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701 更新時間:08-07-28 13:57
幽深的竹林裏,陽光從葉隙裏疏疏淺淺地漏下來,星星點點灑在覆於地麵的植被上。翠色的鳥安閑地停落在枝椏上,儼然是竹林的忠實守護者。
一隻渾身雪白的兔子闖了進來,紅豆一般的眼珠子靈活地閃動著,身子敏捷地穿梭在竹林裏。是一隻白色天使嗬!
“小白--”隨後傳來清婉的叫喚聲,頓時驚飛了一林子的鳥。
竹林裏一陣躁動。
一襲紫衣追著跑了進來,四下裏張望了一陣,兔子竟已跑得無影無蹤。
沒想到一身武功竟然淪落到追趕兔子而不成的境地。平薏檸不禁自嘲。索性就坐了下來,身子下麵軟軟的,挺舒服。她追著兔子跑了這麼多路,早已累得氣喘籲籲。於是,就近尋了一棵粗大的竹子,便移了過去。倚著那竹子坐著,漸漸地竟睡著了。
小白躲在一個小小的土穴裏,眼珠子圓溜溜地在眼眶裏滾動著。仿佛已經確定外麵不再有任何危險了,它縮著軟綿綿的身子,輕輕地蹦了一下。沒反應!它頓時放鬆起來。不料,突然一隻耳朵被人拎了起來。好粗魯的人嗬!
小白被拎在半空。它的身體一下子仿佛被拉直了,四條腿一刻不停地在掙紮。它埋怨地看著那個衣服和它一樣白的男人。
“這下,你跑不掉了吧。”他得意地觸著它的細長的胡須。
淺淺小睡了一會兒,平薏檸朦朧地睜開雙眼,雙臂正想舒舒服服地伸展一下。突然,發現眼前一隻兔子滿臉痛苦的表情。再定睛一看,一張清俊的臉正衝著自己笑呢!她放下了彎曲的臂膀,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他不會已經在這呆了很久了吧。她想到自己貪睡的模樣有可能被一覽無餘時,不由得臉頰一陣通紅。
“你是出來追它的吧?”裕楓指向懸蕩在半空中的小白。
“是啊。寧姐要喂小白,可怎麼也找不著它。看她著急,所以我便出來幫她找了。沒想到......它溜得真快。”她接過裕楓手中的兔子。兔子也沉沉地舒了口氣,總算是逃離魔掌了,它溫順地任憑平薏檸撫摸它的長毛。
“它可真是淘氣。幸虧我找到它的老巢,否則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捉住它。寧姐也真是的,非要把它當個寶。”說著,他又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那兔子仿佛聽得懂人話,對著他做出了一副很“憤怒”的模樣。
“寧姐也挺寂寞的,當然得找個伴兒。這麼多年,也虧得有小白陪伴著她。而且,小白也確實很可愛呀。”平薏檸抱住兔子起身。突然,一個主意一閃而過。她滿意地笑了笑。
“檸兒,怎麼了?”裕楓心中詫異。
平薏檸也不言語,隻是傻傻地笑。隨後,她抓住兔子的一隻前腳,險些把兔子嚇得從她懷中蹦了出來。她又拉過裕楓的右手,然後把兔子腳與人手放在一起。“握握手,你們交個好朋友吧。”她的這句話差點沒讓裕楓暈過去。此時,兔子腳在顫抖,人手在退縮,隻是苦於受製於人,不得已“握了手”。
“現在好了,你們是好朋友了。”平薏檸興致勃勃地當起調解人了。她看著懷中的兔子,說道:“楓哥哥,以後可不能再對小白動用武力了。”
裕楓完全搞不清狀況,又惡狠狠地瞪了小白一眼。但一觸到平薏檸的目光,又轉而露出了誇張的喜色。
“寧姐,小白找到了。”平薏檸遠遠地便喊了出來。此時,寧姐正一臉沮喪地獨坐在桌前,聽到這一聲,立即從登上跳了出來。到門口時,一眼便瞧見一團白物堆簇在平薏檸胸前。--是小白!
