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楓樹林

章節字數:5037  更新時間:20-07-16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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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們醒來時,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每個人都關在一個人不大的鐵籠裏,而他和少年的鐵籠緊挨著。

    原本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夏令營教官就像變了一群人,冷血無情的把他們當成奴隸一般,像訓練狗一樣想把他們馴服……

    一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他就渾身發冷,被陸雲哲握在手裏的手不自覺也握緊他,淡淡的溫度從他手上傳過來,像是安慰。

    “以後想說了再說。”少年幹淨的聲音傳入耳朵,“別太勉強自己。”

    “呼~”林千漠深吸一口氣,盡管貪戀著手上的溫度,還是慢慢抽了出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慫,就那麼屁大點事,居然給我造成了這麼大的影響。”

    “不會啊!”陸雲哲衝他一笑,“每個人心中的傷都不是小事,要專業的治療才行,你能向我開口,本就說明已經在治療的路上起步了。”

    是啊,能開口訴說就已經是一種進步了,他想著,其實陸雲哲很是善解人意,他沒有刨根問底的問問題,也沒有讓覺得他難以啟齒,之前提過79救自己命的那件事,他可能有很多疑惑吧?

    指尖淡淡的荼蘼花香,是身旁少年的味道,海浪翻動拍打著沙灘,有種別樣的安寧,別樣的美。

    八年了,林千漠還記得出院那天的陽光,很柔和,一點都不刺眼,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醫院門口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各種小販的吆喝聲和孩童的吵鬧聲摻雜在一起,有些喧鬧。

    而現在,同樣的陽光,不同的地點,他覺得兩個畫麵在一瞬間重合,仿佛又回到了最迷茫無助的時候。

    身下的沙子軟軟的,林千漠緊緊抓了一把,它們卻很快調皮地從他指縫裏溜走了,隻在手心裏留下兩三粒。

    “林千漠,是楓樹哎!”陸雲哲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順著少年手指的地方看去,沙灘外的小-樹-林正是楓樹林,以前還沒有注意過。

    林千漠發現,在不知不覺間,他用少年這個詞形容陸雲哲開始變得頻繁,亦如八年以前他把79當成弟弟的感覺。

    “等到秋天,會很好看的。”林千漠站起身,活動著有些發麻的腿,久坐之後,他寬鬆的運動褲起了褶皺,向上堆起,白皙的腳踝露了出來,還蘸著幾顆沙粒。

    “是啊!”陸雲哲替他輕輕拍掉沙子,又在心裏默默補充了一句,今年秋天,希望我們能活成正常人。

    “你好像有心事?”

    “假如我不像你要找到那個人,你還會在我身邊停下腳步嗎?”他隨口問著,耳朵卻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

    “會的。”林千漠居高臨下看著他,“畢竟,你為我放棄了原先的生活。”

    “哈哈!”陸雲哲笑了,從沙灘上蹦起來,攬住了男人的肩膀,飛濺起來的沙子落得到處都是,借著慣性,兩人都向前踉蹌了幾步,“我們去看看春天的楓樹林吧!據說會比秋天少些淒涼,多些生機!”

    透過茂密的樹葉,投射在地上的是點點光斑,雖然春天才過了一半,卻給人一種已是夏季的感覺,越臨近中午,天氣就越熱,海邊很潮濕,風一停,就有些發悶。

    陸雲哲隨意找了一棵看上去順眼的楓樹,雙手疊在腦袋後,交叉著腿靠了上去,像隻慵懶的小貓,他175的個頭說高不高,說矮……也絕對不矮。

    “林大總裁,你說,雪狼幫的頭是個什麼情況?”他懶洋洋地撥弄著額前的碎發,若有若無的荼蘼花香帶著淡淡的憂傷。

    “當初他說四月初來堵人,結果連個鬼影都沒有,這就能證明之前那個猜想是對的。”

    “他……為什麼要幫你?”少年眨動著眼睛,“而且……他怎麼做的不讓人來堵你的?”

