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木玲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改適·秋

章節字數：2371  更新時間：09-08-09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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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汗駕崩已近一年，後金軍卻依然沒有入關。寧遠決戰，一場慘敗。皇族一片寂靜。直到，那一天。天聰元年，八月。明朝皇帝駕崩，舉國發喪。與此同時，一場婚宴卻在大金國籌備著。天聰汗下旨，哈達長公主改適蒙古敖漢部首領博爾濟吉特氏瑣諾木杜淩。

    “福晉呢？快把她找回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嶽讬心下一陣焦急，自從成為他的福晉，還從未獨自離開過王府。玲兒你去哪了？天家的事，我們去說，有用嗎？誰不知道，你額娘……也難為了她，嫁給吳爾古代的時候，至少她是管著那個部落的。如今，已妻妾成群的敖漢部落首領，那裏的背景已不似當時下嫁哈達部一樣單純。這內中關係，嶽讬也明白，隻是……朝堂之上，如今的天聰汗已不是當時的皇太極，可以與濟爾哈朗還有他自己一起喝酒歡笑的那個人。智謀，氣勢，嶽讬相信，他會是金的明君，所以天汗駕崩之時，才與阿瑪一起支持他登基。這種時候和天聰汗唱反調，是極不明智且沒有勝算的，沒有談的資本。

籠絡各部落，用她們的婚姻，這是金的公主與生俱來的使命。於情於理，這件事，都再沒有改動的餘地，詔書已下，這個時候，即使能說動他，也已經太遲了。本以為……她會象從前那樣冷靜地呆著的，誰知道。額娘改適，他沒有經曆過那些，但，那種傷痛，在他們身上，即使有，也不能表現出來，在這種關鍵時刻亂跑，闖出什麼事來，就是犯了大忌啊。

    “孤舟……微月……對……楓林，你們別拉著我，不要拉著我。”鬢發散亂著，她毫不介意，前行的步子已邁不穩，卻還想掙脫架著她的人。一行人就這麼拉拉扯扯地進了府邸。“玲兒，你……”這個樣子，真是，不成體統。可是，現在，似乎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身邊的人一將她放下，她竟然就向園子中的池裏邁去。“回來……”自幼習武，他的反應敏捷。拉住了她。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已不是第一次看她喝酒了。隻是，這次，她的眼睛什麼也沒寫，他什麼也看不出。連從前的那種無助都消失了，仿佛已麻木了似的。“回屋裏去。”在一群人麵前失態，人多耳雜，傳了出去，終究是不太好。

    “青楓……浦上不勝愁。愁啊……”她呢喃著。愁啊，什麼都亂了，比從前任何一次都嚴重。“你還喝！”嶽讬忍不住大聲喝製，眼前的人卻絲毫不為所動。“啪啦”酒瓶摔碎在地。她愣愣地，終於安靜下來，不再動作。“為什麼，因為這，你就搞成這樣？我的福晉，好象不該是這樣的啊？不如，我明日就向阿瑪請示，賜我幾個滿洲女子做側福晉？”受一點刺激，或許能把她從混沌的狀態中拉回來。“好，你去。你去啊，現在就去，快點，不要坐著了，現在就去……”醉了酒的她，蒼白的手指戳著他的肩，趕他走。淚終於落下，嗬，還以為不會再落淚了呢。神智又回到身體。“你要來個喜上加喜，我絕不阻止。”絕不阻止，如果你真的想。“口齒清晰了，應該是醒了吧？說那些，不過是想……總之，不會那樣的。倒是你，為了什麼就搞成這樣？你看看你自己……我，好歹也是貝勒爺，身為福晉，怎麼能在我麵前失態呢？”說著責備的話，眼裏卻是笑意。當初自己的選擇果然沒錯，隻有她，才如此不同，隻有她才會這樣。不知為何，他並不厭煩她的樣子。

“額娘的事，該哭的本來就是我，又有什麼好奇怪……”額娘改適，換了是你，你會是什麼心情，嶽讬？無聲的問題拋向自己，可他還是未明白其中緣由。“就算該傷心的是你，可是……我想不出，會有什麼更多的不妥。”一個王府裏女人的爭鬥是難免的，哪裏沒有呢？“不是的，不是關於那個，而是，這個現在還是你額娘的人。馬上就是別人的額娘了，會有別的人，享受著原本隻屬於你的溫柔，享受著原本隻屬於你的全部！就是這樣，我……還沒辦法接受。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的額娘，成了別人的額娘，與自己相見的時候，中間還夾著那麼多關係，那麼多過去。沒有過去了，哥哥沒了，阿瑪不在了，哈達覆滅了，月秋走了，那個時候，我想，至少，額娘還在，她還一直都憂心著我。可是，很快就不是了，她改適了，又有新的要她憂心的人了。

而我……卻隻有我自己了，他們都走了，隻有我一個人了，在那個地方。那個地方……”你是貝勒啊，嶽讬，有的時候或許能明白一些事，可是，我們並不完全相同。至少，在這一樣上。她的聲音停住了，她望著他，等著他開口，沒有回答。靜靜地，好一會。“我不知道，玲兒，對不起。”在心裏抽打著還想著體統的自己。什麼時候，我也是這麼守規矩的人了？苦笑一聲。

“但是，不要想得這麼淒涼”她，竟然還念出孤舟微月對楓林來了，現在，天雖然漸漸涼了，卻也沒到秋風蕭瑟的時節。“至少，我，不是玲兒的敵人。至少，在這裏，還有我，嶽讬。”我還是，想看到平日裏，總是做出別的福晉不一樣的事的你，從不刻意討好別人，也沒有刻意追求什麼，隻是在享受著，生活的一點點的自由。我想看到的，是這樣的你。有哭，有笑。但絕不是那麼淒涼的你。後麵的話他說不出口。眼前的人，已受震動。至少，我，不是玲兒的敵人。至少，在這裏，還有我，嶽讬。我該說，幸好，當日選的人是他嗎？“還好，是你。”上蒼替我的選的人，還好，是你，嶽讬。從前的奢望成了現實，成為福晉，在這府裏，她有足夠的自由，隨心地做一些事。不用擔心會有人來阻止自己。沒有誰來和自己爭寵。“現在，好了嗎？”平日的你，回來了嗎？他看到那雙眼睛裏，又有他能明白的含義。

“是，好了。”這些，都似乎是自己太看不開，這是一場無用的抵抗，還好，嶽讬在這個時候阻止了她。會一直在，如果能那樣，一直在這裏，和你，也可以。她看著他，沒有躲閃的目光。“我，也一樣……”他讀懂了她的話，卻不知怎麼地，一陣欣喜。方才的焦躁已散去。又是一場風雨，是我們一起，這麼度過的。玲兒，一直在這裏，和你，當然可以。夜已深，身旁安睡的容顏，沒有戒備。什麼時候起，他們已能同臥一床，相安無事的相處了。這，究竟是什麼感覺。嶽讬靜默地坐著，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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