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93 更新時間：22-06-12 14:01
陸九九總是聽見鏡中有人在偷偷喚他，起初他以為又是東方常玉的陰謀，畢竟鏡子裏曾冒出過淚澄的幻象，所以他一直嚴加提防那麵鏡子，若非鏡中聲音過於聒噪，似有自己不回應便不罷休的勢頭，吵得他不得片刻安寧，他也不會應了那聲音，憤然觸摸鏡麵。
待他再睜開眼，隻見四周被綠壁包裹，透明石壁之後有活水源源而動，整個人便如置身於一片碧波之中。
他愣了半晌，有些猶疑地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居然清清楚楚地看見自己的手掌，正當他心生疑惑之際，忽地聽見那喚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肉體凡胎無目即盲，三魂七魄卻本生無眼，如今幻境之中，脫了軀殼，自然耳聰目明。”
循著聲音，陸九九在前方不遠處找到一塊鏡子碎片，那碎片之中似是流水，流水變化之際便有畫麵一閃而逝，而水流之中不變的便是自己映在裏麵的臉龐。
“宿命通？”陸九九認出了這碎片出處，不由脫口而出。
“這麼說你已去過鮫人之地了。”鏡麵一閃，一小小人兒冒了出來，輕飄飄地懸在碎片之上。
陸九九定睛一看，那小小人兒幽藍的長發，水色雙眸，流水霓裳，正是在夢裏出現過無數次的淚澄，不由開口喚了一聲淚澄。
淚澄點了點頭。
“你怎會在此？”陸九九端著宿命通的碎片，開口問道。
淚澄指了指他：“等你呀。”
“在東周黑水等我？”陸九九詫異道。
淚澄兩袖一擺道：“萬事皆是因果，有星辰珠指引，你必然會去往鮫人之地，必然得見宿命通，便能見我，乃自然因果，卻不知當初阿徵傷心之餘怒砸宿命通，落下碎片，卷入碧波之中，輾轉到這黑水之下，卻也不曾影響既定之果，我與你仍舊能在黑水中得見，我依舊能解答你心中所惑。”淚澄一頓，幹脆坐在碎片之上又道：“現下你必然滿腹疑慮，有何想問便問吧。”
陸九九也如他一般坐下，看他良久，終於開口道：“我與你可是前世今生？”
淚澄搖了搖頭，隻是雙手托起一顆金光閃閃的寶珠，伸手一推，那珠子便徑直飛往陸九九額前，隱沒在眉心。
“我不是你的前世，你不是我的今生，並未轉世，何來的前世今生，故而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淚澄淡淡開口，“如今碎片之中不過是一個靈力化的記憶殘像罷了。”
陸九九眨了眨眼，隻覺眼前畫麵飛速閃過，過往種種一一浮現，陸九九想起了與白無憂的初遇，不是九月初九東望鄉，而是東海之濱，亦是少年天人之姿，亦是得他所救，想起魚藻淵相伴歲月，想起了腐骨礁之戰，與之死別，以命換命，隨後一縷殘魂離軀被吸入星辰珠之中，輾轉世間被燭龍所獲，陪伴其數百年，忽見少年從天而降，隻是那時少年已不識得星辰珠，不記得淚澄其人，淚澄苦求燭龍，最終被燭龍贈與少年。
本以為終可以日日相伴，卻不想二十餘年前，少年在仙宮飲宴，喝醉了酒，跌落蓮花池，他被白家老爹救走，星辰珠卻不慎掉落，順著活水落入凡塵，剛剛好落入一孕中婦人胎中。
再說那五月之胎，多少大夫查探都覺得並無胎像，診為死胎，欲讓那年輕婦人服藥滑胎，那婦人懷胎五月，胎兒自小而大，自然慢慢生出感情，無論如何也不願滑胎，可其夫君怕日子拖長傷其性命，一狠心便要逼她喝藥，卻在藥將入口之際，原本安靜的肚子忽然胎動，大夫再一號脈，那胎竟活了，隻是他們都不知道，原先胎死魂魄已去，如今附在胎中的已是他人。
雖非轉世，卻是借屍還魂，肉體凡胎哪能承載那仙軀靈氣，淚澄與死胎漸漸融合之際，感覺神力漸消，就連記憶也漸漸模糊，隻得用盡這幾百年在星辰珠內好不容易積攢的些許靈力，化出一絲神識將以往記憶封存帶往鮫人之地，藏於宿命通之中。
他不曾想過，自己甫一出生便與白無憂重逢，即使沒了記憶，依舊戀上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陸九九眨了眨眼，低頭看向碎片上坐著的麵容姣好的藍發男子，他的唇角勾出一絲笑容，隨即笑容越來越大。