    陸雲哲一問就問到點子上了,林千漠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想了想,說:“我有個想法,很大膽的那種,不過現在還說不了。”

    “要等你坦白之後?”他很聰明,有些話不用說就能猜到,“還怕我接受不了你啊?”

    “說實在的,還真的有點怕。”林千漠誇張地做了一個“驚恐”的表情,“畢竟我還沒有跟79以外的人說過那些。”

    。

    。

    。

    時間轉瞬即逝,安寧的一天又將要結束,晚上七點的時候,林千漠開著車,載上陸雲哲打包了一堆燒烤,還拎了兩紮啤酒,他似乎很注重儀式感,還專門買了一個很小很小的蛋糕,小到嘴饞的孩子在蛋糕店都很容易忽略掉。

    “去哪?”陸雲哲坐在副駕駛上,把座椅調到一個舒服的角度。

    “南郊老城區。”林千漠輕輕回答著。少年沒有注意到,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很是用力,手指骨節微微泛白,像是在隱忍,又像是在緊張。

    太陽落下去有一會了,街邊的路燈卻還沒有亮起來,不知道是不是亮起的時間已經調到了夏季的天黑時間。

    比起高峰期,馬路上的車可以說是很少,路上暢通無阻,在這個車水馬龍的大都市,陸雲哲感受到一種淒涼,說不出的淒涼,就像心口被狠狠的塞住了,呼吸不上來。一般人都不會知道,往往在最繁華的地方,有著最孤獨的人,因為他們需要用熱鬧遮蓋自己。

    飛速後退的街邊,是各色各樣的人,借著來來往往的車燈,他看見一撥一撥的人神態各異,除了五六歲的孩童,他沒有從一個人臉上看見愉悅,有的隻是冷漠,這是普通人最常見的偽裝。

    車開了大約有十多分鍾,路燈一盞接著一盞,陸陸續續亮了起來,最後連成一條斷斷續續,蜿蜒曲折的線,向著天邊無限延伸。

    一路無話,兩人都沒有開口打破這難得的寧靜,車漸漸駛離市中心,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喧鬧聲也越來越遠,最後逐漸消失,耳邊聽到的是呼呼的風聲。

    路開始變窄,也開始越來越不平整,陸雲哲打開車窗,清涼的夜風吹進車內,劃過他的臉龐,癢癢的,冷冷的。

    風一吹,幾縷荼蘼花的香氣在車內散開,很淡,但是可以聞得到,林千漠吸了吸鼻子,有些好奇他的身上為什麼總是有這香味,都用同一品牌的洗發水沐浴露,按理說不應該啊……

    接下來,一路無話,車載音樂放著當紅女歌星的成名曲《罪愛》,音量很小,在寂靜的車廂裏卻聽的一清二楚。

    歌詞不長,也沒有任何的創意,甚至不太好聽,可林千漠聽出來了不一樣的味道,以前也沒覺得有什麼,現在想想,這首歌就是韓憶零的真實寫照,雖然歌是零號藝人姚瑜唱的,不過詞是誰填的就沒人知道了。

    音響裏,幹淨的聲音唱著,“誰能告訴我,雨夜滑過臉龐的,是水還是淚?”

    雨夜,指的應該就是顧景走的那個雨夜。

    越往南開,路上的車輛就越少,隻有漫天的星星在目送著黑色奧迪A8,陸雲哲頭靠在窗戶邊,不知道在看什麼。

    幾聲犬吠把兩人的思緒都拉回了現實,這是他們賭場偶遇那天住的地方,幾棟看起來搖搖欲墜的樓房。

    林千漠推開602的房門,三個月沒人的房子又落上一層灰塵,撲麵而來的灰塵嗆的他咳嗽了幾聲。

    這一次,陸雲哲沒等他說話,熟門熟路的拿起抹布開始收拾起來,機乎全是黑白色家具的小屋透著一股壓抑。

    拉開窗簾,客廳的窗戶玻璃很亮,可以看見熱鬧的市中心,那裏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有人氣,卻也喧鬧。

