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66 更新時間：08-08-20 19:25
1）
“小子，說，你是怎麼勾引上我們家顏小玖的？”我被那個叫陸登的小混混帶到一間空曠的倉庫，他先抓住我的襯衣，然後猛地一使勁，將我推倒在地上。
手掌摩擦在地麵上，蹭掉了一層皮，點點的血絲滲出來，把手掌染紅了些許。
我笑起來，然後望向陸登，嘴角揚起的冷笑，讓陸登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扭扭脖子，不屑地說，“哼，你小子笑什麼笑！信不信你陸大爺我掌你一嘴巴啊！”
我從未見過任何一個人對我這麼冷言冷語過，即使那年我和媽媽被爸爸從家裏趕出來的時候，那個時候我比此刻還要落魄，但大多數人對於我給予的是同情而不是蔑視。
我眯了眯眼睛，看著麵前的陸登，一股莫名的怒火湧上我的心頭，我起身，抓住陸登的領子，捏起手上的拳頭，使勁朝著他的臉上砸過去，用盡了我全部的力氣。
他的嘴角很快就滲出來鮮紅色的血液，有兩滴滴在了地上，暈染開來，像是一朵無根無莖的變化，兀自開放，直到荼蘼。
我刹那間有些失神，沒想到此刻自己的力氣會這麼大，陸登臉上的血跡鮮紅刺眼，就像一把尖銳的匕首，挑動著我的視覺神經。
這些血，讓我想起了熟稔的一些往事，不斷地有零碎的片段在眼前浮現，卻拚不起來完整的畫麵……
“婊子，讓你到外麵勾引男人，你對不對得起我和澈錫……”
“我沒有……我沒有……”
……
“你給我滾出去，我們離婚！離婚……”
“不要，夏冉，我求你了，不要啊，就當是為了我和澈錫，你不要啊，求求你了……”
……
“簽字吧，顏透兒，把離婚協議書簽了吧，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也沒有維持下去的必要了……”
“我不！我不要……我不要離婚……”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媽媽的臉上，爸爸怒火中燒，完完全全失去了理智，知道看見媽媽嘴角滲出的血跡才反應過來。
“今天你簽也得簽，不簽，也由不得你！”
回憶經年，本以為想起來的時候不會再難過，但是那隻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的話語。
我閉上了眼睛，希望自己在此刻什麼也不要想什麼也不要做。
陸登顯然是個小人，趁著我閉眼的空當，一拳就打在了我的臉上，火辣辣地疼，我支撐不住那股衝擊，倒在了地上，揚起些灰塵。
我沒有準備還手，就這樣子躺在地上，睜開眼睛，倉庫頂層的縫隙處漏下點點陽光，光束打在我的臉上，刺得眼睛睜不開，有點點灰塵在光柱裏輕舞飛揚，但一切在我眼裏似乎蒙上了一層會，傷感得很濃烈。
“小子，你他媽是不是男人啊！一拳就把你打趴下了！”陸登仍在叫囂，隻是聲音裏有了些許惶恐。
害怕了？失措了？哈哈，真是可笑。
“……”我沒有回應他的問話，隻是沉默，我知道這樣子會讓他感到害怕。
“喂……你，你沒有事情吧……”陸登的聲音雖然依舊是惡狠狠的，但是卻多了些緊張，我的目的達到了。
“陪我去喝杯茶，有這個雅興嗎？我請客。”我一個鯉魚打挺就站起來，對著我麵前的陸登笑著說。
“你……”陸登有些氣結，“算你狠，小子，但你也算條漢子，打你那麼重都沒事，好！我陸登今天就賞你這個臉！”說罷，湊到我麵前，右手往我肩上一搭。然後朝著旁邊的三個人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對於這個與同性間過於親密的動作，我有些不適應，但是也忍住了想要推開它的衝動。
這樣子會熱鬧陸登的吧，這種傻事不是我夏澈錫幹得出來的。
我在一家茶館麵前略作停留，陸登望著這個典雅的建築似乎有些楞，指著麵前的茶館對我說。
“你覺得我這種混混，能心平氣和在這種地方品茶嗎？”
我失笑，但是還是拉著他走進去了，因為茶館是一個最好的交談場所。
點了兩杯菊花茶，我靠在藤椅上，對著對麵的陸登慵懶地說道，“陸登，你能和我講講你和小玖的故事嗎？我挺感興趣的。”
沉默在我們兩個之間悄然蔓延。
直到服務生端上菊花茶。
嫋嫋的熱氣，氤氳了對麵陸登的麵龐，這時候我突然覺得其實陸登這小子其實也挺帥氣了。
就在我認為他不會答應的時候，他突然開口了。
“好，但是，這可能不是個很愉快的故事。
2）
“七年前的一天晚上，那個是後我還在讀四年級，每天在放學的時候總是會和院子裏麵的一些小孩子玩玩遊戲再回家。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把書包這在頭上避雨，然後拚命往家裏趕，剛剛回到弄堂門口，就看到了一個小女生坐在那裏，身上已經被雨淋得濕透了，頭發粘在臉上，很是狼狽。
這個女孩子就是小玖。
