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88 更新時間：20-02-17 05:25
此刻的氣氛，因為貫徹雙耳的怒聲，變得異常窘困，仿佛空中的水蒸氣也要凝固一般，無形的壓抑環繞在整個屋子。
“退下，逆子，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封浪一聲厲斥，告誡著年幼無知的兒子，這不是他該說話的地方。家族長輩，德高望重的人都沒發言，一個孩子哪有資格說話，這種情況下，他的行為完全是在為自己添堵，所以語氣裏，眼神裏，飽含著罵意。
封雨無法反駁，一者是說話人是父親，他不想以下犯上；二者是為人說話，反倒被罵，弄得自己也非常難堪。之前就因為父親要跪拜認錯，自己嚇唬老者，而差點被封浪賞耳光，現在又被打臉。接連打擊讓平靜者，再無法淡定，陰冷白皙的臉，此刻被怒火憋得紅白交替，出氣的聲音也呼呼作響。
在眾人的凝視下，背負屈辱的封浪，還是按照流程，給幾個未消童稚的孩子跪拜。自己做的孽，必須償還。
程序完畢，眾人也欲轉身離去，好奇心也隨著戲的劇終而消退。麵色極其複雜的封浪，此刻也流露出放鬆姿態。
然而好戲才剛剛開始，之前的隻是序幕。那家人這才露出真麵目，平時無所事事，狡猾的丈夫，臉色看著實在讓人惡心。“你這禽獸，以為事情就這樣了結？你想得也太天真美好了吧。”
“你還要怎樣？錯也認了，頭也磕了，你是要逼死我。”封浪也有些無奈，自己已經這般忍辱負重了，真不給人生路不成。
“這些是你酒後亂性的懲罰，一事歸一碼，其它賬還沒跟你算呢。”那丈夫狡黠的語氣，不失玩味的姿態。
眼看著好戲上演的村民，別過剛要轉過的身子，津津有味的欣賞著，新年難得的曲目。
那胡渣亂須快要把嘴角淹沒的丈夫，竟然說出了驚人話語。“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媳婦懷孕了，多麼可笑？我人沒回來，媳婦肚子裏卻有了我的種？你是不是該恭喜我”。
“說吧，要多少錢？開口。”封浪也很驚訝，一失足成千古恨，這古言還真是有理，不過來者意圖他倒是看得很真切。“五萬？之前你媳婦來就是你的意思吧。”
“五萬？這點錢就夠買強奸罪和故意傷害罪了，你在說笑嗎？”一談到錢，雖說那丈夫實在沒什麼商業頭腦，可是眼前賺錢的機會，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怎麼會輕易放手。
封浪轉過頭去，眼前是被砸傷的婦女，頭上包紮的傷處還有血淋淋的印記，再看看一旁還與世無爭的兒子，心頭火氣莫名上升。
“逆子，跪下”。
封雨再一次莫名躺槍，自己那麼護著的父親，卻一次又一次拿自己開刀。
“憑什麼？你幹得好事，我買單？你可真是個好父親。”他忍不了了，自己沒錯還要下跪？這個給予自己抑鬱深淵的父親，可真是個好爸爸。再環視周圍，村民臉上無不顯露著看熱鬧的表情。
“跪下。”如此情景下，這個不知所畏的兒子，還是那麼不知死活。
憤怒的語氣下，更是大幅的肢體動作。
還在審視圍觀者的封雨，被一腳踹跪，父親是把受的屈辱，都化作腳力，一漏無遺的發作在兒子身上了。
封雨有血有肉的膝蓋，猛烈碰擊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無法動彈。他顧不得周邊看客們嘲弄的模樣，眼前又出現似曾相識的一幕。
烈日炎炎下，男孩哭得聲嘶力竭，淚水伴著口水，一起順著充滿童稚的臉頰，緩緩流淌，直至微翹的衣領。
他就是工具，父親通往成功路上的棋子。
“好，我跪。”
話落聲又起，封雨將劉海下隱藏的額頭，狠狠砸向堅硬的水泥地，等到再次揚起稚嫩的臉頰時，一個小山包就出現在眼眸上方。猩紅冰冷的眼睛，此刻開始有些無力。
一下又一下，不知道磕了幾個人，隻是清晰的碰撞聲不斷傳來，在眾人的驚愕下，是瘋狂的封雨，側臉的劉海已經別過邊去。額前突兀的山包裏，全是失去細胞活性的淤血，此刻正彙成一堆，集成腫塊。昏昏欲睡的封雨，還是倒了，不帶一絲征兆。
之後的事，昏迷的封雨一無所知。聽母親說，那家人看到封雨昏倒，怕出事情，也沒有再得寸進尺，也就收了5萬。
“沒什麼大礙，隻是額頭的積血需要，放心，不會有什麼大的影響。”封雨朦朦朧朧中，聽到有人在安慰抽泣的母親。
蘇醒後的封雨更加冷漠，包括對待身邊默默陪伴的母親。
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已經到了那個心之所往的世界，從此遠離了世俗。可笑的是，那個世界再一次拋棄了他，醒了後的世界還是沒變，肮髒的人心，自私的人性，在虛假的麵孔下，頑強生長著。
父親？從那刻叫他跪下時，早已不存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他沒有父親，也沒有喊過一聲爸。
從那天後，每次經過村子，身後都是指桑罵槐，封雨也無法反駁，事實就是那樣，盡管別人說得過分。
村民們也更加懼畏封雨，那個怪人實在可怕，竟然拿頭撞地，不要命到這種地步，誰要招惹他，無異於自尋死路。也沒有人再跟封雨打招呼，因為沒有人願意同亡命之徒交往，孤獨的他被所有人疏遠。
封雨的出生本來就是個意外，他的存活也是僥幸。原來上天是公平的，它讓該死之人繼續留世，卻不能讓他過得幸福，不然怎麼對得住逝去的靈魂。不，準確的說，這殘存的生命早已沒了，這偉大高貴的東西。所以，他活著如同行屍走肉，生不如死。
關上日記本，封雨環顧四周，隻有手機屏幕閃著若隱若現的光芒。除了舍友的打呼聲，周圍是一片死寂。那奇怪的想法，再次襲入失眠者的腦海：人為什麼要活著？已經過得如此狼狽，卻還要為他人著想，自己做的一切，真的有意義嗎？
封雨帶著絕望失落的眼神，來到冷風呼嘯的陽台，耳邊是那個世界真摯的邀請聲。來吧，一切都結束了，所有痛苦的過去都將成為回憶，這裏隻有自由，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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