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25 更新時間:20-06-05 15:33
他曾經是我的東、我的西、我的南、我的北;
我的工作天,我的休息日,
我的正午,我的夜半,我的話語,我的歌吟,
我以為愛可以不朽,
我錯了。
——W-H-奧登
槍擊案發生的半年前,父親升任UN安全理事會委員,為了慶祝,全家人借假期去了那不勒斯旅遊。
在那裏,我們偶遇了Shaw,我很開心向父親引薦他。
“Shaw?”
餐桌上,父親稍微眯起眼睛,打量他對麵的小夥子。
想來父親是十分欣賞Shaw的,否則也不會邀請他加入我們的家庭聚會。
“是的,業斌先生。”
“聽文越說,你是理查德教授的學生?”父親端起紅酒,微酌一口,“他可是你們學校有名的嚴師,好應付嗎?”
“慚愧,”Shaw也舉起酒杯回應父親,“假期結束後,還要隨理查德先生去往亞洲參加一個論壇。”
Shaw說的是亞洲臨床生物論壇會,地點定在中亞地區的一個國家,屆時整個亞洲的著名大學都將會派出學者前往。
“雖然我無意打探你的年齡,不過你看起來實在很年輕,”父親放下手中的酒杯,“似乎還不到讀博士的年齡。”
“沒關係,先生,”Shaw細細品了一口酒,“果然隻有傳統風格的巴羅洛才會具備明顯的焦油和玫瑰風味。”
他一點也不像整天隻知道泡在實驗室裏悶頭做研究的人。
那身淺灰的高定戧駁頭西服裏,是一件歸整的白色襯衫,神奇而又十分熨帖地融合了某種來自中世紀的味道。
就像遊走在古堡走廊上的油畫人物,絲毫不願將這個現代社會放入眼裏。
Shaw放下酒杯,發覺父親還在看著他,才想起來,臉帶歉意地笑著說:“抱歉先生,過了聖誕,就二十二了。”
竟然比我小三歲!
Shaw端坐在那裏,鼻梁上架著金框眼鏡,燭光在他的鏡片中跳躍,暗抑、詭譎。
如同他麵前那杯紅酒,高貴冷寂的國王。
(注:巴羅洛有意大利“酒中國王”之稱。)
這裏是位於那不勒斯中部的一座私人酒莊,盛產艾格尼科——一種葡萄品種。
在維蘇威火山附近,有著整個卡帕尼亞地區最好的葡萄園。
“二十二歲,已經讀到博士了啊……”
“也不完全是,先生,”Shaw大概是我見過的亞裔中,最具歐洲貴族氣質的人了,“我的博士課程隻研修臨床生物,第二專業目前還在碩士階段。”
“Shaw的第二專業是法醫學。”
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驕傲,我說這話,就像在炫耀自己。
“法醫學?!”母親難掩驚訝,“二十二歲已經修到法醫學的碩士了?!”
母親一臉的佩服,讓我內心那份驕傲感又增了幾分。
“年輕人,果然很了不起,”能讓父親報以讚許的人,少之又少,“文越連本科課業都修得磕磕絆絆,真是慚愧。”
我臉上一熱,尷尬地輕輕咳嗽,說:“父親,我想邀請Shaw參加我們的旅行計劃,可以嗎?”
“你得征求他的意見,”父親舉杯,眼神示意Shaw,“年輕人,願意加入我們的旅行計劃嗎?”
Shaw再次端起紅酒,微笑:“不勝榮幸。”
在去往普利亞葡萄園的路上,Shaw坐在副駕駛上,後排的父親和母親提及換新車的計劃。
在美國,一個駕照、一輛車,幾乎是每個成年人必備的。
可我似乎從沒見過Shaw沒車,他也毫不避諱地告訴我:“我不能開車。”
“沒去考嗎?”
按理說,即便Shaw是無國籍留學生,但隻要拿到社會安全局分所開具的證明信,一樣可以去州級車管處申請駕照考試。
當然,要拿到那張證明信,並不是件難事。
“考了,但是……”他的表情有些無奈,又有些自嘲,“陪練建議我,最好不要開車上路。”
我心內忍不住想笑——原來天才也有短板。
我想可能是陪練見識到Shaw“馬路殺手”的一麵,出於好心提醒。
“沒關係,以後我載你。”
九月底的的普利亞,正值和煦,光線透過來,落在他一頭烏黑濃發上,金燦燦的。
我餘光瞧見他半倚在車框上,好像睡著了——這條路太長了,又長又枯燥。
難怪學校有無數女孩會為他癡迷,Shaw的這張臉,實在太過於吸引人了。
他好像睡得不是很舒服——畢竟鼻梁上還架著一副眼鏡。
等紅燈時,我小心把那副眼鏡摘下來,他沒察覺到。
果然他好像睡得舒服些了。
後視鏡內,父親的眼神正正與我撞上,我慌亂躲開。
我不知道當時那種慌亂從何而來,像是偷東西被主人當場抓到一樣——可我並沒有偷東西。
或許……我想偷。
一輛拉貨的車長鳴著喇叭從旁邊呼嘯過去,我急忙打方向盤讓行,輪胎撞到一個小石子。
整個車被顛得稍微厲害了些。
Shaw頓時睜開眼,我以為他被嚇到了,安慰:“沒事,隻是撞到小石頭。”
“這首曲子……”
他看著車載電台正在轉動的音頻符號,眼神變得有些陰抑,和當下的天氣格格不入。
“月光曲,貝多芬先生的……”
“我知道。”
熟悉的語調,熟悉的態度,熟悉的感覺,那個在生物課堂上,冷漠得讓人害怕的Shaw出現了。
他對那片廣袤的葡萄園毫無興趣,我們拜訪了這裏的主人——父親的故友。
“帶他出去透透氣,”父親看著獨自站在遠處的Shaw,“他似乎不太喜歡這裏。”
我把眼鏡遞給他,他卻用一種很……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我。
“我沒有戴這個的習慣。”
Shaw丟下這句話,不再理我。
我以為我聽錯了,先前的Shaw分明是……他是不是被剛才車上發生的意外嚇到了?