平薏檸謹慎地把兔子交給了寧姐。那兔子仿佛找到了放心的依靠,一對紅寶石般的眼睛悠閑地眯了起來。
“乖乖,看看姐姐給你準備了什麼好吃的。”寧姐把兔子抱到了桌子上。一碗胡蘿卜被端到了兔子麵前。頓時,兔子的兩隻眼睛睜得圓溜溜的,紅寶石在發光!兩顆大門牙一下子逮住了一個肥大的胡蘿卜。
“真是什麼改不了吃什麼?”裕楓雙手環抱在胸前,不屑地瞟了兔子一眼。
“小白什麼地方得罪你了?”
頓時,寧姐和平薏檸都用很嚴厲的目光盯著他。他急忙賠禮道:“沒有,沒有。不敢,不敢。”這才平息了兩個女人的憤怒。
又一個十五的夜晚,高邈的夜空裏懸著一輪明晃晃的圓月。寒潭之上鍍了一層粼粼的銀光,紅褐色的水草從潭水之下探出潭麵。這種植物在其他地方並不曾見過,而在寒潭之中卻猶為繁盛。
平薏檸和裕楓並肩坐於潭邊。仰望著星空,細細地傾聽著星空物語。
崖底寂靜一片。他們緊緊地挨著,安詳地靜靜倚靠著對方。
“又是月圓之夜啊。上次同樣是這麼一天我們還不相識,我隻能遠遠地看著你們。而看著看著,我會想哭。”平薏檸靜靜地注視著前方,眼睛裏彌漫著不盡的夜色。“可是現在,我很滿足,真的很滿足。”她仰起臉,柔柔地笑了起來。夜色裏,她的臉是透亮的,清澈的眸子裏閃爍著快樂。快樂是與她告別已久的朋友。
裕楓把她輕輕地擁進了懷裏。羞澀的,靦腆的,懷裏的人很美。看著看著,仿佛走進了一個遙遠的童話故事裏。懷中的人是嬌美溫柔的公主,而他則成了英俊威武的英雄。他是不願當英雄的,他也相信她也是不願成為公主的。那麼,就簡簡單單地把倆人想象成一對神仙眷侶吧。這樣的地方真的有幾分仙境的味道呢。陶醉在朦朧的月光裏,他深深地吻住了她,輕柔地像晶瑩的露珠兒滾動在花瓣上。她輕輕地閉上眼睛,順從地迎合著。紅暈飛上了臉頰,淡淡的。
長長的夜風拂過他們的臉。
“檸兒,嫁給我,好嗎?”裕楓一臉誠摯地盯住她的雙眼。
“你確定了嗎?你確定要拋開師命了嗎?也許傅姑娘已經如願成了花魁了。”平薏檸很小心地把一直都存在著的障礙說出來,然而她還是忍不住戰栗,她害怕,害怕他的猶豫。
平薏檸的心願被裕楓盡收眼底,他捉住了她戰栗的手,緊緊地。“檸兒,我告訴你,我確定了,確定了要娶你,確定了要和你永永遠遠在一起。師命隻是一個遙遠的過去,早已被隔在山的那一頭。就是青璿真的成了花魁,就是師傅堅決要讓我和青璿成婚,就是我願意和她成婚,那也不可能了啊。你忘記了嗎?我們出不去的,我們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不是嗎?”
