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454 更新時間：08-07-31 11:04
飲月樓，是江湖上第一等的殺手樓，一向隻是拿錢辦事，口風甚緊。樓中殺手皆是四處撿來的江湖孤兒，無甚背景。但眾人皆知，樓中的殺手來去如風，狠厲無情，令人聞之膽寒。飲月樓要殺的人，就算他躲到天涯海角，身邊有再多護衛，都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而它的神秘之處就在於，自二十年出現的時候開始，就沒有人知道到底是誰創辦了它。它的出現如此突兀，突兀得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理所當然。
對於殺手無夜，沈惜並沒有太多深刻的了解，然而單憑江湖傳說，也知道是一個出手狠辣的人物。他自三年前出道開始，接的單子無一不是凶險至極，可他卻一次又一次踏過那些人的屍骨活了下來。一步一步，成為了飲月樓的頂尖高手。這中間有多少艱難險阻，恐怕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忽然聽得背後床上有什麼動靜，轉過頭去，隻見那人已經醒了。睜開的眼睛是一種陰鬱又清亮的神采，正充滿戒備地看著他。
“醒了？”沈惜並不上前，隻是說道：“你受了重傷，不宜運功動武。這是個安靜的地界，你且修養幾天，等傷好了再走不遲。”
他不問他的姓名師承，也不問他的身家來曆。他也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的人，知道有些時候，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會每日送食物藥品過來。”說完了這句，沈惜便要起身離開。雙手觸到門的時候，聽得背後冷冷地道：“為何救我？”
回過頭去，正對上一雙幽深的滿是冷峭的眼睛，唇邊似有若無的一絲冷笑，襯得他整個人有些邪氣。他看了看桌上他剛把玩過的無夜劍，補充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沈惜回轉身重新坐到桌旁，玩味地看著這個殺手，答道：“你是在暗示我不該救你麼？”
見對方不語，沈惜接著說道：“不錯，你我不是同路中人。不過當時救你的時候我並不知你是誰，救人隻是一時之舉。救便救了，即使我現在知道你是誰，也斷沒有再殺你的理。你大可安心養傷，傷好之後你便可自由行動。你我就當從未見過，若是日後相遇，也不過依江湖規矩辦事。”
這番話說完，他便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而無夜在被中緊握的雙手，直到沈惜合門離去的時候，才漸漸鬆開，掌心全是汗水。他從不曾如此緊張，因為一向敏銳的他，這次竟看不出那白衣公子的武功深淺，他的呼吸吐納，行走步數都極自然，放佛從未習武，又放佛武功已臻化境。自己摸不清深淺，又身受重傷，若對方不懷好意，實是凶險至極。
說來好笑，自己這次能夠僥幸活下來，靠的不是在樓中罕逢敵手的一身武功，而是別人的婦人之仁。一想到這，殺手的唇邊掀起一抹自嘲的冷笑，若是別人大概便要從此感恩戴德了吧，可惜那不是他，那種軟弱的情感早在別人對他舉起屠刀的時候就死了，他不相信任何人。
屋裏隻剩了他一個人，蠟燭已燃了大半，時不時地啪一聲爆一個燭花。殺手厭惡地把頭轉向裏側，他討厭光亮。或者說，是討厭這個見不得光的自己。
不得不承認是很舒服的，楠木雕花床，懸著有如意暗紋的天青色帳子，屋子寬敞，擺設一應俱全，華麗精致。桌上的香爐裏燃著安息香，滿屋子都是那種淡雅悠遠的香味。身上的衣服都換過了，傷口也包紮好上了藥，那種馥鬱的花香味，是紫玉膏獨有的味道。
這屋子，和這屋子裏的一切，都有著與它的主人相似的氣質，溫暖，卻又讓人覺得清冷。
睡意漸漸襲來，或許是真的太過於疲倦，又或許是這種舒適和溫暖太讓人眷戀，一向警覺的男子就那麼沉入了夢鄉。夢裏是一場連綿的雨，無聲無息地模糊了天與地的界限，雨簾中有個人緩緩走來，一身白衣在昏暗的視野中有一種微弱而奇異的光芒。他應該走的，可他動不了，身體像在被淩遲，痛得連嘶喊都做不到。他看到那個人俯下身來，麵龐是模糊的，唯有那雙眼睛，清澈而憂鬱，帶著真實的關切。
又是那種感覺，溫暖，又隱隱覺得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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