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14 更新時間:08-07-21 22:37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
盼竹一直以為紅螺寺夏秋兩季的風光已是如此令人迷醉,她該不會再為它的冬季而驚豔。可是她錯了,寺裏生長的四季常青的翠竹和鬆柏林使這裏成為冬季裏的一片綠洲,十裏綠色長廊讓她感到濃濃的綠意。‘歲寒三友’鬆、竹、梅在寒風白雪中互相輝影,千樹梅花含笑、萬竿翠竹起舞,百萬蒼鬆迎客。
她於京中回來這裏後,便來到‘禦竹林’裏靜思。當初發現自己愛上胤禛的時候太驚訝了,再加上那個吻,然後又遇上了安文思,一切都發生得亂哄哄的。對胤禛的愛由滋生至今她從來沒有好好的剖析一下,直到生辰翌日。
生辰翌日盼竹醒來時頭痛欲裂、口幹舌燥、十分的難受,她呻吟一聲又閉上了眼睛,根本不願醒來,隻是腦裏有個迷迷糊糊的問題迫使她認真思考。是什麼呢?盼竹努力的想,對了,昨晚她在書房中跟胤禛玩賭酒之戲自己輸了喝醉了,她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穿單衣和褻褲睡在床上,自己是怎麼回到房中的,她一點也沒有印象。她試探的問春蘭,春蘭什麼也不知,肯定就不是丫鬟或其他人扶她回來的,不然春蘭肯定會聽說她醉了。那麼必是胤禛抱她回房的,還替她除去鬥篷。噢,他們到底怎麼了,兩個生命毫不相關的男女,不隻相吻了,她還被他看見穿得這麼少的身子。
盼竹感到此時根本不能冷靜的與清怡談話,她要回到紅螺寺去好好的想一想。便吩咐春蘭去向嫡福晉找她派輛車,就說有急事要回寺去。她知道清怡應該也還未起床,便留了張字條給她,就說有急事要馬上走,但渴望她到紅螺寺一聚,有重要的事情告知。嫡福晉不知為何竟沒有詳問原因也沒阻止便馬上備好了馬車,並派了兩個護衛護送她們回寺。
當盼竹處身於十裏綠色長廊裏,欣賞著好竹千竿翠時,想起了自己題在被胤禛拿走的那幅竹圖上的詞。
“有節骨乃堅,無心品自端。幾經狂風驟雨,寧折不易彎。依舊四季翠綠,不與群芳爭豔,豔揚首望青天,默默無聞處,蕭瑟多昂然。
勇破身,樂捐軀,毫無怨。樓台庭柱,牧笛洞蕭入垂簾。造福何論早晚?成材勿計後,鱗爪遍人間。生來不為已,隻求把身獻。”
她忽地靈光一閃,對了,這才是她,額娘改她的名字為盼竹,就是希望她堅韌不屈、澹泊寡欲、品端亮節、謙默自守。而後半闕詞是她對自己的祈望。當年李清照處於士大夫大力提倡封建禮教、控製婦女思想、扼殺婦女才能的宋代,她並沒有被馴服。她不僅掌握了廣博的文化知識,而且敢於幹預閨房以外的事情。南渡後,她寫了‘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給她的家翁,以此來鞭撻南宋當權的高官裏那些見了敵人就隻知逃跑的人物。
她也胸懷此誌,不願隻做一個養在深宮裏,整日隻想著如何邀寵的女子。況且她愛上了胤禛,更加不能在愛著他的時候,躺在他阿瑪的懷裏。她是怎麼也做不到,寧死也不能。上次入宮她也把握機會掙脫命運的安排,現時她更不能就此屈服於命中注定的事。她真的要好好的想個可以離開皇宮的辦法,她一定要百折不撓,不到最後也不能有死的想法,因為那是懦弱的行為。上次的方法是不管用的了,假若是病了皇上也隻會留她在宮中治理。
