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01 更新時間:20-02-26 20:55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若是拋開那些要命的腐沼毒瘴不看,微穀的景致其實是極美的,尤其每到炎夏隆冬,青竹小居外都會盛開大片大片火色的竺花。
竺花豔麗至極,馥鬱至極,也凶毒至極。
白染猶記得被赫蘿抱回青竹小居的一路,便是伴著這誘人涉險的馥鬱花香。
花香刁鑽,幾乎無孔不入,連被積雪封凍的意識都被花香撩撥的漸漸解凍。
迷迷糊糊中,白染似乎看到一名著著一身素衣的秀麗女子將他小心的放在了綿軟的搖籃中。
那素衣女子容貌極美,神色卻也極為寡淡。替他掖被的動作算不得溫柔,覆上他額頭的手掌也算不得溫暖。可饒是這樣,卻仍是讓在雪地中躺了許久的他,慘白的小臉兒漸漸又有了紅潤的光……
“藥效發作了,哥你趕緊出去。”
“別急,再等等。”
“還等什麼呀,老娘這都多久沒開葷了!”
……
身邊有不合時宜的話音來襲,像在談論著什麼不好的事。可好不容易與赫蘿重逢的白染並不願被人打擾,於是縱容著自己隔絕了外界的一切雜音,不想四周卻已換了景象。
白雪皚皚,群山茫茫,疾馳而過的北風呼嘯如獸群嘶吼。山間林木葉片凋盡,韶華不再,光禿的枝椏亦被冰雪裹覆。放眼望去,天地一片縞素。
不著寸縷的嬰孩兒孤零零的陷在覆體的積雪中,小小的身體已被凍成了一片青紫,意識卻依然無比清晰。清晰的感受著那巨大的痛苦和絕望堆積胸口,壓的他喘不過氣也哭不出聲。明明凍得要死,身體卻越來越熱。
“阿蘿……”
無助的抬手欲要求救,可一抬之下,竟發現手臂無法活動。
於是滿腔睡意霎時如潮水般退去,白染猛的睜開了眼。
四周青幔已換作了紅紗帳。
燭影搖曳中,穿著一身大紅喜服的聶曉柔正壓在他身上,粗短的手指繞弄著頸前垂下的一縷長發,滿是橫肉的臉上還故作出了一副嬌羞狀:“公子你醒啦?你看看我,看我這身衣服好看嗎?”
紅色的綢緞上用五彩絲線繡著振翅的鳳凰,還有顆顆珍珠點綴其中——嫁衣確實不錯,可再精致的嫁衣套在聶曉柔鐵塔一樣的身軀上也實在顯不出半點美感。
尤其這會兒她本就豔俗的妝竟是變得更加誇張:黛眉如墨,紅唇如血,連眼皮也被塗成了濃重的藍,實在讓人不忍直視。
可白染哪裏還顧得上這些?
隨著意識的清醒,鋪天蓋地席卷全身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巨大痛苦,折磨的他呼吸愈發急促,頸間額上更是起了一片細密汗珠。先前的灼熱亦非他憑空臆想,而是他的身體真的已經熱到滾燙。
“你……給我下藥了?”
竭力壓下體內那陌生到讓他不知所措的原始欲望,白染艱難的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質問。
遺落的記憶亦在同時回歸,漸漸銜成了一條連貫的線。
白染記起在那淺抿的一口酒之後,聶老伯還有一搭沒一搭的與他聊了很多,比如他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比如這世道汙濁,百姓疾苦;比如商宴王朝到底何時才會真正覆滅,將其覆滅的又會是誰。
聶曉柔則自顧自的飲酒吃肉,不論大小的雞骨頭一律在嘴裏被嚼的咯吱咯吱響,到最後愣是全吞食入腹,連一點渣渣都沒有留下。殘暴的吃法像是在宣泄什麼,又像是在壓抑什麼。
如此過了小半個時辰,他明明沒再沾酒卻仍是起了醉意,總覺得腦袋輕飄飄的像是踩在了雲端。隻得提前道歉離席,在聶曉柔的引領下,來到了這西廂的客房中,並在沾到枕頭後沒多久就沉沉睡了過去。
睡前他隻道是自己前段時間的奔波過於疲勞,如今想來他之所以會夢回微穀,分明是曾隱隱聞到了一股與竺花花香極其類似的馥鬱香氣,而那香氣如今想來,怕就起自於聶曉柔在他身上下的藥。
聶曉柔羞怯一笑:“人家還不是為了讓這良宵夜過得更盡興一點兒嘛。”
聲音褪去輕靈,換上了嬌嗔,若非聶曉柔的樣貌實在太過粗獷,怕是單憑這聲音都能讓無數尋歡之人如夢如醉。
可白染並非尋歡之人,亦無尋歡之心,再嬌嗔的聲音與他來說也不過是白水一壺、清湯一盞。
倒是那話中的“良宵夜”三字令他頗為在意,可雖有心詢問,卻實在無力開口,因似隻要開口就會發出某些不想發出的聲音,隻得強忍著渾身燥熱別過頭去,奮力的掙了掙被繩索捆住的手。
可那縛住手腳的繩索也不知是由什麼材料做成的,白染越是掙紮,那繩索的束縛便愈是巨大。一隻油膩的手更是在他掙紮之時,不由分說的抓住了他的下巴,強迫著他轉過頭去。
“怎麼,公子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
含嬌帶嗔的語氣添上了縷縷哀怨,聞之煞是惹人憐。
卻不料幾息之後,先時的嫋嫋春水立時化作了烈焰狂風:“你們這些臭男人天天眼裏看的、腦裏想的都是那些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小賤人,看到老娘就是一臉厭惡!老娘怎麼了?老娘做的一手好菜,能上山砍柴也能下河捉魚,哪裏比不上那些妖豔的賤人!”
