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章節字數:3141  更新時間:20-04-07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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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這是今日新鮮的肉。”

    提著桶來的宮人很麵生,牧之多看了兩眼。

    “陛下,柔妃娘娘托奴才帶句話,今日亥時,寶香閣。”那宮人遞了話,不等牧之細問,便躬身退了下去。

    牧之滿腹狐疑,寶香閣?那是之前修建來供奉佛祖的地方。他之前確實問過晏承浚,怎麼不見柔妃。晏承浚隻說蓉妃去了,她心裏難受,便自請去寶香閣替蓉妃超度,替小皇子祈福,不想人打擾。這會兒,怎麼偷偷摸摸地找人遞話?還約在那麼晚的時候……

    他心神不寧,總覺得事情及其古怪。那個太監極麵生,他根本不記得柔妃身邊有這樣的人,也許有,是自己沒記住……柔妃要見自己?還是,有人借柔妃的名頭誆騙自己過去?牧之思慮萬千,最終還是在亥時出現在寶香閣。

    不論如何,這裏是宮中,即便有人想做些什麼,也要好好考慮。

    閣中沒有點長明燈,隻有佛像周圍的海燈亮著,顯得整個寶香閣都陰森森的。牧之左右看了一圈,竟一個人都沒有,他心裏驚疑不定,摸了摸腰間的匕首。他現在雖然內力被封,但抵擋一二還是可以的。

    “陛下!”突然,旁邊的黑暗中響起一道女聲。

    牧之回頭細看,竟是柔妃。那裏太暗,所以他一進來並沒有看到柔妃。可當他端著蠟燭細細去看的時候,不由嚇了一跳。柔妃的腳上竟係了鐵鏈,她一動便叮叮作響,鐵鏈極短,隻能在三步內活動。柔妃見了他一下撲上來,頓時哭得梨花帶雨,煞是惹人心疼。

    “這是怎麼了?你怎麼在這兒?還被鎖在這兒?”牧之皺著眉,掏出懷裏的手帕替柔妃擦淚。

    “是晏大人!陛下!是晏大人!”柔妃說著,聲音壓得極低,提到晏承浚,身子不由發抖,“他把臣妾鎖在這裏好幾個月了,每日就讓人來送些吃食!”柔妃說到這,又哭了起來。

    她從小嬌慣地長大,現在卻被人當狗一樣拴起來養著,真是讓她羞憤不已。

    牧之聽了她的話,手裏的燭台差點沒拿穩,急忙問:“他為何這樣?”

    柔妃哭得傷心,斷續道:“他害得蓉妃小產,被臣妾知道了!他生怕臣妾說出去,便將臣妾軟禁在這裏,待尋到合適的時候,來殺臣妾滅口!”

    這番話說的咬牙切齒,讓牧之聽得遍體生寒:“他……蓉妃,小產了?”

    “陛下不知道嗎?”柔妃驚得忘記了哭,“臣妾聽說陛下大病了好久,前段時間才好了些,陛下難道還沒來得及過問蓉妃姐姐的事?”

    “不……蓉妃,她生了一個孩子……朕已經見過了,是一個很可愛的男孩兒。”

    “不可能!”柔妃提高了聲音,她第一次在牧之麵前這麼失態,“臣妾親眼看到的!晏大人差人給蓉妃姐姐送來了安胎藥,蓉妃姐姐喝完沒多久,就血流不止,落了胎。晏大人隨後就和芸璽芸蘭到了踏春館,讓人封了蓉妃姐姐的住處,將踏春館的下人們都打發出去,將臣妾關在這裏!這都是臣妾親眼看見的!怎麼會……怎麼會……”柔妃攪著手裏的帕子,顯得六神無主。

    牧之看著她蒼白的臉,和微微發抖的唇,感覺自己的魂魄已經飄飄忽忽地和身體分離開了。

    “他帶著,芸璽和芸蘭?”牧之知道自己在說話,可卻感覺不到自己在張口。

    “是!就是那兩個丫頭!”柔妃肯定地點點頭,“就是她倆把臣妾架到這裏鎖起來的。陛下!陛下要小心那兩個人!”

    “晏承浚沒有派人看著你嗎?”

    “前段時間是有人看著,可最近不知道怎麼了,寶香閣外麵看著臣妾的那幾個人都不見了,連給臣妾送飯的宮人都兩日沒來了。臣妾之前身邊跟著的阿海偷偷尋過來,臣妾就讓他趕緊給陛下遞話。”柔妃後怕地啜泣著,“陛下,臣妾現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牧之僵硬地轉過頭:“朕這就喊人來給你開鎖……”

    他的孩子沒了?那現在的阿蠻是誰?晏承浚在騙他?為什麼?為什麼害他的孩子?因為自己的父皇殺了他的家人,所以他就要來殺自己的家人嗎?

    晏承浚你是不是有病?

    你就這麼想讓我對你恨之入骨?

    鎖匠拆了柔妃腳上的鎖,她受了驚嚇,最近又寢食不安,牧之便讓她回清溪殿休息了。他魂不守舍地回到春秋殿,芸璽芸蘭兩個人之前一直寸步不離地跟著他,自從晏承浚不再過來之後,倆人便隻在殿中伺候他,也不過問他的行蹤了。他半夜歸來,倆人也隻是默默打了水,溫了茶,伺候他洗漱。

    牧之細細看著她倆忙碌,看著低頭在給他洗腳的芸璽問:“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著晏承浚的?”