回想到她對胤禛的愛,剛剛滋生的時候自己隻懂逃避,到後來深陷的時候變得徬徨不知所措。那都是因為年少不識愛滋味,再加上胤禛是清怡的夫君,她自小便羨慕李清照與趙明誠那樣的婚姻,所以心裏總有些不自主的抗拒愛上擁有妻妾的胤禛;其次,她自己再怎麼不願意也好,始終是皇上‘上記名’的秀女,而胤禛是皇子。有很多理由理智的說服她不要愛上胤禛。但是,愛情是控製不了的,是沒有理由的。在她還未意識到胤禛是如此優秀時,她就已經不知不覺的愛上胤禛了。
胤禛愛不愛她,她也不在意了。‘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就算是單思又怎樣,就算這份愛是幻滅的是沒有將來的那又如何,隻要她是愛著的,她堅持不渝的愛著不就行了。這總比一輩子也未嚐真愛滋味要好得多了。
在盼竹剛剛梳理好自己的思緒時,耿清怡也來到了紅螺寺。盼竹帶著她登上了紅螺山的山頂,因已是冬天,雖然路上沒有結冰但也頗難行,沿路隻偶爾的有個僧侶。她們套上草鞋慢慢的走到了山頂。
耿清怡見到如此壯觀的景色也忍不住驚喜的道“盼竹,真的好美,怪不得你非要帶我上來這裏談話。”
盼竹拉了耿清怡在離懸崖不遠處麵對麵的站著,麵色凝重道“清怡,我愛上了胤禛。我對胤禛的愛是心不由己,我不想瞞著你。”
耿清怡聽到了先是一呆,接著出乎意料歡喜的道“真的嗎?太好了,有時我隱隱約約覺得胤禛是喜歡你的,因為他與我談話的內容大部分都與你有關。既然你也喜歡他,那我叫爺向皇上要了你,我們以後就可以共事一夫,不用分離了。”
胤禛喜歡她?有這個可能嗎?先不管這個了,盼竹被清怡的反應弄得糊塗了,“你不覺得憤怒嗎?假若我入了府你又要與多一個人分享夫君你不覺得心酸的嗎?”
耿清怡握著盼竹的手,滿懷感概的道“盼竹,今天你可以這樣坦白的跟我說,足以證明你在這段感情裏是光明正大的,肯定沒有使什麼心計。這點我絕對的相信。現在回想以往,你經常找籍口不到貝勒府,是為了避見胤禛。可想而知你於這段感情也是爭紮過的。爺是那麼的優秀,有其他人愛他不足為怪。就算沒有你,也會有他人。就算這當中不涉及愛,隻要是皇上賜婚的,誰也改變不了這命運。”
耿清怡停頓了一會,才幽幽的道“我們這些旗下秀女,隻懂事起便知道要待皇上挑選後才可以在旗人中選擇婚嫁對像。普通人家尚且三妻四妾何況皇室乎?!所以有很多秀女都希望通過選秀被皇上選上,侍奉不了皇上,最差也配個皇族。所以自小起我便知道美滿婚姻對於我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老天垂憐,讓我遇到了胤禛。在一段自己不能控製的婚姻裏,能得如此郎君,我是非常的滿足了。或許胤禛根本不愛我,但是肯定不討厭我,隻要他有絲微的喜歡我就行了。在皇族中,多子是一件好事,多子則需要多妻。況且有資格介意的是嫡福晉,而不是我這個沒名份的格格。”
盼竹細細的品味耿清怡的這番話,有些不解又有些明了。每個人對幸福的需求都不同,或者她自小也像清怡那樣隻讀些《烈女傳》,又或者她不知道有李清照與趙明誠那樣的夫妻,那麼今天她也會滿足於小小的恩寵,簡單的人自有簡單的幸福。盼竹有些動容的對清怡道“你對胤禛的愛是無私的,我對他的愛是計較的,在我心裏我給他是我全身心唯一的愛,所以我也想有這樣的愛,或許我是自私的。你比我更愛他。”
