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木玲

正文  第十六章 硝煙·亂世

章節字數：2413  更新時間：08-08-21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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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絮再飄落在身上，溫暖的感覺不見了，隻有一種悲涼。再聽不到過去的呼喚。街市寂靜了，夜慢慢降臨了，小小的孩子邁著艱難的步伐前行，跌跌撞撞，他被植物的葉割傷了綢緞的外袍。如果沒有戰爭，他應該是個富甲商家的公子，還有溫柔的額娘。體力到了極限了，不知道自己已經走到哪裏了，跟著日出的方向走著，那裏或許有城鎮的，他一直堅信著。夜幕籠罩大地了，滿天的星星真實地出現在自己眼前，第一次在這樣的荒郊過夜，一個人，卻不覺得害怕。夜很寧靜，他能感到一種安逸的陪伴。自然的陪伴。星空下是否可以許一個心願。

小小的男孩合上手掌，小小的身影在荒野上，對著繁星祈禱。當那雙充滿渴望的眼睛終於睜開，不知道那是個怎樣的願望。夜靜靜的沒有給他一個回答。辰光緩緩地在流走，男孩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月光輕柔地落在他身上，夢中的男孩有最純真的笑容。額娘帶著他在早春的花地裏奔跑，鄰家的女孩跟在他的身後，一行人踏著春的腳步。早晨的陽光很溫暖地落在地上。“額娘……”伸出手去想抓住額娘的衣角，眼前的景象卻漸漸模糊。睜開眼，已經是第二日的早晨了，依舊還是自己一個人，躺在荒涼的地上。一樣的季節，一樣還是那束陽光，現在卻那麼冰涼。

    “田也種不了了。”戴著破舊氈帽，老人抽著旱煙。蒼老的手皺皺的，昏黃的皮膚已經沒了年輕時的活力。煙圈一個個飛向天際，身後的田地荒蕪了好久了。征丁終於連他們這種偏遠的小村也逃不了。家裏隻剩下自己了。“北方那邊還在打仗呢，現在這裏還算太平的。”逃難來的人多了起來。小村裏也難得熱鬧了一陣。這裏是大明的國土。搖搖欲墜的王朝，如浮萍飄搖著，寄著多少無辜百姓的命運。打了勝仗，即使領了豐厚的獎賞，給人民帶來的傷痛要怎樣補償？官軍不會到這裏來，人們的日子還是不慌張的過著，鎮上的集市不再擺了。而小村也開始了世外桃源的生活。本就與小鎮的聯係不多，人們都靠自家的作物就可以過活。沒了種田的人，家裏吃飯的嘴卻也少了幾張。不知是好還是壞，前方鮮少有什麼消息傳來，這裏太偏僻了。

帶口信的人，也要跑很遠的山路才能進到村裏來。諧和的氣氛在村裏還見得到。偶爾哪家還會傳出飯菜的香味，老人總是用一種慈愛的目光看著。他在村中，住得太久了，一輩子都不曾走到外邊去。連小鎮也隻去過沒幾次。田地是他的所有，可是，沒了兒子的幫忙，這地，自己也種不下去了。租了一半給新來的避難的年輕人。他們還懷栽著報國的夢想，老人並不知道。村裏的人他都認識。而和他一起長大的人也隻剩下不多了。聽著年輕人說的外麵的世界，他已經老了，沒有精力再想出去闖蕩。兒子走的那天，他第一次感到一種落寞。外麵的朝代再怎麼換，過的日子還不是一樣。可是這次，終於關係到自己了。幽幽的目光望著遠方，他還在盼著，那條小道上，走來自己的兒子。

    “公主殿下。”容昌公主花顏依然憔悴。駙馬去世後，一直抑鬱著的公主。“該喝藥了”扶起病榻上蒼白的公主。藥？苦笑著看著深褐色的液體，還能維持多久，她的生命，還有，他們的大明？本來應該有十個姐妹，居然早夭了八個，凡事都會有預兆。當朝堂的氣氛越來越混亂，她知道明的日子不多了。留下來的她和妹妹，即使還受到優待，即使還有華貴可以享。可是她們是末代的公主了。她知道，明的滅亡或許還不會到自己離去的那一天。三十多年，她感到越來越累了。明明是不能忍受的藥汁卻不覺得枯澀，味覺好象在離自己遠去了。她想起自己的過去，她的駙馬，那個她所不喜歡的人。

沒有見過那麼惡劣的狀元，他終於也比自己早離開了。公主笑了笑。這個表情已經用了好多氣力了。“公主？公主？”身旁的侍女發現了不對勁，公主的眼神開始渙散了，不再有氣力。隻剩下了骨頭的手臂試圖抓住什麼，終於還是垂下了。容昌公主結束了她的一生。在她的國家滅亡之前。三十年的辰光，韶華卻早已離她遠去，最美的花凋謝了。“公主……”哭哭啼啼的聲音回蕩在大殿裏。滿殿清冷，隻有幾行自己的記載，就帶過了她的一生，神宗的嫡長女，末代的公主，她也曾經承受很多。美麗的生命在這樣一個年代，無能為力，隻能這樣凋零。

    “哥，周伯他……”被叫住的青年搖搖頭。周伯怕是不行了。從哥哥凝重的神情中，她知道，那個慈祥的老人的生命，也要走到盡頭了。繼承了父親的醫館，在江南行醫，卻不曾想這個動蕩的年代中他們要承受的太多了。官吏的稅很高，而店裏的藥也漸漸進不到。“前麵已經亂成這種樣子了嗎？”望著哥哥，他是她唯一的希望。從前線走一趟回來，哥哥就沉默了很多。“妹，這世道總有太多我們做不成的事。”醫術也不救不到的，那麼多人。他還記得，那麼多雙垂死的眼睛，用一種饑餓的目光看著過路的行人，不寒而栗。行醫，是他們兄妹唯一能做的了。雖然力量那麼微薄……望著已經滿是病人的大堂，又歎了口氣。疫病也時有流行。這樣的紛亂，要持續到幾時呢？

    “他們……要把我們帶到哪裏？”卸下了武裝的士兵，他們是投降了軍人。生命或許比其他更重要，家裏還有孩子要養。但是眼前的氣氛卻壓抑得很。主帥並沒有下令如何分配他們，就這麼耗著，跟在凱旋的隊伍之後，一支氣氛沉悶的隊伍。嶽讬，據說是個不錯的將領，比他們都年輕許多，卻極有謀略，偶爾也有人用驚羨的目光望著最前麵那個火紅的身影，金色的頭盔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得去……”即使投降，也是被編成新的隊伍，再被送到那個戰場上去。去麵對不一樣的敵人。他們的戎馬人生要什麼時候才結束？做為士兵，他們太普通，偶爾受了點傷，殺了幾個敵人，都是應該做的。但是想念家鄉……現在的處境更要尷尬。投降的士兵就是原本的敵人，今後麵對著戰友又應該是怎樣的心情，能被他們所接受嗎？忐忑不安籠罩著整個隊伍。前進的步伐變得麻木。沒人看得到未來……他們的未來……究竟是怎樣。

    他們身後，猶有硝煙在原地飄蕩，山河破碎了，四處都有戰火與紛亂在蔓延著。刺刀的光亮到處閃爍著，野蠻地揮砍著，是要斬斷過去，還是劈開清澄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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