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84 更新時間:08-07-31 11:00
江南的雨,總是下得纏綿。
尤其是正在梅雨季節,天已經黑了下來,可雨勢絲毫未減,山腳下的樓館裏隱隱傳來柔美的歌聲,絲絲縷縷地飄散在夜風裏,聽不真切,卻放佛被雨洗盡了往日的鉛華一般,此刻隻讓人忍不住想親近。愈往山上行,夜色便愈是濃重,山腰的別莊與往常一樣寂靜,屋簷下的風燈被吹得輕輕擺動,雨滴打在芭蕉上的聲音分外明顯。在這樣風雨如晦的夜晚,那扇透著燭光的窗戶,顯得格外溫暖。
屋裏,一個白衣青年坐在桌旁,正對著手中的劍細細端詳。
那是一把很奇特的劍:通體墨黑,劍長隻有一尺五寸,寬約二指,沒有護手,劍柄稍長,為紫檀所製,在燭光下有著沉靜雍容的光澤。柄上雕刻出精細流暢的花紋,用泥金填了,細看之下卻是兩個古雅的篆字:無夜。
無夜?竟是他麼……
自己此次所救的人,竟是那個江湖上人人談之而色變的殺手無夜?
白衣青年心中暗歎,看來這次真是有些莽撞了呢。
不由地好奇,於是起身去察看那個尚在床上昏迷的殺手。那人即使在昏迷中也全身緊繃,保持著近似於本能般的警覺。要不是這次著實受傷太重,隻怕以這樣的近身,自己早已命喪當場了吧。
其實床上隻是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那張臉在擦去血汙之後居然是相當英俊的,隻是那種英俊卻帶有某種讓人不安的黑暗氣息。放佛在那緊閉的雙眼中,那蒼白如冰雕般的臉頰下,蟄伏著一頭隨時可以噬人的野獸。
孤獨,陰鬱,而又無所畏懼的絕烈。
白衣青年的眼神漸漸沉落下去,放佛透過這個人,看到了某種遙遠的東西。眼前有千重白雲聚了又散,記憶中還是這座別莊,秀麗而蒼白的女子,艱難翕動的嘴唇,如同一朵即將凋零的花。“……惜之……我的孩子……答應我,千萬不……不要……恨你父親,……不要恨他,記得……要幸福……”
那時母親臨終前的遺言,一字一字,言猶在耳。
修長的手指籠住眉心,放佛喘不過氣似的輕輕按壓。沒有,母親,我沒有,我終於沒有讓怨恨迷失了心智,我沒有成為一個背負仇恨的人。您若是可以看到現在的我,一定會為我驕傲。
再看向床上的男子,沈惜終於明白自己初見時的奇特悸動。那個人是他的倒影,是他曾經有可能成為的樣子。而今他很慶幸,自己可以掙脫內心的陰暗。而他,應該還比自己小吧,卻已然是不相信任何人。
猶記得自己救他時的情景。雨無聲無息地從冷灰色的雲間飄落,穿過茫茫的樹林,隻是一轉眼,就濕了地麵。那時正是傍晚,他從帝尊穀趕回別莊,途經山腳下那一片樹林時,卻正巧撞到了打鬥的兩人。他一個觀望,當下就知道了大概。那兩人交手的時候想是不短,氣息都已顯得有些淩亂。其中一人雖然武功稍弱,招式卻淩厲狠毒,皆是以命搏命的殺招。那種近乎瘋狂的無畏,立刻就讓沈惜知道,這是一個殺手。
夜色緩緩降臨,沈惜已經感到了山間入骨的涼意。此時對殺手無疑是有利的。因為對於黑夜,殺手有更深的把握和依賴。
等到纏鬥的兩人身形落定時,林間早已不見了陽光。血的腥味如此濃重,讓一旁的沈惜都覺得胃痙攣了起來。殺手劇烈地喘息著,身體卻不敢有絲毫移動,手臂僵直,保持著一劍刺出後的姿勢。那是一個及其慘烈的相持:他手裏的劍貫穿了對手的胸口,將對方釘死在了背後的銀杉樹上。然而同時,那個人的武器——一隻精鋼判官筆,也刺入了他的身體裏,刺碎了左胸骨,直抵心髒——在這樣絕殺一擊後,他已經達到了極限,對方雖然死了,可他也是連拔劍的力氣都沒有了。黑暗的樹林間,一時寂靜如死。
之前一直用家傳劍法中的“息”字訣隱藏氣息的沈惜這時才從藏身的樹上下來,走進前去察看。那兩人的打鬥如此激烈,竟到了雨滴都無法正常落下的地步。自己縱使隱藏得好,仍是有好幾次幾乎被飄飛的暗器波及到。兩人中被釘住的那個已經沒了氣息,剩下的那個也是重傷得動也動不了。若是放著不管,隻怕決計熬不過今晚。
沒有太多思慮,沈惜點了那人身上幾處大穴暫時止血。然後就要從手中取出他的劍。誰知那個本應失血麻痹的人,卻在劍離手的刹那放佛驚醒一般,一爪掐向沈惜的頸部要害,出手之狠準,連沈惜也為之心驚。
然而畢竟是重傷之人,那一招使到一半已顯得頹弱,而後在觸到沈惜的皮膚時就已垂落。繞是這樣,依然頗為驚險。看著那個縱然昏迷還是保持著野獸般本能的殺手,沈惜最終隻是低低地歎出一聲苦笑:“又是個不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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