耿清怡笑笑道“你這樣的稱讚我受之有愧。我不奢望胤禛的愛是因為有自知之明。那是要多謝你留給我的那些書。看了書慢慢的令我明白到,當我不像以前那樣強求得到時,如若得到意外收獲,我便會開心。就像前段時間,胤禛自紅螺寺替世子做完法事回來後,晚上到我房中的次數甚密,雖然他沒有對我做些什麼,說些什麼。隻是靜靜的坐在房裏看看書,偶爾抬頭看看我,雖然他的眼神迷離。或許當時心裏想的不是我,但我已經很滿足了。畢竟他想這樣安靜的時候既不是去嫡福晉那裏,也不是去鈕祜祿氏那裏。”
盼竹聽到清怡這樣說,心裏猶豫著要不要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告訴清怡。又想,難道胤禛被她扇了耳光後,在清怡處得到了慰藉?!那件事還是不說的好。正當盼竹在糊思亂想時,耿清怡提議道“盼竹,既然你愛上了胤禛。以你的性格定是不肯做皇上的妃子,那我去跟福晉說,讓她跟額娘說,讓額娘跟皇上要了你,好不好。”
盼竹聽聞,臉色慘白的道“我是不會甘心做皇上的妃子的,但我也沒有想過要做胤禛的格格。這隻是你一廂情願罷了。退一步講假如胤禛真的喜歡我,心裏也如你所說,我更不能嫁予他。如果嫡福晉這樣去向德妃娘娘要人,那就會置我和胤禛於死地。”
盼竹慢慢的向清怡分析道“我是皇上選定的秀女,在耿府中寄住。倘若按你剛才所說的去做,那就是對皇上說,胤禛不顧禮義廉恥看上了我,要跟皇上爭同一個女子。這不違背了君臣、父子之道嗎?就算沒有殺生之險或降爵之罪,胤禛在皇上心中的印象也必一落千丈,隻怕到時耿府也脫不了關係。所以今天我對你所說之事,不能讓第三者知道。包括胤禛。”
耿清怡難過的問“你這樣說,我也明白了。但是這樣愛一個人又不能讓他知道,不是很痛苦嗎?”
盼竹放開她的手,轉過身望著腳下被白雪點綴的大地,嘴角浮起一個淒婉的笑容,眼裏載滿濃濃的無奈。
“他知道又如何。這段感情注定是沒有結果的。假若他也愛我,那我們隻能飽受相思煎熬,嚐盡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的痛苦。假如他不愛我,那知道與不知道有什麼差別呢。你不用替我難過,能愛上一個人也是一種幸福,我是何其幸運。”
耿清怡聞言,走過去擁著她道“不知為何,聽聞你這麼說,我覺得自己對胤禛的愛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盼竹鄭重的道“姐姐,剛才所說之事,不許告知他人。你一定要答應。”
耿清怡除了答應外,也別無他法了。
※※※※※
踏入臘月,盼竹再怎麼不願意,也必須遵守諾言回到耿府。耿府上下一片忙忙碌碌,董佳氏將近八個月的身孕已是大腹便便。盼竹有時候跟她聊天,感到將為人母的董佳氏渾身洋溢著幸福滿足的美麗,難免會於夜闌人靜時,偷偷的想像自己懷有胤禛的孩子時的樣子會是如何,隻是她心裏明白這永遠也隻可以是一個美麗的夢罷了。
這天是臘八節,戴佳氏帶著董佳氏去走節了,盼竹便趁此機會把下山時安文思托她帶給弟兄的信拿到教堂,她也想看看教堂是怎樣了,教民是怎樣祈禱的。聽安文思說康熙帝曾親臨教堂賞賜於他們。她穿上了男裝騎著小玉兒慢悠悠的向教堂走去。
到了教堂,隻見室內與寺、廟、觀、庵都不同。沒有焚香,沒有供品,隻有在室內最盡處釘了一個大大的十字架,上麵釘著一個男子。可能由於今天是節日,室內隻有兩個人,都是洋人。盼竹走過去問道“你好,請問誰是艾維思?”