“是的,是的,我們出不去了。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們都走出去了呢?如果有一天一切又都被重新安排到一起了呢?”平薏檸終於把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隻求能知道自己的身世,然後就和你一起原離江湖。”
“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發誓。”裕楓把一手舉向天空。
平薏檸快樂的心飛起來了。她靜靜地偎依在裕楓的懷裏,他溫熱的鼻息撲在她的臉上,那臉上便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啊--”仿佛被人從夢中拽出一般,她低呼。
一隻兔子正用它的一隻前腳蹭她的腿。一下比一下急促。
“小白,你怎麼了?”平薏檸抱起兔子。
那兔子卻不停地掙紮著身子,平薏檸隻得將它放下。但它也不離開,隻是在她周圍焦躁不安地蹦來蹦去。
“也許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回去一下吧!”裕楓扶起平薏檸。
一進門,便見寧姐緊裹著被褥,蜷曲著身子,可是依然在瑟瑟發抖。
“寧姐,你怎麼了?”兩人同時驚呼。
“我......寒疾又發作了。”連聲音也顫抖著。
“我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平薏檸問道。
“檸兒,我們一齊運功幫助寧姐把體內的寒毒逼出來.”裕楓道。
“好吧,不妨一試。”
平薏檸和裕楓一前一後同時將雙掌平推,壓在寧姐的身體之上。
縷縷白氣從寧姐頭部升騰起來。她的雙頰、額頭皆沁滿汗珠,可身體竟是冰冷的。
“不好――”寧姐體內的寒毒不但沒有逼出來,反而開始反侵使功之人。
裕楓和平薏檸急忙收掌,各自運息。而寧姐已然倒下,不省人世了。
“怎麼辦?寧姐快挺不住了。”平薏檸一時慌亂起來。
一道光在他腦際一閃而過,仿佛一瞬間想到了什麼。
“檸兒,還記得嗎?方才字寒潭之中......”
“你是說那紅褐色的水草?”
“不錯。”他頓了頓,又道:“在那般寒氣之中,其他植物都無法生存,獨獨那種水草依然能繁盛地生長......也許,它能夠克製寒毒。”裕楓一字一字地道出了心中的想法。
“那麼,我們去取一些來給寧姐療毒吧。”平薏檸已明白他的用意。看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寧姐,她有些迫不及待。
“好,我去取,你留下照看寧姐。”他抽身而起,方欲走,一眼瞥見她擔憂的神色。他又回身安撫道:“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的。”說完,便持劍推門而出。
寒潭之上,冰冷徹骨的寒氣漸漸濃重,似乎虛空中形成了一個結界。紅褐色的頎長水草嫵媚生姿,在夜空中顯得極為鬼魅。
靠近一分,便寒冷一分。倘若換做白天,尚可接觸那水。可到晚上,寒氣加倍濃重,難以觸及。
但是寧姐的性命懸於一線之間,恐怕等不到天亮。
裕楓於腰間抽出繩索,握住其一端,真氣隨即沿著此斷輸至彼端。虛空中繩索筆直地橫浮著。又是凝神一掌,繩索從眼前穿出,緊勒其中一束水草。掌前仿佛充斥著一股極大的氣力,收掌瞬間,身體連連後退。頓時,水草被震斷,隨繩索一道快速地卷了回來,無力地摔落在了地麵上。
他俯身拾起地麵之物,凝視著手中緊握的一寸來長的水草,輕鬆地舒了一口氣,然而嘴角已然滲出鮮血。
“楓哥哥,你怎麼了?”一進門,平薏檸便注意到他的嘴角噙著鮮血。
“沒什麼,不要緊的。快拿去把它攙和著水熬些湯汁出來。”看到床榻上的人依然昏迷著,他把水草交到了平薏檸手中,然後雙膝盤曲坐於榻上,閉目調息。
平薏檸拾起屋子角落裏的幹柴和碎木塊,將其塞入火爐之中,好不容易燃起了火苗。她又急忙操起蒲扇,雙手緊緊地把持著,來回地擺動。
濃烈的白煙從火爐中升騰起來,彌漫了整個屋子,直嗆得人想流眼淚。白球似的兔子也承受不住了,一下子蹦跳著閃出了屋。