    冷水浸濕抹布,冰冰涼涼地捏在手裏格外舒服,陸雲哲的到來給這死氣沉沉的地方添了幾分活力與生機。

    晚上八點半,兩人坐在了餐桌旁,滿桌的烤串和啤酒就像正在路邊的某個小攤裏。

    “開動吧!”林千漠說著,開了兩瓶啤酒,“邊吃邊說。”

    烤串很香,陸雲哲用左手別扭地拿著叉子,叉著男人給他扒在小碗裏的串。啤酒是冰鎮過的,雖然過去這麼久,一口猛灌下去還是有些冰,淡淡的苦澀在嘴裏不散。

    氣氛很融洽,沒有林千漠想象中的尷尬和為難,他小口抿著啤酒,感覺抓著酒瓶的手都在顫。

    “那個……”他組織者語言,“先聊點別的,我好像還沒想好怎麼開口。”

    “喲~”陸雲哲嘴角上揚,“你還有禁張的時候啊?又沒逼你,不知道怎麼開口就算了唄!”

    話雖如此,他心裏卻小小的失落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我為什麼要緊張?搞得你就那麼能見得光似得!”林千漠斜眼瞅了他一下,狠狠咬著竹簽上的肉,還報複似的從他碗裏戳走一塊香菜牛肉,“問你個問題,你明明已經猜的差不多了,為什麼還要聽我說呢?”

    “這能一樣嗎?”陸雲哲拿著叉子不滿的抗議著,直到林千漠又給他扒了幾串芹菜牛肉和千頁豆腐才肯罷休,“就像娛樂圈裏的戀情,被狗仔曝光和官方宣布,那肯定是兩碼事。有時候雖然沒有官宣,粉絲也知道兩人是真的,但意義有不同。”

    “嘖~”他滿臉的不屑,“麻煩!”

    “什麼叫麻煩,那叫儀式感好不好?”陸雲哲說的時候還瞟了瞟他買的小蛋糕,“你這不也挺有儀式感的嗎?”

    “我那是純屬嘴饞好嗎?”林千漠一臉無奈。

    “你嘴饞?”他鄙視的把林千漠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我還真的不信,你要是嘴饞會買這麼小一塊蛋糕?”

    “大蛋糕在以前給我留下了心裏陰影。”林千漠擼著串,眼神有些飄忽不定,“當初在那個軍訓夏令營裏,有人過十五歲生日,教官給我們買了一個很大很大的生日蛋糕,結果裏麵加料了,讓一群人睡了好久,醒來後就是一場持續將近一年的噩夢。我就想,如果蛋糕小一點,那麼藥的劑量應該就不會讓我入睡。”

    陸雲哲靜靜聽著,他知道,這是坦白的開始,這件事情就是一個切入點,像一座橋,通往這個男人內心深處的橋。

    “醒來之後,我發現那裏真的好冷,雖然是盛夏,卻還是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要是非要找一個詞來形容的話,我覺得地獄最為恰當……”

    “算了,這樣說沒有沒尾的。”林千漠皺了皺眉,“我還是從頭開始說吧。”

    他眼睛望著前方,像是在看陸雲哲,又像是穿透了陸雲哲在看遠方。

    餐廳裏靜的出奇,輕輕的咀嚼聲聽的一清二楚,這是濱城的南郊,窗外完全沒有市區的嘈雜,聽著忽遠忽近的犬吠聲,仿佛正身處於某個風景秀麗的小山村。

    林千漠又灌了兩口啤酒,喉結不停滾動著。

    到底說還是不說?

    事到臨頭,他突然發現自己心跳的好快,往常做任務都不會有這麼緊張,其實平時沒事幹,他也早就設想過這天坦白時候的畫麵,應該是很平靜的啊,不就是講講自己以前的故事嘛,可現在為什麼感覺那麼難以開口。

    陸雲哲也不急,就靜靜的看著他,不緊不慢地吃著串,據他分析,這個男人應該是緊張了,正在矛盾的糾結。

    陸雲哲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緊張個什麼,既沒有勉強他說,也沒有逼著他說,不想說何必那麼折騰自己呢?

