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20 更新時間：08-08-03 12:23
沈昌林竟然回來了。黑了，結實了，最重要的是他活著，足夠了。陪他一起來的是一對郊區的菜農夫婦。原來，當日沈昌林糊裏糊塗走出小區，便上了一輛公交車徑直坐了下去。跟著別人糊裏糊塗下了車，遇到了這對夫婦，隻能用鬼使神差形容吧，沒有其他理由。現在城郊很多村子的人都信了基督教，那對夫婦也是信徒，每周會去村子裏新蓋的中西合璧的教堂裏去做禮拜。沈昌林白日裏跟他們菜地裏轉轉，間或還能擔負起守攤的任務，日子長了，腦子倒像清醒了許多。夫婦說，很多農事家事都是沈昌林提醒他們。丈夫叫張全貴，他說前年家裏剛發送了老人，總覺得自己沒盡孝道呢，心裏很是遺憾，沈昌林一定是主送來的：“我們尋思著，他也不一定能找回家去了，幹脆我倆就給他養老送終吧。雖說日子比不上城裏方便，可是空氣新鮮，心裏舒坦。”
張全貴的老婆接上話：“剛來時也不知道怎麼稱呼，我們一合計就叫幹爹得了，就這麼著到現在。別說，這麼長時間幹爹身體硬朗著呢，一點沒麻煩我們。感謝主的恩賜。”
近兩年興起了農家遊，周鏡伊的鄰居一家趕個周日報了個“一日采摘遊”的旅遊團去了郊區，偏偏碰上了沈昌林。於是，一家人就這樣團聚了。一時間，市裏的報社、電視的記者來了一撥又一撥，充滿懸疑又不乏溫情的新聞故事眼下感興趣的人又多，周鏡伊麵對鏡頭一次次淚流滿麵，感謝張全貴夫婦。唯一讓記者們不滿意的張全貴夫婦動不動“感謝主”的話就脫口而出，該說的話一點不會說。報紙的記者還好說，電視、電台的記者就費了勁，誘導了半天，偏那張全貴夫婦很是執拗：“我說你們這記者講不講事實啊？非要我說不是主讓我們做的，那你告我是誰讓我們這麼做的，你說！”記者們隻好把周鏡伊的鏡頭一用再用，英雄人物反而退居幕後了。
沈四喜生產了，一個胖小子，六斤六兩。周鏡伊在嬰兒床前的牌子上鄭重寫下了孩子的名字：周荃。
家裏十分熱鬧起來，周鏡依放下了挺了多年的身板開始做主婦了。每天早晨，服侍了沈昌林，就急忙著過來看周荃。小家夥無知無畏的吃相睡相，讓母女倆百看不厭。周鏡依說，現在好像才有過日子的感覺了，每天奔波在菜市場，圍著廚房轉，怎麼心裏這麼受用？一邊已經顧不得摘下圍裙就去鄰居家裏請教做菜方法去了。這麼有聲有色，有煙有火的日子是不是來得太晚了一些？四喜有些疑惑。
大約周荃三個月的時候，四喜收到了劉福長的花並一張卡片：
你違反了遊戲規則，你讓我無法收場。你讓我的後半生首鼠兩端。你讓一個不能履責的父親痛苦萬分。
仍然是在富尚，四喜抱著孩子見到了福長。
“他，是個男孩？”
“嗯。”
“叫什麼？”
“周荃。”
劉福長抱過孩子，周荃的眉目還不出走向，但福長已經本能地覺察到了兩個人相同的生命密碼。他看著周荃，笑著笑著便抽泣起來。
“這小子，皮實著呢。這半天了，不吭不哈的。將來估計主意正的呢----別和你爹一樣啊。唉，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播種機？我養不了他，可我不想這樣，你為什麼不商量一下和我？這是我的兒子，他不能叫我爸爸。以後，你再找了人，人家會不會愛他······”
四喜突然間覺得他是那麼可憐，那麼值得憐惜。可是----她有些囁嚅：“可是遊戲規則不能一直來由你製定啊。”
劉福長收住了眼淚。
一年後，經曆了網絡泡沫的李致回來了，他做了周荃的爸爸。
電台裏正在播放姚錫娟播講的《紅樓夢》，四喜和李致都上班去了，沈昌林自從回來之後，仿佛迷上了園藝，家裏地方小，他隻能去陽台上擺弄他的花花草草。中午時分這樣安靜。
鳳姐笑道：“我說他們不用人費心，自己就會好的。老祖宗不信，一定叫我去說合。我及至到那裏要去說合，誰知兩個人倒在一處對賠不是了-----對哭對訴，倒像‘黃鷹抓住了鷂子的腳，兩個都扣了環了’······
“黃鷹抓住了鷂子的腳，兩個都扣了環了。”周鏡依抱起周荃，“走，咱曬太陽去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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