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01 更新時間:20-02-22 17:09
我不是沒有想過會是他的馬車,可眼下的情況,任何形式的招呼與寒暄未免都會顯得不合時宜,望著他眼底半帶譏誚的探究神色,我抿了抿唇,輕聲乞求:“幫我這一回,拜托你了……”
話音未落,馬車外便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那群人顯然已經追了上來,現在正齊刷刷地堵在馬車前邊。
陶若殤目眸微眯,半側麵頰戲謔地瞥向我。我心中緊張得要命,生怕他大手一揮將我推出車廂外,情急之下隻好用力挽住他的胳膊,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他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情,眉眼舒展開來,竟是笑了一下,然後沉聲道:“鬆開。”
我暗道不妙,心想他該不會真的如此沒義氣吧。正好聽到駕車侍從高聲質問來人:
“來者何人,竟敢阻攔太子殿下的馬車?”
“回太子殿下,奴才是奉幻公子之命,請他的未婚妻往府上一敘。”我雖然縮在車廂內,但還是聽清此人正是那一夥人的頭目,右臉上有道疤的家夥。他雖自稱是“奴才”,可聲音卻不甚恭敬,我猜想若非是陶若殤本尊坐在裏麵,他根本不會把那駕車的侍從放在眼裏。
幻公子……幻烈!果然是你呀!!
我氣得牙癢癢,另一方麵卻是下意識地將陶若殤的胳膊攥得更緊了。陶若殤見我不撒手,也不惱怒,隻是看了我兩秒,遂附身過來,在我耳畔輕聲說道:“謝姑娘若是再不鬆手,本宮隻好勞煩馬車外的人請你下去了。”
“你!”我怒目圓瞪,卻被他眼神示意噤聲,然後,他繞過我,恰到好處地擋在我的麵前,將車廂的簾幕掀開,探出半個身體,卻用寬闊的後背將我完全遮住,不論是從裏向外還是從外向裏,都看不到對方。
“太子殿下!”那頭目似乎沒想到太子會親自出馬,終歸還是心存顧忌,態度也恭敬了許多。
陶若殤掃一眼圍在馬車前的眾人,冷笑:“嗬嗬,真是好笑,既然是幻公子未過門的妻子,與本宮何幹。怎麼,難不成你們連本宮的馬車都想攔麼?”
“奴才不敢。”那頭目仍是不死心,“隻是敢問太子殿下可曾見過一名衣衫不整、步履匆匆的女子,方才她的確是從這條街道跑過。”
“本宮不曾見到你口中的女子。不過……”我感覺心髒要從喉間蹦出來了,老哥你可不要在這關鍵時刻給我挖坑呐,“若按照你們所說,你們將一名女子逼迫到如此狼狽的境地,當真是奉了安國侯大公子之命麼?倘若令丞相知曉你們怠慢了他未來的侄媳,恐怕會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我縮在車廂的角落裏險些拍手叫好——陶若殤呀陶若殤,你先用自己的身份嚇唬他們,再亮出幻山河的名號,就是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造次了。
“這……”果不其然,那些安國侯府的追兵動搖了,畢竟比起陶若殤的太子身份,他們更畏懼的是他作為幻山河女婿的這一層關係吧。
“不過既然是幻公子的家事,本宮也不好多嘴。”陶若殤以退為進,“阿坤,駕車。”
“是,殿下。”侍從領命,陶若殤也順勢坐回車廂內。幻烈的一幫手下無可奈何,隻得退到旁側,給馬車讓路。
馬車行駛了小半裏路,我才總算能放下心了,長舒一口氣,偏過臉,卻發現陶若殤從剛剛開始竟然一直在盯著我。
“你……”我被他在昏暗的車廂裏閃爍著暗藍色澤的眸子盯得有些發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你看我幹嗎,我臉上又沒有字……”
“衣衫不整,步履匆匆……”陶若殤重複著方才那名頭目的形容詞,譏誚之色又浮現在眉宇間。我心下大驚,生怕自己走光了,慌忙低下頭去看,結果發現不過是露出半截小腿而已,隻是裙擺被撕掉一片,小腿與腳踝有些冷倒是真的。
“這可不能怪我呀,這身襦裙太過繁冗,我根本跑不快,此番也隻是情急之下的無奈之舉。”我不以為意地為自己辯解。
“情急之下?嗬,倒是又弄得傷痕累累的……”陶若殤一手支撐著半邊麵頰,在晦暗中上下打量著我,“尋常女子倘若這般暴露於眾,恐怕已經羞愧至極,自我了斷了。”
瞧瞧這說的是人話麼?以我往常的暴脾氣,肯定直接破口大罵了,可方才逃跑途中,好像扯到了腳踝的舊傷,加上手腕被繩索與短刀割開的新傷令我疼痛且疲憊,於是我吸了口氣,聲音亦冷冷的:“我所行至此,不過就是為了好好活著。既然活下來了,又豈有輕易浪費的道理?”
