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14 更新時間:21-04-03 13:28
沈氏族人,皆是當年由白長驥繁衍出的後代,人丁單薄是天鷹白族的弱點,彼時,白長驥不惜將所有積蓄砸下,花錢找人與他生子,每生一子賞黃金百兩,豪士作風,綠竹連年生青筍,旨在長遠計劃。
白長驥一邊尋找醉魂幫一邊繁衍天鷹白族,改姓為沈,處事低調,家訓嚴謹,戒搶出風頭,戒四處張揚,凡所有戒律都與隱姓埋名擔心身分被揭穿脫不了幹係。
將士配良駒,一流的主人配天鷹白族做馬奴,不離不棄的犬,讓他往東他便往東,讓他從懸崖跳下去即使葬身大海、幽林碎骨,也會甘之若飴。
白長驥留下血書遺言,“吾等願生生世為醉魂幫的馬奴,汝等必須牢記。”
京都繁華似錦,長長的暗巷陰陰鬱鬱,靜思方才與醉魂幫後人在酒館內錯身,回頭一瞅,是哪個府的爺對著店小二臭罵甚麼來著,“怎麼了,剛才撞了我,還敢瞪我!”即使相逢卻不識,沈熒不說話,緘默永遠是他的標記,任憑那掌櫃出麵緩頰向兩幫人低聲下氣地道歉,沈熒凝望那名出言不遜的醉魂幫後人。
“本座的路隻讓給有本事對我發號施令者,請問你貴姓,又有何本事?!”
思考,掂量,他手握一縷懸光君的魂魄,來到昔日主子的身邊蜷居獨立,每一回交鋒更增添改弦之誌,所記掛者還剩下甚麼?
哼!
甘願生生世世為醉魂幫的馬奴?
沈熒露出不屑一顧的鄙夷,拂袖而去。
***
該如何將人拉出泥淖?
天空,大地,一望無際的萬馬奔騰,快快認清這才是咱天鷹白族真正的依歸。
這些帶著奴性的天鷹白族在無邊無際的天空裏卻反差地試圖尋找一個永久棲息的懷抱。
白流沙,他是分成三支血脈的馬奴中唯一沒有改姓的一支,身分為白靈驍的後人,他沒有太多幻想,這一生跨出的每一步都是貼著現實而走。多有不齒,他自己卻不以為然,最下層的人連溫飽都談不上還跟誰談骨氣,你讓老子吸空氣啊。
一身混世魔王氣息,夕陽西下,結束了一趟任務回返。浸入河水洗滌身子,順便將滿手血腥刷個幹淨,衣服上的斑斑點點都是血穢之物,花了很大力氣才去除那血腥味。晾幹的衣服搭上身時,袖口裂破一道口,白流沙不免失望,難道我這一輩子就在替他人打殺中成就他人偉業?
不!我絕對不要這樣的人生!贖罪與後悔都不適合我,我白流沙專幹別人下不了手的事,到頭來,最後輪到為自己做一樁事,殺武紅玉,解救冷骨劍心,鬧他個祿馬台天翻地覆,亂上加亂。
嘿嘿數聲,興趣來了。
不會介入注定失敗的事,就像一條泥鰍那般滑溜。
北方有甚麼?
那兒有家鄉。
說不出口的柔情,因為他自詡為鐵漢。
一個人在異鄉流浪久了,心之歸屬直指血脈故園,那是切割不了的,即使百代遷徙,他白流沙就是個戍守山巒的天鷹白族,他應該在山巔上歡唱,應該在山穀中套馬,更應該眠臥長草,細數星海才是呀。
長年杳無音訊的天鷹白族各自發展,直到不久前才從來來往往不斷咒罵的信函中揭開秘密,彼此在信中相認。
白流沙委托菩薩閻羅帶上左證之物,寫道,“老子是你失散的族人。”
冷骨劍心眼皮驚跳,內心怦怦似有錘撞擊,我天鷹白族竟然還有餘族?欣喜之下仍不改習慣,依然回複,“天鷹白族怎會出現你這種禍害人間的敗類!”
白流沙粗魯辱罵,“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怎還不死!”
冷骨劍心回函,“陰魂不散,餘情未了。”
白流沙信中冷諷,“黑流沙武容玉的癡情蠱天下無雙,你也中招了?”
