麼著迷這裏層林疊翠、古鬆柏參天蔽日的景色。假若不是在這裏不能見著清怡和玉柱,盼竹倒真的想在這裏長住,因為她太喜愛這裏宛若江南的氣候了。
雄偉的紅螺山成了紅螺寺的一道天然屏障,在紅螺寺周圍形成了一個冬暖夏涼、空氣濕潤的小氣候環境:在春夏秋三季,這裏始終雨量充沛,潮濕溫潤,許多珍花異樹都在這繁衍生息。春天山花爛漫,月蘭、玉蘭花、牡丹花等爭香鬥豔;盼竹前些天才剛剛驚歎寺內三絕景之一的‘紫藤寄鬆’,聽聞已有七百年高齡,卻和睦共處,雖然由於已是六月下旬花都凋謝了,但看去依然仿佛一片紫色的祥雲籠罩寺院。今天當她見到寺內三絕景之二的‘禦竹林’時,她簡直不能言語,隻見百萬翠竹含碧盈黛,穿過其間,綠色濃深,涼意襲人,一直以來她都很喜歡竹子,因為她喜歡竹子的風高亮節、清雅,古人所謂‘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當她在竹林裏流連忘返時,隻見春蘭氣喘籲籲的跑到她麵前。
春蘭神色哀傷,眼淚盈盈的對盼竹道“小姐,我剛才到紅螺寺大殿去頌經時聽聞有個和尚說四貝勒的……”說到這裏忍不住哭了“大世子於六月初六日卯時薨了。今天,四貝勒和嫡福晉到寺裏作七七法事。他們現時怕已到殿內裏。”
這消息對盼竹來說簡直就像旱天雷一樣,轟得她連忙扶住身旁的竹子,那孩子才隻有八歲啊,平日裏乖巧憐悧,她聽到了也悲從中來,更何況嫡福晉隻這麼一個兒子,她會怎樣的痛不欲生、肝腸寸斷!!!還有胤禛,他已經失去了兩個兒子,現在長子也去世,他會如何的痛心切骨!!!
盼竹定了定神,便向著大殿急速跑去,遠遠的已經聽到嫡福晉烏拉納喇氏撕心裂肺的哭聲。盼竹也顧不得什麼禮數和顧忌,衝了進去。裏麵正在做法事,法師在唸唸有詞,他麵前放著些小孩兒的衣物,應該是弘暉的遺物,他怕是已經下葬了。烏拉納喇氏被幾個嬤嬤扶著,盼竹急步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雙眼紅紅哽咽的叫道“福晉……”便泣不成聲,她知道現時下說什麼安慰說話都不管用。烏拉納喇氏見是她,抽抽噎噎道“我的弘……暉……。”
盼竹也迷迷糊糊道“他知道額娘疼他的,他知道。”烏拉納喇氏一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了,與盼竹抱頭痛哭。一旁的嬤嬤與和尚想過去勸止她倆,胤禛沉痛的擺擺手示意不要。
忽然盼竹鬆開烏拉納喇氏,隻見她哭得昏過去了,驚叫“嫡福晉,快,拿嗅瓶來。”已經有嬤嬤上前扶著烏拉納喇氏,有嬤嬤馬上遞著瓶子放到她鼻子下。盼竹在旁緊張的看著,直到烏拉納喇氏睜開眼睛有,她才微微鬆口氣。
這時夢東主持大師走過來,輕輕的道“世子與嫡福晉有前世之因,今世來結果。緣盡之日也是世子返回西天之時,福晉放手吧。”
烏拉納喇氏虛弱無力的靠在嬤嬤身上,雙眼無神的看著主持喃喃道“緣盡今生。”接著無助的望看胤禛,胤禛走過去,握了一握她的手穩穩聲音才道“你很累了。法事已做完,你先回廂房休息。一切如大師所言,他是快樂的。”
盼竹因為剛才的事感到內疚,這時扶著烏拉納喇氏道“我給福晉帶路”。到了廂房裏,老嬤嬤又細細的勸解了一番,之後便侍候睡下了,盼竹才回到自己的房裏去。隻是她的心情如何也平伏不下,整晚輾轉反側的睡不著。於是她索性起床披了件外衣便往竹林走去。
望望天色,應該已是四更天了,竹林夜間裏月影婆娑,又別有一番韻味。走著走著借著朦朧的月色,盼竹看見一個高高的黑影站在前方,她不信世上有鬼那便是人了。
她站在那裏,輕輕叫道“誰在那裏。”
那人慢慢的轉過身,是盼竹最想見也最怕見到的胤禛,隻見他滿臉憔悴,神情悲愴,他肯定也是因失子之痛睡不著出來走走,想不到兩人都選擇了這個竹林。盼竹走到胤禛麵前,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隻是靜靜的看著眼前月照下的景色,許久兩人也沒有說話。
突然胤禛哀痛的道“我十四歲就成婚,但到十八歲我才決定生育孩兒。是因為不想像皇阿瑪一樣,太早生育孩兒,而導致我的孩兒像那些未及排序就殤折的皇阿哥那樣。隻是為何他們依然離我而去。”
盼竹感同身受,失去至親的痛苦她也曾身陷其中。盼竹不由的對胤禛動了惻隱之心,那如均開了的淡黃的朦朧月色、空氣溫潤靜謐這都令盼竹像著了魔般,她眨著水汪汪的雙眼直直的望著胤禛,提起纖纖玉手按在他的心口上柔聲安撫道“有些人雖死猶生,他們會永遠留在你的心中。你不會失去他的。”
胤禛不可置信的、迷惑的看著盼竹,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胤禛用右手握著盼竹的手,左手帶著她的柳腰往自己一帶。盼竹像丟了魂似的任胤禛摟著,抬起頭瞅著胤禛,雙眼燦若星子般。
胤禛聲音沙啞充滿欲望的道“你的眼睛可以點燃這個竹林。”猝然間,在盼竹未來得及有反應前他便托著她的頭把她的嘴堵得嚴嚴密密的,像怕嚇著她似的溫柔的吸吮、小心的用舌頭探索她的嘴唇。
盼竹隻能雙手緊緊的揪住胤禛的衣服,她的靈魂和意誌似乎升上了天空,不斷的向上飄高,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窒息而死時,胤禛的嘴唇離開了她。
忽然似乎遠處有什麼聲音傳來,似真似幻,盼竹用盡全身的氣力睜開眼睛,一張陌生的男性臉龐出現在前方。聲音隨即真切起來但含著那麼的尷尬“四貝勒,原來在這裏。”
胤禛聽到聲音馬上放開了盼竹,把她拉到了背後。鼻裏喘著粗氣,胸膛急速起伏,側過身子掩飾自己已經十分亢奮的身體,片刻後才定下神來一看,語氣不穩的道“年羹堯,是你?什麼事?”