“……”不知是否為我的錯覺,陶若殤眼底的譏誚似乎悉數消失了,某一瞬間,像是被一抹我無法理解的溫柔所替代,隻那溫柔轉瞬即逝,我根本來不及去分辨,他便又戲謔地道,“幻公子不過是請你去府上做客,又不會當真要了你的命。”
我有些脫力地倚靠在車廂內壁上,上下眼瞼直打架:“我在觀潮閣與幻烈結下的梁子,殿下不會不知。奈何幻氏權力滔天,便是我再不滿與那幻烈的婚事,也無以抵抗,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會允許幻烈這廝侮辱我,我既活著,便要由我自己做主……”
到後麵聲音越來越小,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直到最後,我鬆懈的神經終於敵不過洶湧的困意,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待我再次蘇醒過來,窗外的陽光透射進來,刺得我睜不開眼。我有些吃力地坐起身來,發現手腕的傷口已經被細心包紮過,腳踝處似乎也敷上了藥。隻是……這陌生的雅致廂房,又不知是何處宅邸了。
絕不是南風府,也並非謝府……難道是……太子府邸?!
我猛地瞪大雙眸,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一樁樁事——我先是跟著晏離雪來到攬星閣,和那攬星閣的少東家吹牛吹了大半天,接著管木一派馬車送我回去結果路上遇到了幻烈的人馬把我給綁了,我僥幸逃脫後幸得太子陶若殤所救……
嘖嘖嘖,這一步的劇情進展,真可謂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呀。
我沉浸在自己的聯想中,沒有注意到從門外走進一名素衣女子,見我坐起,慌忙道:“姑娘有傷在身,切莫亂動牽扯到傷口。”
我這才回神過來,抬眸望向她,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你你……”
是她,與傅玥有七分相似的拂月影。
拂月影扶住我的肩,輕輕拍著我的後背替我平順氣息,我緩了一緩,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緊張地問:“這裏可是太子府?”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剛剛回歸的理智告訴我,此番幻山河還活著,莫說是我尚且有一門不成文的婚事,便是太子妃幻朝顏,就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陶若殤把我帶回太子府,那簡直是和整個“幻氏集團”為敵。
拂月影似乎明白我的憂慮,溫和一笑,安慰道:“姑娘且放心,此乃城郊的一處偏居,旁人不知曉的。奴婢奉殿下之命在此處照顧姑娘,待到姑娘痊愈以後,再送您回去。”
我望著拂月影,瞧她神色謙恭卻並非低眉順眼,話語沉靜溫和可行止間又隱隱透著一分清傲之氣,某些地方倒是與晏離雪有幾分相似。
“我手腕上的傷,是你替我包紮的麼?”我問道。
“是的。”
“腳踝呢,也是你給我敷的藥?”
“是。”
“我這衣服也是你換的?”我挑了挑眉。
“是奴婢……”拂月影頓了頓,忽然略微抬起目眸,對上我的目光,“姑娘放心,太子殿下乃是正人君子,絕對不會趁人之危的。”
“這我當然知道啦。”雖然我倒希望他能趁人之危呢……我笑了起來,忽然又覺得眼前的拂月影雖然一貫溫和沉靜,但有時機敏得近乎狡黠,與宇宙空間另一端的傅玥有著說不出的神似。
關於陶若殤是“正人君子”這一點,我在看《玉生煙》的時候就知曉了,隻是沒想到今番會由拂月影的口聽到這句話,不免覺得新奇:“看不出來你還挺了解他的。”
拂月影卻忽然露出一副驚恐的神色,“撲通”一下跪在我的床榻前:“是奴婢失言了,請謝姑娘恕罪。”
“哇,快起來快起來。”我趕忙伸手去扶她,毫無疑問牽扯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而拂月影見我如此也有點慌了神,滿目皆是擔憂:
“姑娘可是扯動傷口了?都是奴婢不好……”
“月影!”我實在是見不得她如此擔驚受怕的模樣,便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這其中很大程度上都是拜那位病嬌的太子妃幻朝顏所賜。可如今我來到了書境當中,見到了與傅玥幾乎一樣的她,便無論如何不能忍心見她奴顏婢膝的樣子,“往後,在我麵前你不準再自稱”奴婢”,不要隨隨便便道歉,也不許隨隨便便跪我,知道了嘛?”
