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11 更新時間：09-04-25 16:50
“啊……”我癱軟般坐在地上，滿臉淚痕的看著這一切。
那兩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就算閉上眼睛，腦海裏也會更加清晰的將他表現出來。
“老……老大死了……”我睜大著惶恐的眼神的同時，聽到那群盜賊震驚恐懼的聲音這樣說道。
“為……為老大報仇……”一個人顫巍巍的說。
我恐懼的低下頭，看到那兩具在雨中顯得愈發冰冷的屍體，渾身便更加餓僵硬起來動彈不得，甚至連雨滴浸染著衣服，頭發的觸感都覺察不到。
我感覺到那個冷靜的有些可怕的腳步聲緩緩的向前方邁進，看見那熟練地拿著劍的手緩緩的向前抬起，仿佛要切斷一切一樣的抬起來……
“啊！”我大聲的叫起來，那聲音在雨中顯得是那麼的聲嘶力竭。
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就像是個啞巴一樣用叫聲來表達自己的情感，我顫抖的看著那把被雨水完全衝刷掉血跡的利劍，生怕那散發著冰冷銀光的力氣上會再次塗滿紅色。
上官夜抬起來的胳膊就這樣停在了半空中，一動不動的，但即使這樣，也讓我心生畏懼。
我是無法去想象的，這種讓我畏懼的殺人的感覺，可在這個將軍的身上，在戰場上，也許殺人已經讓他感到麻木了。
這種麻木，讓我害怕。
我看到那隻停留在空中的胳膊利落的還是選擇了向前揮去……
“不要！”我大聲叫道，以至於讓身體都開始戰栗起來，但在那之後我能做的也隻是低著頭，緊緊地閉著雙眼，來逃避那因為殺戮而出現的景象。
我一直都沒有看到上官夜的臉，因為他一直是站在我的身前，背對著我，將劍利落的揮向前方。
什麼聲音都沒有出現，隻聽見了雨聲，那麼的沉寂。
又有人……死掉了嗎……
我緊緊地閉著眼睛，不想再去看任何事情了。
“全部都滾開。”我聽到了上官夜低沉的有些可怕的聲音，那種腔調，光是聲音就讓人心寒。
閉著眼，我聽到了那群盜賊膽怯的聲音。
“快滾，不然我真的會全部殺了你們。”他冰冷的腔調很顯然也震懾了其他的人。
“哼，就這麼想死嗎？”我聽到了上官夜冷酷的腔調，“那就如你們所願。”
“快……快跑啊兄弟們……”那些家夥膽怯的叫道，隨後是他們一片落荒而逃的嘈雜聲，在雨中，那聲音顯得非常的狼狽。
一切又安靜下來了，那麼快的。我麵色蒼白的閉著雙眼，甚至連睜開的勇氣也沒有。
即使結束掉了，我也很害怕。
真的很害怕。
害怕的要瘋掉了。
那種將劍刺激別人身體裏的感覺。
“華靜依。”
我猛地抬起頭來，睜大著眼神惶恐的看著前方。
上官夜那略顯疲憊的臉出現在我的視線裏，那一瞬間，我的手顫抖起來。
這就是將軍吧，在戰場上殺敵的時候，在麵對敵人的時候，用那冷酷的聲音以及讓人畏懼的眼神來使人戰栗，能擁有這種表情的就是將軍吧，在我麵前的這個男人所擁有的表情。
但即使這樣，在我麵前的他還是讓我感覺到了，他冷酷的眼神在慢慢的消逝掉，仿佛平靜，又仿佛自責的看著我，任憑那雨水淋濕了彼此。
但即使這樣，我還是害怕著。害怕著這個在戰場上麻木的殺了無數個人的將軍，那個剛才就在我麵前殺掉了別人的男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表情看著他的，隻是在那一刻，連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那臉上，早已分不清雨和淚了。
他那修長的手指緩緩的靠近我。
“不要過來！”我驚嚇的閉上眼睛，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著。
他停下了，靜靜地站在那裏。
“很可怕，對嗎？”他仿佛平靜的說道，“麵無表情的殺了人，這樣的我在你眼裏很可怕吧。”
那一瞬間，上官夜的話突然讓我的胸口痛了起來。
莫名的痛楚。
慢慢的，我驚訝的發現自己顫抖的身體逐漸緩和了下來，思緒也慢慢的平靜下來，也許可以減少我的恐懼，讓我冷靜的，就隻有這個站在我麵前的男人吧。
我是在這一刻才明白的。
能讓我慢慢的不再感到害怕的人，隻有上官夜而已。
就算這個男人麵無表情的殺掉了別人，就算這是屬於將軍的一麵，就算他那個時侯的聲音是多麼的讓人心寒，就算那張臉在那時的表情是多麼冷酷，我也深切的感受到了，當他拿起劍的那一刻，我心裏的不安在逐漸消失。他就是上官夜，不論如何都是上官夜，那個總是沉默的陪在我身邊的人。
他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將頭埋在臂膀裏的我。
“要回去嗎？”上官夜有些疲憊的問我。
我沉默著，很久之後才緩緩的抬起頭，看著那雙已經顯得平靜的眼睛。
費勁全身的力氣，我硬撐著讓自己起身，上官夜準備扶起我，但看到我似乎還是有些畏懼的眼神後，他停下來，靜靜地看著用自己的力量，緊鎖著眉頭站起來的我。