按理說以前記憶慘烈，總是要有幾分哀傷的，淚澄幻象卻不知他為何此刻笑得如此開心，他哪裏曉得陸九九這幾日心中淒苦，來來回回想得都是白無憂心中另有他人，可沒想到原來那人心心念念的也便是自己，平白吃了幾天自己的醋，可不是好笑麼。
“陸九九——”是東方常玉回來了，陸九九趕緊將碎片收入懷中，雙眼一閉，再一睜眼，眼前便是漆黑一片，倒是能感到一雙手抓著自己的前襟。
東方常玉一回來就看到陸九九倒在鏡子前麵，氣息微弱還以為他要死了，心道不好一邊給他輸送靈力一邊喚他，幸好沒一會兒人便醒了。
也不知為什麼就這麼一會兒他覺得陸九九氣質變了一些，莫名的有一種淡然脫俗之感，隻見他緩緩起身，一如往日氣定神閑的淺笑，輕聲問：“不知聖祖此刻前來是有何事？”如此看來，又似與往日無二。
東方常玉想起正事問道：“你將君王策給了北嶽主君？”
陸九九知他這般問起必然是外麵變了天，便未隱瞞點頭道：“愛民如子，北嶽主君擔得起君王策。”
東方常玉沒生氣倒是出乎陸九九的預料，隻見他輕輕拍了拍陸九九的肩膀，道：“雖然持有君王策之人不能主動放棄君王策，但還是有個方法能讓君王策易主。”
易主之法陸九九倒是沒聽過，便問道：“是何方法？”
“白澤弑君，隻要白無憂能親手殺了北嶽主君，那君王策又將回到他手中。”東方常玉答，旋即仔細端詳了陸九九一番，食指蹭了蹭他的臉頰，冷笑道，“屆時就要看你在他心中有多重要了。”
陸九九麵色不變，他多少也猜到了自己必然是有些用處，不然在得知君王策已被贈與他人之時，東方常玉便有一萬個理由殺掉自己。
“也就是說若我死了，你便什麼也得不著了對嗎？”陸九九聽到東方常玉陡然凝住的氣息，知道自己必然是說中了他的想法。
“在拿到君王策之前，我不會讓你死。”東方常玉的聲音不再輕鬆，按在陸九九肩上的力道重了幾分。“現在讓我聽聽看你想要什麼？”
“星辰珠還我。”陸九九取回記憶後，知道自己魂魄與星辰珠互存感應，故而在接近東方常玉的瞬間便察覺到了星辰珠的存在，他需得取回眼睛才有從這黑水中出逃的機會。
“我知這珠子可不僅僅是一顆普通寶石。”東方常玉出言試探。
“這珠子在你手中不過是廢物一件，而在我這兒則可窺視往後之事，你若給我，我允你看三件事，算下來，這筆交易，你不虧。”陸九九知要拿回星辰珠必得加大注碼，便幹脆直言相告。
東方常玉其實早聽說過星辰珠，所以當日才私心侵吞寶珠，但是試盡各種方法那珠子都無法開啟功用，如今聽陸九九所言，知那珠子在自己手中不過是一貴重擺件便再無是處，而在陸九九處卻能發揮其預見之用，又聽得他願意分享三件事，心中不免動搖，總覺著這小子鬼精的很，提出這條件必是另有目的，可轉念一想這陸九九再聰明卻也不過是肉體凡胎，哪裏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隻要將他禁錮於這黑水深淵莫說三件事，一百件事也未嚐不可，如此東方常玉心中豁然，便欣然掏出星辰珠，伸手在陸九九眼前一揮，那雙冰藍色的眼珠瞬間變成黑色琉璃模樣恢複了往日神采。
陸九九靜靜地看著紫衣的東方常玉，他從白無憂那裏聽了東方常玉的故事，可如今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卻也不得而知了，這個說著偽善話語的人到底能有幾分真心贈與別人呢？
“我什麼時候能得到第一個預言呢？”東方常玉問道。
取回記憶的陸九九想起了星辰珠的用法，他看了一眼桌上燃著的更香，緩緩開口道：“明日。”
東方常玉點了點頭：“那明日我再來。”說完便失去了身影。
陸九九抬起一直隱在袖中的右手，掌心躺著一塊鏡子碎片，碎片裏的他麵容依舊素白，卻另是一番模樣，他眼角藏不住笑意，對著鏡中人道：“我是你的陸九九，也是你的淚澄。”
作者閑話：
更是肯定要更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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