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26 更新時間：21-04-07 02:17
江湖行吟蕭瑟處，崢嶸到頭短夢驚，一幫人行色匆匆保持沉默，看似從京都狼狽退到荒野，再從荒野登頂駐紮，這些人原屬南海競浪第一幡，有的曾來過此地算是舊地重遊，有的則是頭次造訪。
他們的主子沈熒開始進行數日閉關，不許旁人打擾。
當時針對劍君衣的預測是否兌現，誰也不敢打包票。
此時春暖花開，丹楓綠意盎然，濃霧散去，沈熒終於出關。
一雙虎目遙望對麵那座龐然大山，山頂上屹立的這條黑色人影有了動作，乍然，他運出九成功力穿透雲，穿透霧，穿透一切障礙，雷馳電掣朝山體轟出一套連環掌！
被擊中的落石頓時如瀑布一般滑坡而下轟隆隆地震耳欲聾，煙塵蔽天，天色為之一暗，片刻後才漸漸明朗。
半麵山壁削毀，熒爺練的是甚麼武功？
眾人包括恨牙皆來不及防備，被這股強大力量所震他一連摔了三跤，地麵十分危亂，他撐直身子，將頭一抬，但見沈熒巨大的身影被一團不明晶氣籠罩，恨牙不明所以，眾人迅速從地上爬起回到主子身邊恭迎他出關，恨牙額上那深鎖的兩道眉意味著不解沈熒破壞山體的動機。
“熒爺……。”眾人抱拳聽候命令。
這話是對著恨牙講的，“想不想學這套新的武功──混沌怒？”
恨牙有自知之明，說，“我學不來。”
也曾閉關於此，過去那段青澀少年時，與冷骨劍心各擁一座山巔修練，二人都不知對方也來自天鷹白族，初見麵時雙方立場敵對。而此次閉關期間，那不應有人的山體卻隱隱發出與昔日相仿的震波，似人非人，生息不絕，對方是誰？！這強大的內元隔著一片天空、隔著遙遠的距離都能感知其非凡存在，那名隱身在大赤山中的高人究竟是誰？為何如此熟悉？可是本座認識的人？
對山靜思，一日無言。
翌日。
眼眸含著一絲惆悵問恨牙，“你可知對麵是甚麼山？住著什麼人？”
恨牙搖搖頭，沈熒行事總是神秘，究竟想做甚麼，恨牙一頭霧水。
沈熒冷冷開始敘說某個江湖人，“昔有南武林大龍天壁掌門雲少風，也是本座所效命的南海競浪之合作對象，雲少風豢養食客無數，麾下有一名江湖上人人讚賞的名家獒犬，名喚微生香。……，微生香的十方無影掌是大龍天壁最強的名掌，他卻精進練成了十方魔影掌，他的怒火有多熾盛非是你我可以揣摩，我現在要將他從深埋的山體中釋放。猜猜看，再次經過修練，我會看到一個甚麼樣的昔日戰友？”
恨牙突然一靜，石子似地不動。
雲少風身邊最忠誠的人，打死不退的獒犬，忠心不二，江湖公認第一。
“熒爺要放出微生香？”
言未畢，沈熒足下一蹬，展開輕功，煢煢飛鷹舞動虛空，霎那間已來到大赤山上。
洞內發出猛獸呼嘯，山體震動未歇，突然間，沈熒往左側閃去，差點與迎麵而來的巨獸撞在一起。睜亮眼，仔細一瞧，何來的巨獸，分明就是以一副不死之身再現江湖的微生香！
披頭散發，浪子模樣，更加高大魁梧的身形，宛若被利刃切開過的一個人形！
左胸口一道長而醜陋的疤，皮肉外翻愈合成一條蠕動的粉色肉芽，而那顆被包覆在皮膚下的心髒明顯長歪，一鼓一鼓地好像青蛙肚子一放一縮，沈熒盯著那團異物，難道……這顆晃動的心就是維係一魂天守不死之身的奧秘？
穿越一魂天守界限，歸來的微生香久居黑暗，太久沒受陽光照拂一時還無法適應，他伸手遮住光芒，再拍落一身塵土。
被冷骨劍心一掌打入大赤山，封印之後枯守一魂不滅，以為從此往後將以這座山為墳塚直到永恒，不曾想還有再見天日之期，又是誰將遭到桎梏的自己給放逐出來？
右邊，一條熟悉的身影赫然呈現，昔日與他相處時那份壓迫感瞬間又襲上心頭，微生香的心髒怦然一股強震，將自己放出者竟然不是冷骨劍心，而是那不與人為伴孤高自傲的沈熒！
同為南武林人，同為雲少風的合作對象，沈熒也算是自己人。