“姑娘為何……”拂月影錯愕地望著我。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呀。”我直截了當地對她說。恍然間像是回到了從前在江理的時候,傅玥挽著我的胳膊,將腦袋抵在我的肩膀上,親昵地對我說:“曉雨我最喜歡你啦~”此番同她相別不過數月,竟有恍如隔世之感。我定了定神,心中某種厚重濃烈的情愫像是要穿透時光的阻隔,寄托在拂月影的身上,“所以,我想和你做朋友,你可願意?”
“我……”
“居然敢打本宮府上之人的主意,看來你身體已經大好了。”陶若殤這廝來得可真是時候啊,我憤憤地想,眼瞧著他已大步走到床榻前,沉聲吩咐拂月影,“你先下去吧。”
“是。”拂月影應聲退下,隻是臨走時不忘回眸瞥我一眼。
“太子殿下未免管得太寬了。”拂月影走了,我便拿他撒氣,“我受到月影姑娘照顧,心生感激,不過是想同她結交一下而已,難道這還忤逆了您的權威不成?”
陶若殤似乎不欲與我爭辯,他在床榻邊輕輕坐下,頭頂瑩潤的玉冠折射著陽光,更映照得他一張臉俊逸不凡:“昨晚你落下了一樣東西,本宮順手替你取回來了。”
我剛想問什麼東西,結果瞥見他手中的那一把精美短刀,差點沒從床榻上跳起來——我怎麼忘了這回事?!昨天我用短刀割開繩索後就沒再留意它,此番回憶起來,大概是逃跑匆忙,將短刀丟在幻烈安排的那輛馬車上了——幸好陶若殤把它拿回來了。
“不對啊,這刀怎會在你的手上?”我伸手去奪短刀,哪知曉陶若殤避開我的手,將短刀移到我夠不著的地方:“這有何難,既然知曉是幻烈所為,本宮自有章法。”
“給我呀!”他將胳膊移得太遠,我不得不直起身子伸手去夠。
陶若殤略微後仰,戲謔笑道:“給你也未嚐不可,隻是本宮素來不做虧本的交易,昨晚至今日,姑娘可是欠本宮很大一個人情,你打算如何償還?”
我一心隻想著先奪回短刀,於是抬起上半身,竭力伸手去觸碰幻山河故意伸遠的胳膊,哪知道一時居然沒能穩住身形,直接向著陶若殤撲過去。陶若殤顯然沒有料到會有這麼一出,仿佛擔心我會跌落床榻之外,竟還伸手扶了我一把,幾秒鍾後他的後背仰倒在床榻上,而我則“咚”地一聲撞上了他的胸膛。
誒喲我去,這哥們的身材也太結實了吧,我隻覺得額頭被撞得生疼。可我突然想到陶若殤方才所說的話,此情此景,驀地打算逗一逗他,於是索性趴在陶若殤的胸膛上,朝他眨了眨眼:
“既是救命之恩,自然應當以身相許咯~”
陶若殤:“……”
有一瞬間,我分明從他藍碧色的眸中成功地捕獲了一絲倉皇的神色。正竊喜之際,一個人影又匆匆走進來:
“殿下!”
拂月影望見我與陶若殤如此“親密接觸”的場景,當即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何事?”陶若殤居然還能麵不改色地將我扶起來,然後稍稍整理一下衣衫,從臥榻上站起身。我順勢拿起落在褥子上的短刀,迅速塞入衣袂中。
“門外有一名男子,自稱是攬星閣的少東家,說是來尋謝姑娘。”說話間,拂月影偷偷瞄了我一眼,我也毫不躲避她的目光。
“攬星閣?”陶若殤轉向我,眸中透著探究。我並不隱瞞,解釋道:“昨日我去過攬星閣,傍晚時分少東家派馬車送我回去,豈料半路遇上了幻烈的人,車夫慘遭殺害,馬車也被毀,此事必然瞞不過少東家。”
不過,我唯一好奇的是,此處既然是陶若殤在城郊的私宅,管木一又如何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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