    “回陛下,打小就跟著了。”

    “哦,你父母也在晏府當差?”

    “回陛下,奴婢的父親是晏老太爺的親衛,母親原先在晏府伺候老太太。”

    “芸蘭呢?”

    “她是奴婢的妹妹。”

    牧之點頭:“晏承浚很優秀。”

    燭光不太亮,但牧之還是看到芸璽臉上飛起一抹紅霞。

    “晏大人文武雙全,溫柔敦厚,待我們這些下人也寬容大度,是個……”

    “是個如意郎君。”牧之打斷她的話。

    芸璽臉上的紅霞立馬退了下去,麵色蒼白地跪下:“奴婢絕無此意。”

    “你怕什麼?朕不過替你說出心裏話罷了。”

    “奴婢……奴婢隻把晏大人當做主子!”芸璽磕著頭,渾身發抖,“請陛下不要多想!”

    “哦?你以為,朕會多想什麼?”牧之麵無表情地看著跪伏在地上的芸璽,“你既把晏大人當主子,那明日就帶著你妹妹回晏府伺候他去吧。”

    芸璽大驚,額頭已經磕得泛紅:“陛下,請陛下收回成命!奴婢已經入宮,那就是陛下的人!”

    “晏承浚讓你來伺候,你就來伺候,朕讓你走,你卻不走。你就這麼把朕當主子的嗎?”牧之衝她揮揮手,“去吧,明日不要讓朕再看到你。”

    他不能怎麼樣,他連動芸璽一根手指的能力都沒有,滿宮裏都是晏承浚的人,即便他不在宮裏了,自己也仍然是他手掌心裏的玩物。芸璽不走又怎麼樣呢?他根本不能怎樣。但他就是厭煩,厭煩這張臉,厭煩她提到晏承浚時眼裏透出的光,厭煩她在自己身邊,卻是因為他的命令。

    又是一夜未眠,第二天進來伺候洗漱的果然不是芸璽了,牧之心下冷然,繃著臉穿戴好用了膳,便找了太醫去踏春館。誰知他剛一進到屋裏,就看到晏承浚坐在桌前喂著牧野,牧之腳步一頓,還是走過去在他對麵坐下。晏承浚一勺又一勺的細細喂完碗裏的米糊,站起身便要走。

    “站住!”牧之喝道。

    晏承浚轉回身看著他,似乎在等他說話。

    牧之被他不鹹不淡的樣子氣得心口憋悶,拽過太醫的藥箱,抽出銀針:“朕是來滴血驗親的。”

    晏承浚點點頭:“不必了。”

    牧之心裏堵了一晚上的疑惑、不信、痛苦被這三個字刺得鮮血淋漓,他輕輕笑了一下,說:“你還真是坦率!”

    “陛下不就是喜歡真誠的?”晏承浚意有所指。

    “你真誠?用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種當做朕的孩子!這樣欺騙朕!這叫真誠?!”牧之嘶吼。

    一旁的人見勢不對,都悄悄退守到殿外,並關上了門。

    “為什麼害朕的孩子?”

    晏承浚皺眉:“你在說什麼?”

    “朕已經見過柔妃了,蓉妃是喝了你差人送去的安胎藥才小產,不是嗎?”

    “藥是我讓太醫院備的,可從備藥、煎藥、送藥,這中間經了多少人的手?你就這麼肯定是我做的?”晏承浚怒極反笑。

    “不是你,那這後宮裏還有誰想要朕皇兒的命?”牧之看他事不關己的樣子,怒火更勝。

    聽了這話,晏承浚笑出聲:“我以為陛下永遠體會不到,親人因意外而亡是何種痛苦的事呢。”

    “你!”牧之瞪著他,“你承認了?”

    “柔妃還說了什麼?”

    “全部都說了!你對蓉妃、對她的所作所為!”

    “陛下認識柔妃多久?見過幾麵?有什麼了解?”

    牧之一窒,努力壓下怒火,冷聲說:“三五麵而已,不甚了解。”

    晏承浚嗤笑:“我在陛下心裏,還不如一個隻見過三五麵的陌生人。”

    他這話說的蒼涼無奈,卻讓牧之渾身被冰水澆透了一般:“你若說不是你所做的,那便召柔妃來。”

    晏承浚冷冷一笑:“是,是我做的。我讓人去封了踏春館,把目睹這件事的宮人都遣散到各處去,把柔妃鎖到沒人去的寶香閣,抱了個別人家的孩子來哄你。”晏承浚盯著牧之,唇角的笑諷刺又冰冷,“現在,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我呢?”

    牧之看著他,呢喃道:“為什麼?你為什麼這樣?”

    “因為我也想讓你嚐嚐,什麼叫錐心之痛,什麼叫左右為難,什麼叫一無所有。”

    來吧牧之,讓我看看,麵對殺子仇人,你會怎麼做?

    “哦對了,我留了阮丞相一命,不過他們一族實在樹大根深、桀驁不馴,我隻好將他們家的男丁都送到苦寒之地為奴,將女人都送到軍中為娼。年紀太小的,都入了奴籍,今後也好入宮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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