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497 更新時間：08-07-25 21:35
昔桃要留在宮內幫助斂妃打理後宮，在聖羽皇後去世之後斂妃實際上就成為了整個後宮之主，無皇後之名，有皇後之實。昔桃是宮中的最高女官，地位隻在斂妃之下，在北琉的後宮裏，就是這麼兩位女性做了主角，其中一人未婚。
離開了昔桃的精心照顧，琉漓一時間還真不能適應。陪著來的宮人是個新進宮的女孩兒，在她“心儀已久”的太子殿下麵前一舉一動都是僵硬無比，有的地方還要琉漓提點她。
“那個不對，不是放在那裏的，是在那裏的。”
“啊！啊！麗雲真該死，真該死！”
“不要緊的，慢慢來沒有關係。啊！那個茶杯要摔了——”
“……”小女孩一臉快要哭了的表情，看得琉漓不忍心。
他把馬車上的茶盤安安穩穩地收進了原來擺放的地方，再回過頭。
小女孩用力擦著眼睛，是真的哭了。
昔桃怎麼就把這麼個女孩給安排給他了呢？琉漓覺得出巡要是不方便的話，沒有人隨侍在身邊也沒什麼，他從前待在師傅身邊的時候可沒有宮裏那樣的前呼後擁，不照樣過得好好的嗎。
臨走前昔桃最後是這麼說的，“那丫頭還小，又是新來的不懂事，老被管事的罵，我想太子罵起人來比較溫和，她跟著出去還能學到不少，就讓她跟著吧。”
罵起人來比較溫和？琉漓回想了一下，他和昔桃在一起的時候他隻有被罵的份啊。
“太子殿下，你怎麼能穿成這樣出去！”
“太子殿下，你這是不合規矩的！”
“太子殿下，老大人要來了哦，你坐直點，他罵起來比我還厲害啊。”
“太子殿下……”
就這麼著，琉漓就從剛從師傅那裏回來，一點也沒有宮廷禮儀基礎的外來皇子成了現在人人稱之為表率的合格太子。
他觀察了麗雲一會兒就知道了，這個女孩子不是笨，也不是不會做事，而是她總是處於緊張狀態，一緊張她就得把該辦的忘記或是記錯。
難不成昔桃就是為了消除她這緊張的壞毛病把她安排過來的。
“麗雲……”
出巡的馬車很寬敞，裏麵帶的東西也很齊全，不過分的說琉漓要在這裏麵過夜都沒有問題，各個精巧設計的空間裏用各色的機括藏著必備的生活用品。這些內部做工精巧，工匠們也不會忽略馬車的實際功能，製作這輛馬車的工匠可以誇口，他的作品是目前東洲最平穩的。
當麗雲驚叫著蹦跳起來的時候，琉漓肯定她不是因為馬車不穩的原因。
“怎麼了？”琉漓從馬車寬大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我……我……有東西抓我的腳脖子……”小女孩移到了琉漓身後，驚恐地看著馬車的角落。
“誰！”琉漓喝了一聲，他記得那裏是放酒的地方，他不喝酒，臨行前讓人把他父王的珍藏都拿到宮裏的儲藏處去了，那裏應該是空的。
衣物摩擦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
琉漓也險些驚叫出來。
“節兒？”
“五、五、五、五殿下？”
馬車的外麵也傳來了侍衛詢問的聲音。
“太子殿下，出了什麼問題嗎？”
麗雲的尖叫響亮了一點。
“沒事。”琉漓立刻鎮定了下來，“繼續前進。”
等他吩咐完了，五皇子琉節也剛從原來的儲酒櫃裏爬了出來。“燦爛”地笑著看向自己的三哥。
“太子哥哥……”
琉漓瞪了他一眼，“麗雲，你幫他收拾收拾，我立刻讓人送他回去。”
這個小鬼，居然敢就這麼偷偷跟著他出來。
“不要啊，太子哥哥。”琉節撲到琉漓懷裏死死揪住三哥的衣服，要是聽他的聲音，那可真有“聲淚俱下”的資質，“漓哥哥，我真的好想出去走走，每天悶在宮裏好難受……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六弟是母妃親生的，我不是……母妃……母妃葬禮以後說什麼的都有……還有說我不是父王親生的……”
