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66 更新時間：08-10-26 17:13
酒杯“哐當”一聲墜地，翻滾了數下，終是穩穩停住……
賽斯單薄的身體無聲倒地，一襲白衣飄然落下。伴隨著玉佩斷裂的清脆聲響，出現在門口的身影嘎然止住了腳步。
阿納柯西沒有想到神幽會突然醒過來，還剛巧被他撞見了這一幕，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下意識地喚了句“神幽”，走上前想要跟他解釋，手指在碰觸到他肌膚的刹那，他像是觸電般突然驚醒，恍惚地躲開。那一瞬間，阿納柯西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錯愕和茫然，這種迷失的眼神著實讓他的心刺痛了一下。
神幽什麼也沒有問，他甚至從頭至尾都沒有抬起眼與他對望一下，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早已沒有了呼吸的賽斯。阿納柯西看著這樣的神幽，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僵在喉嚨中，不知該說些什麼。
恰在這時，營外一陣騷動，一個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來，在很遠的地方就大聲呼道：“大將軍，王軍要向我們發動戰爭。”
身形一震，阿納柯西倏地將視線轉向士兵，厲聲問道：“你說什麼？”
士兵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心知事態嚴重不敢耽擱，趕緊老老實實重複了一遍：“王軍要向我們發動戰爭。卡曼德將軍等人已在副將營中等候，請大將軍即刻前往。”
阿納柯西聞言，二話不說，一甩衣袍邁步前往。
待他來到帳中，眾將都已趕到，大家一言不發，氣氛異常凝重。清平一見阿納柯西，立刻迎上來，將情況細說了一遍。末了，篤定地說：“軍中剛有人要毒害王子的事情，王軍就獲悉情況前來興師問罪，顯然是早有預謀。”
阿納柯西端坐正中，眉頭蹙起，沒有說話。
“不管是不是預謀，如今對方都已經欺到眼前，我們還有什麼可遲疑的？這樣的君王不追隨也罷。”西塞憤然出列，麵向阿納柯西一拱手道，“大將軍，你就下令讓我帶兵出戰吧。我和眾將都誓死追隨於你。”
雖然與王朝抗爭一事早已有了定論，但畢竟從未有人提過。西塞此言一出，可謂盡得人心，眾人紛紛附和，以表決心。
見大家沒有被王軍逼迫嚇倒，反而氣勢如虹，清平心中也激動難掩，一步上前追言道：“大將軍，王朝政權大勢已去，如果能如西塞將軍所言起兵反叛，一舉奪下帝位，必將是百姓的福氣，社稷的安慰。請大將軍不要再猶豫，速速下令吧！”
“是啊，請大將軍下令吧！”眾人再次高聲附和。
阿納柯西眉頭一挑，霍然起身一拍桌子，喝道：“好。既然如此，我們就萬眾一心，與他王軍死戰到底。”
隨後抬手往右一指，點名道：“清平，就由你出任前鋒，由正麵迎擊王軍。”
接著往左一指，又道：“西塞，你就帶三萬精兵繞至王軍右側，發起突襲，斬斷他們的攻勢。”
最後，深遠悠長地望了眼卡曼德，沉聲道：“卡曼德，就由你駐守軍營，切記不可讓王軍趁亂攻破我軍後方。”
眾人得令，依次下跪，齊聲應道：“定當不負大將軍所望。”
就這樣，隻在片刻間，阿納柯西便已定下乾坤。不多會，軍中兵將皆已準備完畢，紛紛出營迎戰。
阿納柯西在上馬離去之時，心有餘念地望了眼先前神幽站立的位置，那裏早已沒有了熟悉的身影。心念糾結的同時，遠處戰鼓也已擂響。在眾人的催促中，他不得不斬斷雜念，扯起韁繩，飛奔前往戰場。
直到阿納柯西消失在視線中，躲在帳後的神幽才慢慢走了出來。
身旁的小笨擔心地望著他，忍不住問道：“先生，不用把軍中有奸細的事告訴將軍嗎？”
神幽抿著唇，沉吟良久搖了搖頭道：“不用了。”
說完，下意識地捏緊安西瓦？斯傳來的消息，目光卻是比之前更加的清冷。
想起阿納柯西雷厲風行的手段，想起這一年來他的改變，心中不免嗤笑，如今的阿納柯西何須自己多事提醒，隻怕他早已洞察一切了吧。
數日後，與王軍正麵迎戰的先鋒軍因實力差異太大，終是難抵王軍強烈的攻勢，在堅持兩日之後，防線被強行攻破，王軍長驅直入，直搗武忠軍後方軍營。
這一結果令許多人大感意外，然而更令人意外的是負責從右側助戰的三萬精兵，卻遲遲不見行動，仿佛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無蹤。
王軍在無人抵擋的情況下，很快襲近武忠軍軍營。卡曼德接到消息，立刻整兵出營迎戰。
兩隊人馬在？夕峽穀狹路相逢。卡曼德駕著戰馬來到前方，遙遙望去一個熟悉的麵孔落入眼中。
他不禁大笑一聲，歎道：“清平，我早該料到是你。”
“可是你終究沒有料到，不是嗎？”位於高處身披王軍金色戰甲的清平，一反平日的謙和露出睥睨之色，與身旁的哈斯文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大將軍對你這麼好，為何你要背叛他？”