當時我很好奇，這個女孩子我也沒有見過啊，她怎麼會在我們弄堂門口坐著呢？所以我走過去，蹲在她的麵前，問她，小妹妹，你在這裏幹什麼啊？
小玖似乎很怕生，隻把頭抬起來一點點，但是看到她那雙眼睛的時候，我就確信自己被迷住了，那麼明亮，就像一隻初生的小鹿，明亮而晶瑩，卻那麼小心翼翼。”
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看見陸登的臉上浮現開一抹微笑，那麼美好，因為這個故事的前麵，是一場美好的相遇。
他拿起放在麵前的菊花茶，呷了一口，放下，繼續講述那段過往。
“那天我把有些驚惶的她領進我我家裏，讓爸媽給她放了熱水洗了個澡，換上幹爽的衣服。
之後的對話中我才得知，小玖是個孤兒，因為受不了孤兒院裏那些夥伴的欺侮，昨天就跑出來了，已經餓了一天，今天實在是沒有力氣才會在弄堂口坐下來。
之後，爸媽決定收養小玖，她也就成了我的妹妹。
爸媽把小玖轉到了我的學校裏。在學校，沒有人敢欺負小玖，因為大家都知道，小玖有一個很厲害的哥哥，那時候我可是學校裏的‘惡霸’啊，沒有敢惹我的人。
我們兩個就這樣子融洽地相處。
但是小玖上了初一之後，那年我初三，我壓力很大，總是晚上跑到便利店去買酒喝，緩解自己的學習壓力。
那個時候，我漸漸發現自己除卻對小玖來自於親人的感情，似乎有一層朦朧的喜歡，但我總不敢確定，也不敢向小玖說明我的心意和想法。
有一次我喝醉了，我醉醺醺地跑到小玖的房間裏，小玖很擔心我，把我放在她的床上，那天爸媽不在家，所以隻有她獨自一人照顧醉酒的我。
我那時真是很神智不清，我看著麵前的小玖，忍耐了很久，終究是沒耐住自己的情欲，我把小玖摁在床上，死命地親她，她的尖叫讓我更加興奮，但是很快小玖就哭了起來，我有些驚慌地放開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酒醒了之後，我後悔得要命，從那之後，小玖沒有和我說一句話。
知道去年，小玖從我家搬出去了，和她在不久前相認的姑姑住在一起，徹底地從我的生命中抽離出去，狠狠地，讓我無法喘息。
那之後，我就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這樣子，一個街頭小混混。
每每想起當年的那件事情，我真他媽後悔，總想摑自己一巴掌……”
陸登停下了講述，眼眶變得有些潮濕，氤氳了他一臉的悲傷。
他顧不得燙，拿起菊花茶就猛灌，我趕緊起身端掉了他手裏的菊花茶，阻止他這麼折磨自己。
“你隻要想起這件事情就這樣子自虐嗎？”我問他，沒想到他真的點點頭。
“你看。”他伸出手臂，我看過去，不由驚詫。
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疤痕，似乎是煙頭燙的，觸目驚心。
“你……”我欲言又止，怕說出什麼話會傷到他。
“現在，你可以講講，你為什麼會喜歡小玖嗎，今天看到你和小玖在一起了，看到她甜蜜的樣子，我也覺得很幸福，我想知道，你究竟能不能對她好。”
我望著陸登的眼眸，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當年的小玖會答應在陸登家裏住下。
陸登的眸子很亮，很透明，雖然他自詡是個街頭小混混，但是眼睛是泄漏一個人心底秘密的窗口。
在那雙眼睛裏，我看到了屬於一個失足少年的善良與溫存。
3）
“……”
麵對陸登的問題，我突然之間覺得我有些語塞，不知道如何能回答他的提問。
“怎麼？不知道怎麼回答？還是你根本就是玩玩？”陸登一挑眉，眼睛裏有些微的凶狠。
原來他這麼在乎和愛小玖。
“不是，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和去形容而已。”我笑著搖搖頭，此刻文字這東西顯得如此相形見拙。
“好，我知道了，你小子看來是真的喜歡我們家小玖啊，哈哈。”陸登咧開嘴笑笑，明媚而清澈的笑靨與他身上略顯邋遢的裝束有些不成比例。
我摸摸口袋，裏麵還躺著上個月打工剩下的四百塊錢，我起身付了賬之後，大概還有三百五十，足夠了。
我拉著陸登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帶他離開了茶館，直奔步行街。
“喂，喂你幹嘛啊？！”陸登不明所以地大叫，似乎覺得我瘋了。
我微笑，卻不應答他，來到一家衣店，把陸登往裏麵一甩，吩咐其導購小姐，“給他挑一件白襯衣和卡其色的短褲。”
“好的，先生。”導購小姐應允道，過了短暫的幾分鍾，一套衣服就搭配好了。
“去換上吧。”我對陸登說到，然後往試衣間的方向努努嘴，他有些疑惑，但還是聽從了我的意見。
少頃，陸登從裏麵出來，我明白我的眼光沒有錯。
陸登的膚色帶著些古銅色，是一種很健康的膚色，所以用白色的襯衣可以更好的襯托，再加上一條卡其色的休閑短褲讓他整個人顯得修長了些許，我點點頭，然後問導購小姐價錢。