朗妃的葬禮秘密歸秘密，宮裏的人是差不多都知道了。當年的閑言碎語大有死灰複燃的趨勢。琉漓知道斂妃和昔桃能處理好，就沒有再自己去處置。
沒想到，琉節給了他一個徹徹底底的意外。
琉漓其實很容易心軟，他沒有看到琉節說著這些話的時候那表情就是“吃定了你”的樣子。想想這個時候或者讓琉節暫時離開皇宮未免沒有好處。
“拿你沒轍。”
琉漓的聲音隔著衣服聽起來悶悶的，埋在他衣服裏的琉節在嘴角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然後在抬起頭的時候準確地紅了眼眶向下彎著嘴角。
“太子哥哥……”這口氣就是在撒嬌了。
“麗雲。”琉漓叫著臨時貼身女侍，讓她猛地一挺身子。
“在！”
“幫他打理一下，瞧這衣服頭發亂的，要是讓老大人看到了還不念叨死……”
他們口中的老大人，即現任的司禮監監令，最最著重禮儀和修飾，要是看到有一點不合禮儀和邋遢的現象，那是逮誰罵誰，一罵一個準，引經據典，上下千古，滔滔不絕，不罵到那個倒黴的家夥器械投降承認錯誤絕不鳴金收兵的。不要說那些比他官職低的，和他官職相同的他要罵，就是皇族中人，列帝都被他教訓過，就是琉漓，比較少挨到，在領教了這位精力充沛看起來鐵板一塊的老監令的第一次教訓後，琉漓在他麵前都保持著絕對完美的禮儀和修飾。
這也是所有人避免被這位老大人抓到練罵功的笨辦法，在他麵前不要出錯，這位大人大概也知道要在所有時間裏達到他的標準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的原則就是看得見的就罵，看不見的就當不知道。
列帝曾很認真地思考過要不要把這位老大人勸回家裏養老，在看過了司禮監給他做的萬一老大人回家之後他們所需要做的工作和可能出現遺漏的估計之後他就打消了這個主意。在北琉，或者說在東洲，在禮儀安排上還就沒有人能和這位老大人相比。
挨罵忍忍也就過去了，老大人會這麼罵還不是為了他們好，老大人要是走了，不要說司禮監會出現一大堆問題，全北琉都得在禮儀問題上丟人。
為了表示對這位德高望重自律甚嚴的大人的尊重，在公在私不管官員皇族都尊稱其為“老大人”。
琉漓一說出老大人的名字琉節就抖了一下，他剛剛在朗妃的葬禮上被這位大人逮到罵了一頓，心有餘悸。
麗雲隻要不緊張，手腳還是很麻利的，三下五除二就把琉節收拾回了那個幹淨整潔的惡皇子的樣子。
“你留下可以，不過我一定得找人回宮通報一聲，你就這麼躲進馬車，現在還不把你母妃和昔桃急死。”
“我有留了字條了。”琉節急忙說道，他可是不會讓母妃著急的，九年的養育之情讓他早就把斂妃當成了自己的親母妃。
“你是留了字條了，可你不是讓母妃在父王麵前難做嗎？”琉漓拉著他坐回去，刮刮他的鼻子。
父王會責備母妃吧，琉節低頭，“對不起。”
“算了算了。”琉漓拍拍他還顯得幼小的肩膀，“回去以後要自己去跟父王道歉，是男孩子就要學會承擔。”
“嗯。”琉節笑開了。
他要跟著太子哥哥外出就沒問題了。
太好了！
如琉漓所料，在他們出發沒多久宮裏就發現五皇子不見了，琉遠第一個發現了他五哥留下的字條，驚慌之餘還很不甘心。
要是他跟著五哥一起藏在馬車上就好了，就也能跟著太子哥哥出去了。
在斂妃和昔桃變成熱鍋上的螞蟻不久後，琉漓太子的通報使者就到了，說是太子讓琉節跟著他出去散心，以避免那孩子因親生母親過世而心情悶結。
斂妃和昔桃自然知道這是琉漓在列帝麵前幫她們開脫，總算不會說不過去，想來一路上有琉漓照料著，不會出事，兩人也就放下了心來。
北琉的巡天禮，是一樁非常複雜的任務。