裕楓正在靜神調息,突覺鼻子受到刺激――一股濃重的煙味。他驀地睜開雙眼,卻見平薏檸蹲在角落裏,一手捂著鼻子和嘴,一手搖著蒲扇,滿臉漲得通紅。他一時忍俊不禁,緩緩收勢後,便道:“你把柴和木塊塞得過緊了,中間透不了氣,還是讓我來升爐吧。你去搗碎水草。”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距離破曉已時間不多了。他又神色憂慮地補充了一句:“檸兒,我們動作得快。”
“恩。”平薏檸將那紅褐色浮物放入砂罐中,細長的鐵杆在罐底不停地搗。
爐子裏升騰而起的熱氣彌散在屋子裏,溫暖怡人。榻上之人也似乎感覺到了這可貴的熱度,瑟縮的身子漸漸舒展開來。
“檸兒,好了麼?”爐子裏已然燃起熊熊烈火,爐腔內的木柴被燒炙得遍體赤紅。
“馬上就好!”平薏檸將清水倒入砂罐中,用勺子將其充分地勻和。這才把砂罐送到了裕楓手中。
裕楓見她雙目疲倦,柔聲道:“檸兒,去休息吧。爐火由我守著。”
“不,你有傷在身,你去休息,我來守。相信我。我可以的。”平薏檸推著他到床榻邊,強迫著他坐下。
“我的傷已沒有大礙了,還是讓我去。”裕楓說著便欲起身。
平薏檸一臉的認真:“我堅持――。”見他又欲起身,她又重複道:“楓哥哥,我堅持――”她嚴肅地看著他的眼睛。
“那麼,我們一起守著。”似乎擔心她不同意,他又道:“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堅持。”
她終於鬆開了按在他肩上的手,兩人一起回到了爐邊。
“楓哥哥,你想念你的師傅,你的師兄......還有你的師妹嗎?"
“我能有今日的成就完全在於師傅的栽培,為人子弟,對其師應當持有一分尊敬的.可是,我卻始終無法完全做到.他把權勢看得太重了。不過,他始終是我的師傅,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兄之中,我和碧師兄的感情最好,他總是遇事不爭,沉著而冷靜。但是,我和他都不是接替雲山派的最佳人選,這樣的擔子還隻有大師兄汲隱最適合......至於青璿.......”他的神情溫柔起來,許多美好的過往紛至遝來。“她是一個很善良,很可愛,很單純的女孩子。就是有一點,她喜歡纏人。有事沒事總愛粘著你。”
平薏檸見他如此快樂地誇讚著傅青璿,就如同誇讚自己的情人那般曖昧,她的臉立時沉了下來,“你終究還是喜歡她的。中途相遇的哪裏能及得上青梅竹馬那般感情深。”
“檸兒,這麼小氣麼?青璿就像是我的妹妹,妹妹啊。”裕楓托起她低沉著的臉,深深地看進她的眼睛。
“我也不願自己變得這樣啊。如果沒有你,我想,我會喜歡她,像喜歡妹妹一樣地喜歡她。可是,遇到了你以後,每次隻要一把她與你聯係起來,我就會對她產生敵意。你知道我的內心有多痛楚嗎。每次想到阿塵哥哥,我就有一種罪惡感,我害怕,仿佛看到他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裏責備我。我原本以為我的冷漠可以擊退你,那麼我可以靜守內心的等待。可是,你卻在一步步逼近。你真的讓我很為難啊。”痛苦、矛盾、掙紮在她的眼中流轉,她避開了他投來的目光。
他將她戰栗的身體擁入懷中,緊緊地。畢竟,是他帶來了所有的困擾。然而,此刻他隻能這樣緊緊地抱著她,但這足以溫暖她那顆冰冷戰栗的心嗎?
靜謐在周圍蔓延,以至於忘了手中的蒲扇,忘了身旁燃著的爐火,甚至――榻上微弱的氣息!
“撲哧――”一團白氣從砂蓋下躥了出來。罐中的液體極不安分地翻動著,一陣顛簸。
小白又開始用它雪白的腳不住地蹭著他們。
――藥好了!
平薏檸立即收拾好情緒。薰得黑乎乎的砂罐剛被放置到桌上,她就忙不迭地鬆開手,白皙的手已被燙得通紅通紅的。
費力地扶起了床榻上的女子,使她的頭微仰著。平薏檸將碗中的藥一點一點地灌入她的口中。仿佛還有一絲殘留的意識,她的嘴唇微微嚅動著。即便如此,還是有濃黑的液體滲到嘴角。好不容易喂完了藥,擦淨了嘴邊的殘留物,平薏檸又讓她輕輕地躺下。
距離黎明不到一個時辰了。忙活了大半夜,屋子裏的人都開始犯困了,就連小白也倚著爐子開始了它的異乎常人的“兔夢”!