    雖然是靜靜的等待男人的下文,可他臉上依舊掛著燦爛且陽光的微笑,嘴角下的一點黑痣,應該是易容的時候隨手點上去的,林千漠就是盯著那顆痣,越看越覺得像是79。

    眼前的臉龐漸漸模糊,慢慢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大眼睛,黑頭發,唇下有一點黑痣的少年,他背後是鮮紅色的楓葉,在風中翩翩起舞,79就站在秋風中,一頭柔軟的短發隨著風歪向一邊,他在笑,笑的很愉快,邊笑還邊朝自己招著手。

    林千漠眨了眨眼,少年消失不見,隻有一個淡藍色短發的男人坐在餐桌對麵喝著酒,說是男人還不如說是個少年……

    “唉~”林千漠深深歎了口氣,給陸雲哲的碗裏又扒拉了幾串燒烤,才抬起頭,緩緩開了口。

    “我們先聊聊對黑夜的看法,好不好?”

    他問著,卻沒有給陸雲哲回答的時間,接著自顧自地說,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不怕黑,一直都不怕,我甚至覺得黑夜很溫柔,像是媽媽的懷抱,可以給我安全感。”

    一瞬間,這個男人像是回到了孩童時期,神情舉止都像極了一個孩子。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在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抱著被子,看著臥室裏濃濃的黑,我會把厚厚的窗簾拉的很嚴實,這樣就黑的純粹,沒有一絲光線。”

    “那個時候,我有一個很溫暖的家,媽媽很漂亮,一頭長長的波浪卷發,成天踩著又細又長的高跟鞋,爸爸很英俊,一二年級的時候他會接我放學,每次都會把我高高抱起,親我的時候稀疏的胡扯把我弄得癢癢的。”

    時隔多年,林千漠眼前又浮現出最初的美好,那是安詳寧靜的生活,是他後半輩子求之不得的生活。

    “有一天,我突然在半夜醒來了,為什麼會醒來,也記不太清楚了,隱隱約約中,我聽到了爭吵聲,是從主臥室裏傳出來的,我摸著黑,悄悄爬到了主臥的門口。”

    “臥室裏亮著燈,刺眼的燈光從門縫裏鑽了出來,被黑暗包裹著的我一時間有些不適應,就蜷縮在門口坐著,聽著裏麵的動靜。”

    說到這裏,林千漠的臉爬上一抹痛苦,這是陸雲哲從他臉上見過的除了笑之外的第二種表情。

    “他們在爭吵什麼,我聽的不太清晰,但是斷斷續續的詞語連接起來我還是猜到了,他們在討論離婚之後我跟誰。我驚呆了,他們平時那麼恩愛,為什麼要離婚呢?在斷斷續續的詞語中,我還聽到了暗花這兩個字,隻不過當時不懂暗花究竟為何物。”

    林千漠嘴角的苦笑帶著些許自嘲,修長的手指插在頭發當中,似乎是有些無奈。

    “我聽到那裏,害怕極了,雖然當時還小,可對離婚還是有一點概念的,我知道隻要他們一離婚,我溫暖的家就會四分五裂。”

    “那時我第一次感覺到黑暗並不那沒好受,待久了會產生劇烈的窒息感,於是,我借著夜色從書房的窗台翻了出去,外麵下著雨,空氣很清新。”

    “那個時候,我家住在建州,平時上學就住市區,周末就回半山腰的那套小別墅,說來也巧,那天剛好是個周六。”

    “翻出房子,我就迎著風雨像山上跑,那會是秋天,漫山遍野的長滿了楓樹,似血的楓葉被暴雨衝刷,變得更為鮮紅了。”

    林千漠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拿起酒瓶和陸雲哲碰了碰,碰杯的同時,他觀察到,男人的眼底有不易察覺擔憂,還好,沒有同情。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或許是在山腰上,又或許在山頂上,我遇見了一個人,那人改變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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