原來,當年黑流沙以芙蓉美貌名揚天下,卻私下練起巫術,在江湖上大量釋放癡情蠱,以此魅惑江湖頂尖男子為她所用,上前拜倒在其石榴裙下者為數甚多,凡被她看上眼的高手都難逃其辣手,藉此習得不少當代絕技。
冷骨劍心執筆冷嘲,“吾之情執豈止一種,癡情蠱,世上隻有一顆半解藥,下落不明,為其中難解之一。”
白流沙撫額去函大笑,“沈熒盜得,一顆予他,半顆予我,你沒份了,哈哈哈。”
冷骨劍心淡然接受,回信寫道,“她的蠱術老師是我引薦的,而我,是她實驗解藥失敗的對象。”
爾時,白流沙已攜手沈熒,共同訓練沈氏族人。
他居南,經常望向北方,有時惆悵,有時感到好笑,他笑那北方之人,自己找死。
***
誰說我找死?
我冷骨劍心,餘生找活來著。
因為已練就不死之身,便無所畏懼,無論再死一次還是再活一次,似乎都是同一個樣。
當年那過著慘無人道生活的白飛騄被強迫改名為冷太絕,死前叮囑獨子,“你得和祿馬台交好才能活下去。”
活著不容易,天爺爺,太爺爺,一路傳承。
得知自己是天鷹白族的一員,他很高興。
人總要落葉歸根,本為同根,何必互相戕害,對於白流沙,心生握手言和之意,至於醉魂幫,……。
這不是他首度表明心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我生在祿馬台,死在祿馬台,我的主子就是武紅玉,我對他隻會不離不棄,他在我在,他不在我亦不在,若必須以身殉主宣示忠誠,天下之大,我隻對他一人。”
彼時,沈熒派出身邊的護衛,一名擅長讀心術的能者,恨牙,探得那人動向。
恨牙極盡揣摩當事人的態度,“冷骨劍心今生奉的主子是祿馬台的武紅玉,江湖傳說最強的護衛,誰想撼動,鬼劍必誅!”
白流沙詫異地下巴都要掉下去了。
好個天鷹白族的後裔,居然自動換主子,冷骨劍心你這是貪生怕死是吧!
彼時情勢尚未明朗,對著沈熒罵了那人一頓,隨後語重心長地說,“熒爺,我不僅跟你合作,也跟他合作,咱三人,誰也別想欺淩誰,再過不久,我會帶著晴兒前去,順便將你沈氏族人,不,是我天鷹白族一並送進去,你不是想看著晴兒頂天立地嗎?未來,等晴兒當了掌門、做實了武林盟主,他就是咱天鷹白族的依靠。”
依靠?
沈熒內心蟒蛇蠕動,非常不安。
因為,難解的僵局平衡多時,一步步用天鷹白族取代祿馬台的計劃將成之前,萬一被那人打破,多年心血將付之一炬。
沈熒說,“我得防範那個人再度重返。”他指的是天鷹白族奉為真主的徐魁三將其畢生功力傳於一身的劍靈。又道,“別小瞧了劍君衣,我可以感覺得到,他比之前又更強大了。”
白流沙反問,“一個小小的劍靈咱還怕他不成?”
真正的赤膽忠心不會讓遺憾成真,沈熒沉默良久,才低聲道,“這世間餘情未了最是可怕,一個劍靈不惜千裏萬裏苦苦追尋之心,亦如吾之當年,但我有族人,自有依靠,但他甚麼都沒有,為了他的主子,他什麼都敢做,流沙,對一個不計後果豁出去的劍靈來說,他的力量會如何發揮,本座平生從未如此害怕。”
額上已是一層薄汗,太陽穴青筋跳躍。
陰冷的暗巷裏,白流沙從不覺熱,反問他這是甚麼意思。
劍君衣,他不是人,擺在眼前擔任祿馬台接班人這大好的機會不要,明明可以直接上位後一舉將武氏人拿下,以血謝罪,卻不願意,反而繞遠路從醉魂幫人下手,原因隻有一個。
設定。
證明徐魁三在劍靈身上設定一套走法,每一步都必須按部就班,萬一走偏必須重新導回重來,劍君衣對醉魂幫必定失望至極,難以想象在那情況之下,徐魁三對劍靈按下何種設定。
沈熒臉色一黑,神色駭人令人不寒而栗。
唇風似一股陰風將暗室中的磷火、燭火、燈芯悉數熄滅。
他說,“……違逆他的下場,或是腥風,或是血雨,或是可怕的結束,一場名之為殉主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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