爐子裏的火光漸漸地暗淡,安靜祥和的氣息縈繞在屋中。
――又是一夜!
漓城之北,便為靳宣,又曰“山城”。城中群山相依,半城而矗,百姓傍山而居,全城更是以山為憑,故而得名。群山之中,為首者名曰“雲山”。此山巍峨蒼俊,大有雲覆乾坤之勢,概以此而得名。
傍晚時分,夕照已布蒼俊的雲山在殘光之中泰然而立。
“回稟小姐,整個沫州城四處尋遍,沒有裕師兄的蹤影,亦無半點消息。”一名派中弟子快步迎來,俯首而稟。
――這已是派出的第五批弟子了,可是依然沒有裕楓的消息。華宴之上現身之後再無人得知他的行蹤。
即便翻遍了沫州的每一寸土地,你也不會現身麼?裕師兄,你究竟在哪裏?
素衣女子的神情一點一點沮喪起來。抬眼處,葉兒已落了幾遍,獨留蕭瑟於空枝。裕師兄,你可不要離開我啊。她素手相合,抵至眉心,暗暗禱告。
“青璿,方才有弟子從你這裏匆匆離去,是否是有了裕師弟的下落?”碧簫方從琴心閣上下來,遠遠地便見傅青璿隻身獨對空樹,好一幅淒愴寂寥的圖景,便緩緩走來。
她回過身來,極力地斂住情緒,許久方輕輕吐出兩個字:“沒有。”她的目光漸漸從碧簫身上移開,最後落到了他身後高聳的琴心閣上,一絲擔憂的神色從她眼中掠過。“師兄,師傅他還好麼?”她知道碧簫連日來一直在協助師傅療傷,對於師傅的情況,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師傅的傷勢不容樂觀。敵人的一掌正中他修習幻形術的至要經脈處,以致兩大經脈被震傷,體內的蓄氣淤塞不出。我打算嚐試用銀針配合抑波掌先替他打通全身經脈。至於能否成功,我真的是不敢說。”他轉過臉去,遙對著靜立的琴心閣,仿佛能感覺到衰竭的氣息迎麵而來。“師妹,師傅讓我傳話,他想見你。”碧簫的目光又回落到眼前的女子身上。
“恩。”傅青璿沉沉地應了一聲,便朝琴心閣走去。素色的衣袂在風中微微抖動,她的身形竟是那樣單薄。
“師妹......”碧簫忍不住喚了一聲。
傅青璿停住了腳步,但並沒有回過身來。
“楓師弟會回來的.......你要振作啊......”終於他還是說出了口。看著從前天真快樂的小師妹忽然間變得如此沉靜寡言,他知道這並不是一種好的轉變。沉靜在許多時候是過度壓抑情緒的一種外化。他的內心真的能夠這麼平靜嗎?如果能夠,那麼為什麼同樣思念著一個人的他卻要如此忍受內心的煎熬呢?