“先生，一共二百三十元。”我拿出三張一百的遞給導購小姐，待到她將零錢找齊後，沒有讓陸登有稍許停歇地將他扯到了一家美發店，拿出剩下的一百二十元錢，遞給理發師。
“給他剪一個清爽一點的發型，如果這些錢有餘的話請你告訴他怎樣子讓自己顯得更加得體，謝謝。”
理發師點點頭，很顯然，這一百二十元剪一個頭發有些過多，但是沒想到錢這麼好賺，隻是提點意見就可以得到，這樣子活兒誰不願意做。
很快，陸登就出來了，與我初見他的時候判若兩人。
打得薄薄的碎發襯得他原本就很清秀的麵龐幹淨而清爽。
“喂，三百多塊錢就這樣子沒了誒，這可是哥們兒我要幫別人打三次架才有的報酬啊。”陸登有些不爽地皺皺眉頭。
我聽他的話，略微不悅，“你以後不要在外麵混了，好好學習吧，若是現在小玖知道你這番模樣，她豈不是會有些傷心的啊。”
“……”
陸登沒有回答我的話，頭低下去些，眼簾微垂，在眼瞼下方投射下些許的陰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我知道了。但我現在開始讀書，也沒有機會了啊。”過了段時間，陸登抬起頭，直視我的眼睛，裏麵有流轉的光。
我怔住，確實，我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我摸摸下巴，突然一個主意在我的腦海裏麵慢慢呈現。
“要不……這一年你就來我家吧，我來幫你補課吧，剛好你到時候可以從初三開始讀起啊，我想我還是有這個實力的哦。”我對陸登擠擠眼睛說到，樣子很隨意，但卻很緊張，忐忑地等待他的答案，深怕他不會答應。
陸登怔住，但是很快的，一抹笑意爬上了他的臉頰。
“好的！真夠哥們兒！”陸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若天上的新月一樣美好。
4）
“兄弟們，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散了，各做各的事情，自尋出路吧。”陸登在他們的基地——廢棄的工廠，聲音有些低沉地對下麵的是幾個人宣布。
大家聽到了這些話，都轉轉頭，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神裏寫滿不相信三個字。
“為什麼？”一個男生很快就問出來了，臉上是不羈的表情，就像一隻驕傲的狼，野性的美。
“因為……因為我想開始讀書了啊。”陸登有些結巴。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迎接這個原因的是所有人的沉默。
氣氛有些微妙。
陸登看不下去了，打破了這層沉默，“好了啦！我說散了就散了！我要走了！你們日後珍重吧！”語罷，拉著我的胳膊就往外衝，沒有回頭。
我突然有些悲從中來，似乎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在一起這麼久的兄弟就因為我的一句話就這樣子分道揚鑣，讓我不得不思考我的建議於陸登而言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陸登，我……”我開口，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停下了話頭，望向他。
“沒事的，我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麼。他們其實都不是什麼厚道的人，過段時間自然就會忘記我的，你要是不信，一個月之後再找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問他們陸登是誰，他們絕對不記得了。”陸登輕鬆地對我說，但我還是看到了他眼底小心掩藏的那抹淡淡的情緒。
“好，我知道了，從明天開始你就可以到我家來了。”我笑著拍拍陸登的肩膀，他也同樣回報一個微笑，在黃昏的光線照射下，淡淡的橘色光芒，溫暖的，融融的。
我的心裏突然湧現出小小的感動。
我隻是提了提小玖，說小玖一定不願意看到陸登現在這種街頭小混混的模樣，他立馬就放棄了自己的身份，願意為她改變。
這種愛注定了是一生才能夠守候和忘記的，注定了，是一種亙古的永恒。
隻是，那時我的不知道，陸登其實是一個野性的男生，他就像一隻小獸，與生俱來的勇猛和無畏，讀書這種事情於他而言才是一種煎熬。
而我，就是一句話，將他推向了未來的一場困獸鬥中，讓他輸得遍體鱗傷，輸得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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