東洲大陸上共有四個國家，其中以北琉國和南秦國實力最為強盛，也占據了東洲最富饒最大的土地，在北琉以北，是被稱為北荒地的地區，居住有一個遊牧民族，在政權上經曆了許多年的演變之後同北琉朝較為接近，也設立了首都和幾個小城固定下來，農業和生產上也在努力向北琉學習，現已很少有單純以放牧為生的人家了。在南秦東南的地域，有大片的丘陵戈壁地帶，那裏的遊牧民族野性極強，千百年來就按照他們自己的生活方式生存著，排他性讓他們拒絕向其他地區學習，至今在旱年災年的時候還經常以劫掠其他民族為生，南秦不得不在東南側駐守大軍以震懾他們。值得慶幸的是這些野蠻種族並沒有一個統一的領導，打家劫舍這類舉動也以人數很少的隊列為主，對南秦的邊防還沒有多大的威脅。
巡天即名巡天，自當巡視天下，從北雍京出發，依次巡視濟州濟州城，泛西郡泛西城，竹郡竹城，京要郡京要城和昆吾郡昆吾城，而後返回北雍京，正好可以環繞整個北琉全境。
東洲以水係劃分區域，各個郡洲之間均以長河為分界，東洲是一個極其重視水利的地方，要不然也不會有北琉和南秦合作修建的京豐運河了，這條運河，可是兩個國家之間最重要的一段國境線。
南秦的國土分為五個郡，北琉則有五郡一洲，看國土上是北琉稍占優勢，但其最西麵的濟州幾乎就是一個自治州，北雍京和皇族對它沒有任何節製，原因無它，這裏是傳說中龍神入海後遺留下來的部族居住的地域，那裏的人們至今仍以龍族後裔自居，試想，這樣的地方要盡管尊貴可還是人類的皇族如何去治理，所幸劃出地域讓他們自管自了，濟州唯一和中央政府有聯係的，就是巡天禮了。從前的巡天禮均由列帝親自出巡，琉漓太子身在京師代理朝政，這也是列帝有意為之，巡天禮因其出巡時間之長，行程之長由一些稍為親近點的皇族擔任，列帝自己出巡留下琉漓代政，不能不說是給了天下一個信號。這兩年的巡天禮他又讓琉漓出巡，擺明了就是要讓琉漓在各地鞏固自己的權力好讓他讓位。
相對於南秦皇帝至今沒有後裔的動蕩局麵，北琉的形勢簡直好極了，一位人人擁戴沒有異議的太子，一位目前足以擔當大任而且看來能比列帝英明的未來皇帝。北琉的官員們自然要比南秦的官員們腰板更挺直。
每年的巡天禮，都要耗費不少的時間和精力，琉漓為了節約一些開支，把出巡的隊伍減了又減，這幾年由於在各方麵都要鞏固他的地位，巡天禮每年必要成行，在不久列帝讓位之後想必就不需要每年如此興師動眾了，也免得被南秦的人笑話說他們愛擺形式。
一路上的風景對從未出過京城的琉節來說簡直就是眼花繚亂，這位小皇子在馬車上就沒有安分的時候，東摸摸西看看，還不時把窗簾拉起來看外麵，把負責他們安全的侍衛們忙得半死。這要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他們可擔待不起。
麗雲勸了又勸，琉節是有答應沒有聽進去的。直到侍衛長向琉漓大吐苦水，太子殿下伏在自家五弟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小皇子就乖乖地坐在馬車裏一動不動了，跟被施了定身術似的，讓麗雲覺得微笑著半躺下休息的琉漓太子好恐怖。
肯定是自己的眼睛有問題了，太子殿下怎麼會出現和小皇子十分神似的那種惡作劇得逞的笑容呢……
麗雲暈乎乎地想著，坐在小皇子身邊發呆。要是有人進來看，還以為馬車裏多了兩尊木頭雕像呢。
從北雍京出發後所到達的第一個大城市就是自治州的首府濟州城。
濟州城背靠雪山，也是東洲六大水脈之一的涇河的發源地。是一個偏冷的地域。人口並不多，以當地人為主，服飾和風俗等都和其他地方有著明顯的差異。
怎麼著也是濟州名以上的中央統治者，他們對琉漓的到來還是表現出了歡迎的意向的。
到了列帝登基後對濟州的管理尤其放鬆，除非出現戰事或叛亂，否則就放手讓他們自己去幹，當地人對這標準很是滿意，琉漓太子當政以來也沒有改變他父王決定的意思，濟州的百姓自然對這位年輕的太子保持了好感。