微生香皺眉道，“原來是你。”
沈熒冷問，“你現在情況如何？”
這兩人性格相似，皆屬孤僻鶴立雞群之輩，合作時曾交誼過幾回，僅寥寥數麵之緣，已在彼此心間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微生香從未見過沈熒神色如此陰鬱，料必是遇上棘手的事，要不，他怎會大發慈悲將關住自己的獸閘給拉開呢。
才這麼一想，沈熒直捷了當說明原因，“救你，是因緣巧合。”
微生香卻道，“你可以選擇不救。”
沈熒又道，“是你的因緣，也是我的因緣，你可以解釋為何你會被封入山體之中？”
微生香娓娓道來，大龍天壁覆亡日，被冷骨劍心一掌打入大赤山，這期間，微生香以一股源源不絕的王氣支撐，天地靈氣蘊化，他身上的王氣已經轉變為非凡內力，體內體外大小周天運行通暢。
山風冷拂，白雲飄行，不變的是那性情依然孤傲。
然而，沈熒更想知道他是否還是那個甘為人下的獒犬，尤其是在失去雲少風之後？
“我餓了，你不備上酒菜？”
沈熒嘴角淺淺一動，罕見露出一抹沉笑，虎步一縱，向下山的方向說，“隨我來。”
***
微生香在河邊漱洗，全身脫個精光，浸泡水中，大感身心舒暢，沾滿泥沙的長發將水浸染成黃泥巴，濕漉漉地，露出一顆頭顱。
沈熒搭起烤肉架，專心烤魚，順便把衣服烘幹，微生香上岸，穿好衣裳，坐在石上大口撕咬。
“你想不想為雲少風報仇？”沈熒這話是多問了，微生香隻恨不能早一刻摧毀冷骨劍心將之碎屍萬段，方才從沈熒口中得知天鷹白族那些往事，他說，“原來你與他是族人關係，但彼此立場已經相左，他一心護的主已非醉魂幫而是祿馬台，沈熒，那你呢？”沈熒冷淡答他，“本座做得了自己的主。”微生香輕哼，“所以，你也不願再服膺醉魂幫了？”沈熒說，“京都走一遭，令我心灰意冷。”微生香不置可否，又說，“我認識的沈熒就該是這樣，做人中龍鳳。”沈熒冷問，“那你呢，明明是第八代十方無影掌傳人，能引領風騷自立為一方之主，為何不擺脫雲少風？”
雲少風，……，微生香突然安靜，含在嘴邊的魚肉細細嚼著，眼角低垂，百感交集於一點，食物頓失美味，除了痛。
天生反骨的沈熒這一生永遠都無法了解忠心侍主的情義。
而微生香這一輩子也永遠不會了解除去雲少風之後，他還有一個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的選擇。
“我微生香不想做江湖浪子。”
“為了一個主子降低身分，守護一生，無怨無悔，至死仍不休，那究竟是甚麼感覺？”
微生香兩眼如旭日放光，道：“依靠。”
河水滔滔向東流，火架上的油滴落滋滋作響，沈熒想起那該死的醉魂幫，想起當年白長驥的苦心孤詣，陷入長思。
微生香又道：“是我的依靠，也是他的依靠。”
沈熒反問：“但是雲少風有流水食客數千，而你隻是千萬人中的其中一員。”
微生香回答道：“他有短暫寄宿的流水食客數千，而我是那唯一不隨波逐流永永遠遠都不會離他而去的人。”
不解那白長驥與醉魂幫徐魁三的關係，試想問個明白，“雲少風對你是甚麼？”
微生香問道：“沈氏一族對你而言又是甚麼？”
“沈氏族人是我存在的意義。”
“雲少風對我而言，也是我存在的意義。”
沈熒與微生香，在江湖上各行其道，路上的風景美醜不重要，重要的是讓自己存在意義的那個人、那群人。
無酒，便以清水代替，三盞過後，代表從此不再是萍水相逢。
難以拒絕沈熒這樣的邀請，他說，“微生香，咱倆何不再合作一回一起攜手對付冷骨劍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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