“快回去，不然會著涼的。”這樣說話的他眼神始終沒有直視我。
我的腳步就是這麼沉重的，宛如動彈不得一般在緩緩的向前走著，他站在雨裏看著這樣的我，始終是那麼的沉默。
“華靜依！”
我聽到了上官夜的聲音，那是讓他感到擔心的聲音，我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隻是在那渾身的無力後，連腦海也變得空白，緩緩的向後倒去……
那將利器刺進別人身體裏時的觸感，仿佛現在還可以深切的感受到。
醒來了，被那已經發生的事實在噩夢中重新演繹了一遍，讓睜開眼睛的我充滿了惶恐。
渾身就像鬆軟無力一樣動彈不得，隻能讓視線在周圍遊離著。
這是……我的房間……
回來了啊。
我看著周圍的一切這樣想著。
記憶隻停留在了昏倒的那一刻，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現在停留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的就是那個被我殺掉的男人的臉。恐懼，蒼白，死不瞑目的臉。
我躺在床上，手還是有些微微顫抖，即使比起那時已經強了許多。
“哢嚓。”門被拉開了，我突然條件發射似的顫了一下，然後看到了海棠緩緩的向前走來。
“夫人。”她溫柔的問道，“好很多了嗎？”
我漠然的看著這一切，仿佛都與我無關一樣，因為我真的感到有些累了，不想去管任何事情。
“夫人受了涼還有驚嚇，大夫已經來過了，說夫人需要好好休息。”說著，海棠將水遞到我的麵前，“夫人需要喝水嗎？”
我停頓了一下，懶散的轉過身去，背對著她繼續躺著。
好像費勁了所有的力氣一樣，我已經不想去管任何事了，仿佛所有的東西都與我無關，好累。
海棠靜靜地站在那裏，停留了一下便將水放到別處，緩緩的叩上門。
“他……怎麼樣了……”在海棠快要拉開門的時候我突然問道，聲音有些虛弱卻很清晰。
“將軍大人嗎？”海棠停頓了一下，“現在還沒有好好休息，從和夫人回來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天了。”
那個人……沒有休息嗎……
見我沒有再說什麼，海棠輕輕的關上了門，走了出去。
上官夜，現在怎麼樣了？
我躺在床上，想著這個人的事情。
也許現在，我唯一能想起來的，唯一願意去想的，就是這個人的事情吧。
想必經曆了和鍾的見麵之後，那個人的心，已經開始變得四分五裂了吧。
我是這麼感覺的。
門又被拉開了，我閉上眼，不打算再去理這一切。
那個人輕輕的走到我的床前，沉默的看著我。
我開始明白了，是誰在這裏。
他轉過身，似乎打算離開這裏。
“還沒有……休息嗎？”我突然輕輕的問道。
他停下來，看著逐漸睜開眼睛，一臉疲乏狀態的我。
上官夜的臉出現在視線裏，那是張看起來始終平靜的臉。
“我沒事。”我輕輕的說道，然後讓背靠在床頭上。
“好好休息。”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
“你呢？”我看著那張英俊冷酷的臉，“你不是還沒有好好休息嗎？”
他沉默的看著我。
“可以坐過來嗎？”我示意他坐在我的床邊。
他久久都沒有說話。
“怎麼了？”我有些不解的問道。
“你不覺得，我是一個可怕的人嗎？”很久之後他這樣說道，那副表情，像是要故意掩藏似的顯得那麼的無所謂。
“因為是上官夜啊。”明白了他所指的事情後我故意輕輕的笑了笑，“那個人，隻是上官夜的一部分而已，屬於將軍的一部分。”
他看著逐漸有了些精神的我，聽著我仿佛根本無所謂的腔調。
“就算當時害怕，在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在接受另一個你而已，不是嗎？上官夜對我而言，一直都不是可怕的存在。”
我看著他，“可以過來嗎？”
他停頓了一下，但之後便坐了下來，用那不再平靜的，不，應該是不再掩飾的眼神看著我。
那是疲憊的眼神。
“沒有好好休息呢。”我看著那張有些疲憊的臉，“你現在最需要的不是休息嗎？”
“我不累。”他避開我的眼睛說道。
“心已經……累了吧……”
聽到我這樣說，他微微怔了一下。
“上官夜。”我輕輕的問道，“為什麼不去休息呢？”
他像是在遲疑著，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隻是在擔心一些東西。”
“比起我，現在還是擔心你自己吧。”這樣說著的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我拉住他的手，看著那張總是偽裝的臉。
“你的心，已經開始千瘡百孔了吧。”我輕輕的說道，“為什麼在我的麵前，卻還是不肯卸掉那張麵具呢，明明已經快要承受不了了，為什麼我隻能看著這樣的你什麼都做不了呢？”
他沉默著。
“留下來好嗎，我不想再也什麼都做不了了，我不想看著這樣掩藏住傷口的你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你明白嗎？”