什麼也沒帶就跟著跑出來的琉節險些被凍到，琉漓讓麗雲給他裹了厚厚的一層被子窩在馬車上，讓侍衛從鄰近的集市上買了他合身的衣物換上才準他活動。
帶個孩子進行巡天禮，琉漓的頭微微作痛。
地方官員的接待還是那麼千篇一律，在濟州其實也沒有什麼需要巡視的，太過於幹涉他們反而會把氣氛弄僵。
“這樣穿啦，這個往這邊，那個不對，要這樣的……”麗雲也就比琉節大了六歲，今年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看不到她緊張情緒的時候，就會露出一副小姐姐的樣子。
琉漓的穿著堅持自己打理，把琉節交給了她，五皇子在皇宮內長大，和幼年不在宮中的琉漓不一樣，在平常事務中他身邊可離不開人。
“麗雲，好了嗎？”
“啊！五殿下可以了，太子殿下？”小麗雲一怔，太子殿下為什麼這樣打扮，一身的粗布衣裳，頭發也用布巾紮著。
“我們走。”琉漓示意她別出聲。
“太子哥哥？”用了疑問的口氣，不過小皇子用的可是興奮的表情。
“我們先走一步，就趕在行仗的前麵一天。”他都算好時間了，“我有事要辦，就我們三個先走。”
“可、可、可是……”麗雲結巴了。
他們三個，沒有隨從沒有侍衛，要是出事怎麼辦？要是遇上歹人怎麼辦？要是……
琉漓不知道他的這個小侍女的想象力豐富之至，短短時間幾乎就把所有的“要是”都想了一遍。
“別可是了。這次可是公事，非得隱姓埋名不可。”琉漓稍稍端正的神情。
他這個樣子，就是京城的大人們見了也會不自覺地遵從他的吩咐，更何況是麗雲這麼一個經驗沒多少，膽子也沒有多少的侍女。
“明、明白了，太子殿下。”
“行了行了。出去以後可千萬別叫我太子，叫我白羽就可以了。”到了外麵還叫太子，不是被人抓到官府去就是馬上漏餡了。
“白、白、白……”
麗雲那緊張啊，白個不停了。
“放鬆啊，小丫頭。”琉漓險些笑出聲來，“你要是覺得叫不出來，就盡量少開口，知道了嗎？”
麗雲立即大幅度地點頭。
琉漓向她鄭重地委托，“我可把照顧五弟的責任交給你了。”
麗雲再度點頭。
琉節在那裏眉飛色舞，“太子哥哥，我們要出去玩啦。”
“你給我聽好了。”琉漓點著他弟弟的額頭警告，“路上你要是給我惹什麼麻煩，後果你知道。還有，麗雲現在開始就是你的小姐姐，不是侍女，明白沒有。”
吞了口口水，琉節答應了。
別人是不知道啊，他這個太子哥哥，脾氣溫和態度可親是沒錯，可要是把他惹火了，那下場……
自己一定要乖，不能讓琉漓冒火……
這一次的微服，還真不是琉漓的一時起意，而是同衛隊都商量好的行動。
事先的安排不是盡善盡美的，琉漓思前想後了半天，還是決定照原來的計劃進行。
在濟州的集市上買了一輛半破舊的馬車和兩匹瘦馬，他們三個人就從濟州城出發了，和行仗隊商量好了行程，他們就比大隊提前一天的路程，慢悠悠地在大道上走著。
大道的兩邊有著茂密的草叢和樹木，行人很少，馬車車輪的滾動在夯土的地麵上劃下輕淺的印子。琉漓一個人坐在車夫的位子上控製著馬車的速度和方向，他會駕馬車這件事竟然讓麗雲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小侍女這下又在那裏一個勁兒地猜測她尊敬的太子殿下還會做什麼了。琉節和她乖乖地待在馬車裏，坐慣了皇家寬敞舒服的馬車，在這輛小破車上很不習慣的琉節正努力去習慣著，麗雲待在一邊發呆，忠實地執行“看顧”小皇子的責任。
琉漓還不知道，前麵的路上他們會遇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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