其中一個洋人回應是他,盼竹便把安文思的信交給了他,準備轉身走時。那人把她叫住了。
“你好,可以替我帶個口信給安文思嗎?”這個艾維思的口音學得不太像。盼竹點點頭,艾維思便繼續道“我隻會說和看不會寫。所以麻煩你了。羅馬教皇十一世於明年初派遣使節多羅到達京城,是來阻止天主教這裏的教民尊孔祭祖,因為教皇把這習俗視為異端,所以我希望安文思能下山一起接待使節多羅。”
“好的,我會轉達你的口信。”盼竹拱拱手行個禮便走了。心裏想這等同於幹涉清朝內政。假如教皇一意孤行,天主教傳教士就會同這裏的傳統文化、習俗發生衝突,幹擾清朝正常的統治秩序。康熙帝對此絕對不會允許的。到時又不知會發生什麼事來。出了教堂,盼竹騎上小玉兒本想到郊外走走,卻意想不到的讓她遇到了玉柱,玉柱見到她也十分的興奮,策馬向她奔來。
“妹妹,可巧在這裏碰著你了。你去了那兒也不通知我,我很是想念你。”玉柱看見盼竹身穿男裝,便壓低了聲音道。
“我在紅螺寺借住了幾個月,曾經派人向你報信的,隻是信差把信弄丟了。我也很想你,哥哥。你一切可好。”盼竹也低聲道。
“隻可惜等會兒要跟四貝勒和十三阿哥去辦事,隻能在這裏跟你聊聊天。我不好,額娘催我再婚,整天的說這家女兒怎樣溫順,那家女兒又如何賢淑。可我總覺得不合意。”兩人為了方便聊天,把馬牽得很近,幾乎是貼著般並排騎走。
“你額娘也是關心你,你也是做阿瑪的年紀了。難道你要等天上掉下個仙女!”盼竹挪諭他道
玉柱見她這樣取笑他,伸手在盼竹的帽子上作勢敲了敲。之後便正色道“不用仙女,隻要有你一半的好,我便心滿意足了。”
“玉柱,……。”盼竹輕輕呢喃,出神的看著玉柱。為什麼,為什麼我就不能像玉柱喜歡自己那樣去喜歡胤禛。為什麼我對胤禛的愛就不能化為好友之情。我對胤禛的愛就真的那麼身不由己、心不由己嗎?
玉柱見她久久的不語,還定定的看關他。便伸手在她麵前擺擺手,見她還是沒反應,便打算搖搖她,正在這時忽然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玉柱,你怎麼在這兒等我們?”玉柱望向身後,看見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還有幾個護衛。叫他的是胤祥。他跟胤禛策馬上來,盼竹被胤祥的叫聲驚醒過來,發現胤禛和一個陌生男子勒馬停在她的麵前。這名陌生男子一表斯文,容貌清秀。似乎他對盼竹也很好奇,向玉柱詢句道“玉柱,這位兄台是?”
“這位是……。”玉柱也不知怎麼說才好,他知道胤禛一定認出了盼竹。
“在下武名,無名氏。未敢賜教。”盼竹知道玉柱的難處,便向陌生男子拱拱手道。
“武名,無名氏?!好,很好的名字。在下愛新覺羅•胤祥,排行十三。”胤祥指指胤禛道“這位是四貝勒,敢問閣下是那府的公子。”
“見過十三阿哥,我隻不過是來自江南的一小戶人家,怕十三阿哥是從未聽說的。不敢辱沒了。”盼竹雖然不敢望向胤禛,但卻感到他那嘲弄的目光把她渾身上下籠罩住。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此時更聽到胤禛那冷冰冰的聲音道“玉柱,你該知道我們要去辦差事的,還約了友人在此相聚,可要讓這位武兄弟失望了。”胤禛根本是咬著牙齒把‘武兄弟’三個字吐出來的
盼竹知道胤禛認出她了,這根本是在諷刺自己女扮男裝跟玉柱在此約會的。盼竹不知是被氣得還是被急得臉上紅雲一片,甚至好看,除了不知情的胤祥外,胤禛與玉柱都以為那是因為女子的害羞。
盼竹不甘如此受人猜度,狠狠的反擊道“隻因剛到京城,太想念玉柱兄,所以耽擱了諸位時間,在下抱歉。”
胤禛聞言,全身都繃得緊緊的,跨下的馬兒受不了的躍起嘶叫。他穩住馬深沉的看了盼竹一眼,便一言不發的策馬而去。不明就裏的胤祥叫著胤禛的名字追了上去。玉柱隻好歉疚的望了盼竹一眼,便也跟著上去了。
為什麼愛情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樣甜蜜,卻是充滿了心酸。
後注:澹泊寡欲形容心情恬淡,不圖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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