每個人都是這樣!每個人都是這樣!從小時候起,她遇到的每個人都是這樣!
不管自己相貌如何,看到她時總會露出一臉厭惡,好像看到了這世上最惡心的東西。
可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憑什麼她幫著爹娘砍柴要被欺負!
憑什麼她去河邊洗衣要被欺負!
憑什麼她隻是路過都要被欺負!
神色又是一變,滿臉猙獰瞬間凝作了嘴角的一抹冷笑。
聶曉柔用滿是老繭的手緩緩摩挲著白染生有黑色印記的左眼,語氣體貼又殘忍:“明明你也是個殘疾竟然還敢厭惡我。既然如此,那我就隻好送你去地獄了。等到去了那裏,你就再也不用看到我了。”
“這些……聶老伯……知道嗎?”
兩側青絲已被汗水打濕,強壓下欲望的白染雖已無暇他顧卻也知曉絕不能再沉默下去,隻得勉力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破碎的話語。
“他?他當然知道。”聶曉柔舉目環顧:“這床上的紅紗帳便是他親手換的,公子可還滿意?”
白染聞之心一沉。
居於微穀時,他每日除了修煉外,也看了不少的雜記話本戲折子。再結合聶曉柔此刻的神色言行,他如何會不知自己這是落進戲折子裏的“黑店”了。
可戲折子裏的黑店都是開門迎客,人來人往,總會有人發現不妥。聶老伯家卻隻是荒山野嶺中的一間簡陋小屋,得是何等的機緣巧合才會有人於此時此刻恰巧途經此地,發現其中醃臢並將他解救?
“良宵苦短,公子也別壓抑了。”
聶曉柔的話音再度響起,先時悅耳的聲音因染上了濃濃欲色而顯出了幾分難耐的沙啞,並在語畢之時,猛一用力,一把扯開了白染層疊的衣襟。
“唔……”
粗糙的指尖劃過胸膛,讓本就在強壓欲望的白染立時一抖,泄出了一絲要命的低吟。
聶曉柔的呼吸亦被這聲低吟撩撥的徹底急促了起來,迫不及待的便要將身下獵物身上的那些礙眼衣物剝扯幹淨,以便自己可以更加暢快的享受美食。
行動之時,餘光剛好掃過窗口。
起初她並未在意,可一瞬的反應後,聶曉柔卻陡然一凜,顧不得再剝扯白染的衣物,猛地定睛看向了窗口。
當年的那場大火並非虛構,西廂這邊也沒能逃過荼毒,窗欞上還掛著明顯斑駁的傷。加之年歲久遠,當年在灼黑木窗上新糊的紙如今也已陳舊發黃,以致無論聶曉柔怎麼看,能看到的也隻有一片因月光稀釋而略顯蒼白的黑。
是她看錯了嗎?
回憶著剛剛看到的那道黑色人影,聶曉柔眉頭舒了又皺,皺了又舒,最終也沒能看出窗外有什麼不對。隻得搖了搖頭,以“眼花”下了結論後,便決心重整旗鼓,找回自己剛剛被打斷的興致。
可目光正要離開,窗上卻陡然多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的出現極為突兀,全無任何鋪墊就直接出現在了白紙糊的窗上。其色如墨,輪廓分明,直如一個隱身的人突然現了形,而後貼近窗戶,一動不動的在直勾勾的窺視著屋裏麵。
聶曉柔被這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連尖叫都生生扼死在了嗓眼兒裏。隻一邊屏息,一邊與窗外的黑影進行著無聲的對視。畫麵悠久冗長,紋絲不動,像是被人定格了時間。
直到大紅嫁衣被冷汗打濕,激起一片徹骨寒意,聶曉柔才終於回了神。
骨子裏的凶意衝出,一個激靈後,聶曉柔已壓下心頭驚懼,一邊死盯著窗上的黑影,一邊悄然翻身下床,取出了被釘藏在桌案下的護身柴刀。
“什麼人,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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