“好好休息。”他背對著我輕輕的說，“不然那隻會讓我更加自責。”
“休息？”我不由得生氣起來，“當我一想起那個時候的你，還可以休息嗎？”
“不要管我。”他試圖掙脫我的手。
“你這狂妄的家夥。”我惡狠狠的看著他，聲音顫抖著，“你真的要把所有的人都拒絕掉嗎，拒絕掉任何人進入你的生活，然後一個人獨自承受嗎，為什麼我不可以進入到你的內心呢，為什麼我想要進入你的內心卻要被你這樣拒絕掉呢？”
“不要再管我的事了。”他背對著我低沉的說。
“心已經千瘡百孔了為什麼還要掩飾……”
“夠了！”他大聲回斥道。我驚訝的看著他開始正對著我的臉，那張臉上寫滿了煩躁與內疚。
“我還要說什麼呢。”他看著我輕輕的說，“就算已經千瘡百孔了又怎麼樣，就算將別人置之度外又怎麼樣，我說過的，夠了不是嗎。”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憂鬱的看著我，“像我這種肮髒的人，又有什麼資格談拯救，是我才讓你殺了人不是嗎。”他的聲音開始輕輕的顫抖，充滿著內疚，“你明明不用去經曆這種可怕的事情的，但因為我卻讓你陷入了這種黑暗裏，所以我明明什麼都無法為你做現在卻要換你來拯救我，為什麼不去管你自己呢，管好你自己就夠了吧，所以華靜依，不要再介入我的內心了。”
我愣在了那裏，隻是看著他轉過身關上門離開的樣子，胸口不由的微微發痛……
已經不願意去管自己的事情了，就算是那麼可怕的經曆，當想到上官夜的事時，便什麼都不顧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腦海裏就開始浮現出這個人的一切呢……
“哢嚓。”晚上，我打開門，看著他靜靜的靠在床上，心不在焉的看著四周。感覺到有人進來，他將頭轉向我這裏，發現我來了的時候，他別過臉去，“已經晚上了吧，快回去休息。”
“睡不著。”我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回去。”他從沒有這麼冰冷的對待過我。
“好啊，等你睡著了我就去睡。”我走上前來坐在床邊，看著他那張已經有些疲倦但總不願休息的臉。
“我說過了不要管我……”
“擔心你都擔心的無法入睡還是你的事嗎！”我看著他那張始終平靜的臉大聲嚷道，“我根本都顧不得自己的事了一直在擔心你，這也叫與我無關嗎！”
“你沒有必要管我。”他的臉轉向我這邊準備再次重複道，“快去休息華靜……”
我突然傾向前緊緊的抱住他，閉著眼睛用雙臂摟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停止了說話，一動不動。
“不是這樣的。”我靠在他的肩頭輕輕的說道，“上官夜你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做不是嗎，最後不是也救了我嗎用那把劍，所以不要再說什麼你什麼都做不了之類的話，因為你一直都陪在我身邊啊。”
他沉默著，我不知道這個時侯的他在想什麼。
“就算你真的不想讓我介入你的內心也無所謂，我過來這裏隻是想說，不要用那種自責的眼神麵對我，你所背負的已經太沉重了不是嗎，我所經曆的一切並不是上官夜你的錯，那與你無關。”
說完，我急忙放開他低著頭起身準備盡快離開這裏，但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刻，手突然被他緊緊地抓住。我驚訝的回過頭看著上官夜，他低著頭，緊緊地握著我的手一直沉默著。
“心都……快痛死了……”
很久之後，他低著頭輕輕的這樣說道，
“就算聽到了你的掙紮，聽到了你在叫我的名字，聽到了你哭泣的聲音也無法完全的醒過來，而當我從記憶裏完全的掙脫出來時，你已經滿臉淚痕的看著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是嗎？為什麼說與我無關，為什麼不去怨恨我，殺人這種事，被輕薄這種事對你來說都很可怕不是嗎，為什麼在這種時候還要顧及我的感受呢？”
我靜靜的看著他，停頓了一下便說道，“因為我真的……不怪你啊……”
他低著頭沉默著。
“那個時候的你很痛苦吧，深陷在記憶裏無法自拔時的感覺是會讓人瘋掉的不是嗎，我很慶幸因為我你還是醒來了，不然我現在就不會活著，難道不是嗎？”
沉默了很久之後，上官夜緩緩的鬆開我的手，別過臉去。
我沉默了一下，轉身準備離開。
“我會保護你，遇到任何事情我都會保護你，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這是在我快要走出去的時候，上官夜對我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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