“奴才半夜醒了,不見了貝勒爺,擔心爺有事,所以出來找爺。屬下莽撞。”被喚作年羹堯的男子下跪道。
盼竹趁他倆說話的當下,審視自己,隻見單衣不知何時跌下胳膊,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頭發淩亂,麵頰像被火燒一樣熱,雙腿依然軟軟的,像有什麼洶?出來。她馬上拉好衣裳,天啊,她跟胤禛在做什麼,這可是佛門清靜地,更何況他是皇子,而她是康熙選定的秀女。
胤禛口氣恢複冷靜的道:“沒事了,你先退下吧。”說完他轉過身麵對盼竹,剛想說什麼時,盼竹想也不想‘啪’的一聲,給了胤禛一耳光。這巴掌,把兩人都驚住了,盼竹震驚的望著自己的手,胤禛簡直就是呆在那裏了。
“我……”盼竹張張嘴,想解釋她並不是想打他的,隻是年羹堯的出現令她覺得什分的尷尬,有種被年羹堯嘲笑侮辱的感覺。這是她的初吻,在這種地方發生已經是萬萬的不該,更被人撞見她是如此的投入、還有胤禛對她的撫摸。所以她才會失控,就正於剛才的失控一樣都是身不由己。隻是,年羹堯並未離去,他在胤禛身後四五丈開外的地方站著,雖然眼睛並沒有望向這邊,但這邊的一舉一動肯定逃不過他的眼睛。所以,她說不出來。
“是我冒犯你了,隻是,不要想騙我,盼竹,你也樂在其中。”胤禛呼吸急迫、悻悻的道。
盼竹張口結舌的,忽然間恨不得馬上鑽到地裏去消失算了。她相信她的臉上蒼白得一點血色也沒有,過了一會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說完便轉身快步的跑了。風中依稀傳來胤禛急急的叫聲,隻是盼竹跑得飛快,仿佛這樣她就可以憑空消失一樣。
回到房中,盼竹趴臥在床上,淚水終於忍不住奔流而出。她一生中甚少為誰哭泣,除了額娘死去的時候。今晚為什麼而哭,為了剛剛所受的侮辱?還是為了一份無望的愛?是的,她愛上了胤禛,深深的愛上了。她不能再逃避這個事實。她回想她跟胤禛所發生的事,或許情根早已經種下,再慢慢的發芽。
那天,胤禛通過了那幅畫讀懂了她的震憾;那次書房中故事的尊重,得知胤禛與清怡宴爾新婚的心酸;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那些迷惘、壓抑;為他失去兒子的心痛,為他倆智趣相投而開心;一切一切都顯示著她愛胤禛。那胤禛愛她嗎?剛才那些算愛嗎?那他為什麼要侮辱她呢?噢,她不懂,有誰教教她。
‘胤禛,恨我吧!’盼竹在心裏叫道,這或許比他愛她會更好。盼竹心裏似有萬蟻咬般的,終於受不了的從床上坐了起來,走到桌邊,把燈點燃了。拿來紙筆墨,匆匆的寫了封信給玉柱。
“吾兄台鑒
小妹現於紅螺寺暫住,這裏景色優美,素有‘春看花,夏避暑,秋觀葉,冬賞歲寒三友’的特色。而且自那日一別後至今有五十日不見,自古可謂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小妹甚念兄,望能於此地相見,盼賜複。
小妹盼竹台啟。”
待她寫完信並封好時,丫鬟春蘭也醒了。她交待春蘭道“把這個交給四貝勒嫡福晉的近身丫鬟,轉她交給耿格格,就說是我的口信托格格把此信轉交給佟府二少爺玉柱。記得了嗎?”春蘭點點頭。盼竹待她走了後,自己也獨自一人往沿紅螺山出發。
她沿紅螺山的登山步道慢慢的登臨山頂,上得山頂放眼四望,隻見山原湖澤、氣象萬千。北眺燕山,白岩青壑,層巒如煙,蒼茫遼闊,極目幽暝;萬裏長城猶如九首遊龍,蜿蜒隱現,穿梭於峰壑之間,青龍峽、雁棲湖、紅螺湖盡收眼底。盼竹望望周圍,見四下無人便放聲大叫。想把心中所有哀傷隨風兒一去不複回。
“胤禛,我愛你,我愛你。”聲音在山裏繞轉,良久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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