“與其說背叛，不如說我從來就未遵從於他。”
“看來你是早有預謀。”卡曼德眯起眼，目光在二人之間一個來回，又道，“這麼說來，當日大將軍命你施計逼走哈斯文，也是你從中做了手腳，造成他被貶官職，發配邊疆的假象，迷惑了眾人的視線？”
“你還不算太笨。”清平揚起唇角，得意之情溢於言表，“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哈斯文被貶一事，不是假象。隻不過我既然能讓他被貶，想讓他官複原職必然也不是難事。”
“何必跟他多說廢話，先捉他回去交給蘇依查爾大人再說。”一旁的哈斯文被這瑟瑟寒風一吹，早已沒了耐心。
卡曼德卻毫無畏懼之色，他定定地撫了撫戰馬，眼角向上一挑，語氣陰冷道：“清平，你不奇怪大將軍去了哪裏嗎？”
清平一驚，忽然想起開戰之後他好像真的沒有見過阿納柯西。之前因太過激進，竟是忽略了這個問題。後方有卡曼德，前方是自己，右側是沒有出現的西塞，那麼他……究竟去了哪裏？
思緒飛轉間，天空忽然一黑。清平抬頭望去，立刻臉色大變。
峽穀上方兩側，頃刻間湧現許多士兵，擠成黑壓壓的一片，而那隨風飄揚的軍旗赫然寫著“西塞”二字。居然是消失不見的西塞與那三萬精兵。
然而更大的意外隨之而來。身後驟然響起紛亂的馬蹄聲，清平和哈斯文猛然回頭，耀眼的主將軍旗一下子就落入他們眼中，這正是阿納柯西親自領兵的標誌。
王軍頓時陷入混亂，身在峽穀腹背受敵，兩側還有西塞的三萬精兵，即使他們生出翅膀，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你不是說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定不會有閃失的嗎？”哈斯文方寸大亂，駕著馬來回踱步。
清平漸漸平靜下來，他駕著馬穿過士兵，來到後方與阿納柯西直麵相對。
兩人相視片刻，他才問道：“你是何時察覺的？”
“神幽被人伏擊之時。”
清平咬住下唇，久久吐出幾字：“為何那時便要懷疑？”
“再簡單不過。兩軍交戰，若想取勝，理應向我這個主將下手，但是那人偏偏沒有，而是將毒箭射向神幽。因為他很清楚，如果直接向我下手，以我的警覺性他必然無法成功。但是如若他向毫無防備之心的神幽下手，我便一定會以身相救，如此一來，勝算當然多了幾成。但是，他為何能夠肯定我一定會出手相救？”阿納柯西抬眼瞥了眼臉色煞白的清平，話鋒一轉，“這一點，恐怕隻有一路與我們相伴的你最為清楚。”
“那為何當時不將我揭穿？”
“神幽昏迷，我也無心追究，況且那時我並不肯定是你所為。直到前幾日有人來報，說是王軍要向我們發動戰爭，我才心念一閃，想起可能會有奸細。如你所說，倘若不是早有預謀，王軍如何能夠這麼快就得知有人要毒害王子一事？可是你恰恰忽略了一點，既然是得知，必然是有人泄露。”
“可是你又為何再次肯定是我所為？不會是最先要你出兵迎戰的西塞所為？”
阿納柯西輕笑出聲：“清平，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確，西塞最先要我出兵，但是你卻是最先鼓動我奪取帝位之人。況且，既然你是站在我這邊的，如何還能將我與王軍抗衡稱之為‘反叛’？”
清平微楞，隨即仰頭大笑：“沒想到，我清平機關算盡，卻因一時疏忽說錯了話，讓你發現有詐抓住了先機，才致使今日我兵敗如山倒的局麵。”
“敗兵的隻是王軍，對於你來說，我決意與王軍廝戰，不是正順應了你的心意嗎？”
阿納柯西高深莫測的笑了笑，卻是讓清平再次陷入沉默，臉色由蒼白轉為鐵青。
“清平，如果你真的是忠於王軍的，就不會鼓動我起兵相抗。？？內戰，最大的受益者不會是我們當中的任何一方，而是一直袖手旁觀，有心吞並？？整個河山的赤焰。”
此言一出，連哈斯文的臉色都跟著變得蒼白，他緊盯著清平，仿佛想要從他的眉眼之下看出個究竟。
清平淡然一笑，事到如今，他又何需再為自己辯解？阿納柯西所言不假，？？內戰，最大的受益者必將是一直虎視眈眈？？江山的赤焰。如今，阿納柯西已經決定要與塞拉諾決裂，那麼他的使命也已完成，生死變得不再重要。身為奸細，他早有覺悟會有今日，隻是有些事終是在意料之外，不知道這意料之外的力量會否成為他日赤焰國主門尼一統天下的阻礙。
在眾人未反應過來之時，清平驀地拔出劍來，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含笑望著眼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阿納柯西，我終究還是低估了你。不過，你有否想過，如果你沒能對神幽及時出手相救，我能得到的又是什麼？”
阿納柯西心中一怔，清平已用利劍割破了自己的喉嚨，鮮血飛濺，劍身滑落，他的身體無聲地從馬背跌落。
留下一個似是而非的問題，清平帶著隱隱的笑意離開了人世。
天空烏雲忽起，阿納柯西仰首望去，眉頭不由地糾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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