她沒有說什麼,腳下毫無生氣的步子繼續移動。
琴心閣外,兩扇沉重的門緊緊閉合。她舉起右手推動門扉。
三下過後,裏麵終於有了動靜,“誰?”那聲音竟顯得很虛渺。
短暫的驚訝過後,她抬高了嗓音,答道:“青璿。”生怕裏麵的人無法聽到。
“進來吧――”
傅青璿推開了沉重的門,複又立即關上。屋內充盈著蓄心藍的藥香味――這是一種有助於療傷的熏香,極其珍貴,一般不會動用。而此屋內的味道分外濃重,可見蓄心藍的用量頗多。
年過四旬的武者輕輕撩開了拉下的帷幕,緩緩走了出來,肩上披了一件深黑的長袍。
在那帷幕被撩開的一瞬,她看到了聚生石――用來修習武功或者療傷的千年奇石。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其上血跡斑斑。她不禁深深地望了一眼坐在了紫檀木椅上的師傅。
“青璿.......”座上之人終於緩緩開口,“近來在忙碌什麼?”即便在眾人眼裏他是遙遙在上的武林尊者,然而麵對著傅青璿,他卻是滿臉的慈祥,頗像父親對待女兒。
“沒有.......沒有忙碌啊.......”傅青璿吞吞吐吐。裕楓失蹤之事一直未曾稟報淩宇。至於派出弟子去尋裕楓,也是瞞著淩宇,向汲隱求援的。
“那麼,楓兒呢?他自從去了沫州之後,就一直不曾露過麵。他在幹什麼?”淩宇問得平靜。隻是階下的女子卻是目光閃爍,局促不安。
“裕師兄.......他很忙......他在為武林大會之事四處奔波.”好不容易找出這麼一個解釋。可是“四處奔波”,他真的在四處奔波嗎?連她自己都不確定。
“青璿,你是師傅看著長大的。你以為你的心事能瞞過師傅嗎?無論到了什麼時候,我還是你的師傅啊。”他頓了頓,又道:“楓兒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他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心知無法再隱瞞,傅青璿隻得道出實情。“裕師兄他至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淩宇的臉頓時沉了下去。“派人找過沒有?”
“已經派了五批弟子去尋了,可是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紫檀木椅上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但很快他又平複住情緒。“青璿,楓兒的事你就不要再擔心了。沒有人可以傷得了他。”“倘若他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會大開殺戒。”眼眸不複溫和,冷厲的目光中凝起殺氣。
傅青璿驚住。她從未在師傅眼神中看到過那樣的冷漠、絕情。
“好了。一月之期近在眼前。你應該好好準備一下趕赴漓城了。我會讓簫兒與你一同前去.......青璿,以後師傅不在你身邊,要學會好好照顧自己啊。”說完,他離了座,複又緩緩向裏走去。
隱隱地,她覺得他的身體在顫抖。
不該告訴他的啊。我不該把裕師兄的事告訴他的啊。
“青璿。”伴著扣門的聲音,溫和的中年婦女的聲音傳入耳際。
――是師母!
傅青璿忙起身而迎。
門外,溫和貞靜的中年女子笑意盈盈,她的身側跟隨著一名婢女,婢女手中端著紫黑色的托盤。“青璿,聽你師傅說你要去漓城了。我親自給你做了些你最愛吃的梅花糕,你出門在外總不能想吃便吃得的。”她示意身側的婢女將梅花糕送進屋內。她也攜著傅青璿走進門去。
“師母......”看著桌上盤子裏精致的梅花糕,她的心中竟酸楚起來。從小便無父無母。師傅師母待她就如同親生女兒一般。如今,卻要離開他們。隱隱地,竟有一種生離死別的淒愴。
“吃吧。看著你吃,師母會很開心。”她強忍住含在眼眶中的淚水,一口一口地咬著那糕。甜甜的,粘粘的,細膩可口,還是那熟悉的味道。“師母,你快樂嗎?”她忽然問道。
“師母當然快樂了。有你,有楓兒,有簫兒,還有隱兒,你們都這麼乖,我怎麼會不快樂呢?”師母輕柔地撫摩著她的頭,臉上的笑容永遠那麼溫和。
“可是你和師傅.......你不孤獨嗎......你應該有自己的孩子啊,完完全全屬於你們的孩子啊.......”她終於把藏在心裏許多年的話說了出來。一直以來,她感覺師傅對師母是冷漠的,她無法從他們身上看到夫妻的恩情。
師母顯然不願意談論這些,隻是依然笑著,笑得太過溫和,太過端莊,太過平靜,近乎冷漠。
她發明聽到了冰冷的心在哭泣。
“青璿,好好地珍惜一切。找一個真心愛你疼你的人,即使那個人不是楓兒。人總是希望被愛著的。”師母的話意味深長,若有所指。
如果愛得遙遙無期,如果愛得不到一絲回應,終有一天,它也是會疲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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