“什麼時候可以離開?”他聽到我跟上的腳步,轉過身來,以質問的語氣同我對話。
眼神冷冽、不耐煩,我不敢妄動。
“你想去哪兒……我送你。”
“哪裏能買到西服?”
“意大利的話……”
他已經沒耐心聽我繼續說下去,掏出手機繼續往前走。
我趕忙跟上去:“往東去有小鎮,那兒有幾家西服定製店門。”
Shaw的個子很高,得益於他那雙長腿——雖然我的個子和他差不多,但在比例方麵,我是硬傷。
“能借你的車鑰匙用用嗎?”
“什麼?”
“車鑰匙。”
“我來開吧!”
雖然我不知道Shaw的車技到底有多爛,但既然陪練說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別讓他碰方向盤。
“給我。”
他並不打算給我商量的餘地。
這個時候的Shaw,總讓我想起父親——嚴格、專製、霸道。
父權統治放大了我天性中懦弱的一麵。
父親的所有要求,我都無法拒絕;此刻,我也同樣無法拒絕Shaw。
他坐上駕駛座,見我跟上來,問:“你上來做什麼?”
“那個……”
“算了,”他把手機丟我懷裏,“看路。”
我不知道為什麼陪練不讓Shaw開車,他明明開得很好啊!
往東開了大約二十分鍾的時間,一棟實驗室模樣的建築映入眼簾。
Shaw瞥了一眼那棟實驗樓,“那是什麼地方?”
“聽說是給農業學家們用來研究當地葡萄品種的實驗室,嘖嘖,不愧是紅酒王國,還專門建一棟實驗室來研究葡萄。”
照著地圖大約開了將近一個小時,終於來到那個叫波西塔諾的小鎮。
在Kiton裏,一位上年紀的手藝師傅為Shaw量了身形。
那位老師傅和我一樣,鮮少見到身形如此優秀的亞洲人。
Shaw把外套脫下來,伸長手讓他測量時,這位老人不住讚歎道:“先生的身材很少見啊!”
服務人員領他換了一件貼身的白T恤,以方便量身。
他算是偏瘦的,白襯衫貼著那身體型,隱隱可見薄薄的線條。
整個過程他沒說一句話,隻是在選擇衣衫料子和顏色時,隨手點了一個。
我站在他身邊,卑微得像個仆從,可這並不會讓我心生不滿。
這位“主人”換回衣服後,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手撐著頭小憩,任由兩條腿架在地板上,一動不動——像極了人形模特!
外麵的櫥窗玻璃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聚滿了一群女人。
她們果然以為閉眼休息的Shaw是假模特。
“Shaw,辦好了。”
聽到我的話,Shaw睜開眼、站起身,一係列的動作,讓外麵那群女人禁不住瞪大雙眼,不住驚呼:“我的天哪!”
在這個南部小鎮上,鮮少遇到一個黑發黃皮的亞洲人,更何況還是長著這樣一副優越皮囊的亞洲人。
每當談到Shaw的長相時,我總不知該如何形容。
但相信我,他的相貌、他的人格,都具備著一種迷一樣的吸引力,讓人忍不住想往深處窺探。
Shaw照舊麵無表情,冷淡地衝測量師打個招呼,轉身出去。
“讓開。”
那些堵著路的女人讓他心生厭惡,極其厭惡。
這話一出口,女人們似是被他的語氣嚇到,站在原地,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你什麼時候走?”
後視鏡中,那群女人依然遠遠站著,不願死心。
“新課程結束就走,”他照舊坐在駕駛座上,“去兩年。”
“衣服需要三個月時間,地址到時候……”
“留學校的就行,”他轉而稍微看我一眼,“謝謝。”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說謝謝,語氣照舊不友好,卻讓我受寵若驚。
“下麵的行程……”
“我不參與了,”他啟動油門,“我是跟理查德先生來的,代我向你父母道別,失禮了。”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在火車站,理查德教授把Shaw弄丟了,Shaw隻能直接去酒店,在路上才意外遇到的我。
“好。”
陪練不讓Shaw開車,實在是小題大做,在我看來,他的駕駛技術完全沒有問題。
可我錯了。
在去往車站的路上,終於還是出了意外。
本想繼續往下詳述,可天開始隱約泛白,讓我不得不轉而繼續那些枯燥無味的實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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