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雲翳 1

章節字數:3992  更新時間:08-11-08 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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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霽忘了自己是如何掙紮著回到公寓的,她隻知道那種好像要把心髒生生裂開的痛再次複活。她一遍又一遍地給明川打電話,她好像瘋了一般想見他,想讓他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難受。可是一遍又一遍,他的電話就是接不通。

    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她聽到有人來敲門,她想,是明川回來了嗎?她衝下樓去開門。門開了,是天朗,她一怔,心中隱隱有些失望。天朗憂傷而溫和地看著她,伸手撫上她的臉……忽然一陣風吹過,他的臉就那樣被吹成了碎片,隨風飛揚,再也看不見了……

    “天朗哥哥!”她大叫,睜開眼睛才發現隻是一個夢。但是,臉上卻已冰涼一片。

    不知什麼時候外麵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起,她一夜無眠。

    走到窗邊,她推開那扇窗,伸手摸著吊在窗楣上的古銅色的魚骨風鈴。忽然,樓下突兀地站在雨中的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天朗靠著那輛尼森靜靜地站立著,雨下得不大,但是家霽不知道他究竟站了多久。他微微的抬起頭,看著雨夜中亮起昏黃燈光的那一扇窗,他也看見了那個消瘦的身影煢煢孑立,她那潔白修長的手指撫過風鈴,雨中聽不到任何的聲響,他卻知道那是一種濃濃的思念。

    他很痛苦,撂下那樣的狠話然後一走了之,沒有想象中的瀟灑和決絕,心裏的回憶仍然絲絲縷縷地纏緊了他,使他艱於呼吸。他不由自主地來到了這裏,眺望著那一個漆黑的窗口,好像在審視和憑吊自己的心。

    她拿起一把雨傘下了樓,慢慢地向他走去。雨絲在路燈的昏黃下破碎混亂不堪,潮濕溫潤的空氣並沒有使她的呼吸更為暢順。

    她站定在他的麵前,把雨傘遞過去。他伸出手來,卻沒有拿傘,而是直接地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家霽的手觸到他的衣服才發現他全身都濕透了,他到底在這裏站了多久?

    “沒有下一秒,我收回我說的話,永遠沒有那一秒!”他的頭重重的放著她肩上,緊貼著她的臉,冰冷濕漉的雨水蹭在她的發鬢上,一陣酒氣撲鼻而來。她皺眉,他喝酒了?

    “天朗哥哥?”

    “我……頭痛……”

    坐在醫院的急診室裏,家霽對正在打點滴的天朗笑笑,說:

    “餓嗎?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吃,麵包好嗎?”她正要起身離去時,他拉住她,她扭頭對上他那雙幽深的眸子,他啞聲說:

    “不要走。”

    “好,我不走。”她避開他的目光,垂下頭,“天朗哥哥,以後別喝酒了。哪裏有人重感冒還喝那麼多酒的?”

    “你不喜歡,那我以後就不喝了,好不好?”

    “嗯。以後,也不要這樣淋雨。”

    “霽霽,你還是會為我心痛的,對不對?”

    她坐在那裏沉默著,因為他說對了,她的確不忍看他為她受苦。

    “霽霽,”他深深地吸口氣,臉上又現出了那種溫和的微笑,“如果真的不行的話,你就把我當作是哥哥吧。這樣,總比不聞不問永不相見的要好,或許,做你的哥哥要幸福一些……”

    她驚訝的抬起頭,看到他眸子裏的真誠,她的心就這樣一下子放鬆了。原來,自己一直等的竟是這樣一句話。

    他看著她臉上漸漸露出的自在的笑容和眼裏感激感動的神色,覺得自己心裏那條妒忌憤怒的毒蛇正在張牙舞爪,他按捺住心情的起伏,看向放在一旁的水杯和藥。家霽趕忙拿過杯子和藥給他,他一手把藥放進口裏,另一手卻握住杯子上的她的手,眼睛還是定定地看著她,緩緩地把杯子放到嘴邊喝下去。家霽忽然覺得這樣的動作曖昧極了,可是又不能把手移開,天朗喝完水,輕笑一聲放開了手。

    “傻丫頭,以前你病的時候,哪一次我不是這樣給你喝水?”他留意到了她臉上尷尬的表情。

    家霽釋然,也許自己應該放開一點,該怎樣對他就怎樣對他好了。

    天氣越來越冷,已經快要轉入隆冬了。周六的上午家霽出門時驚訝地看見天朗開著車在路口等她,天朗下了車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說:

    “伯父說他今天要到醫院檢查身體,教你打高爾夫球的任務就交給我了。”

    範伯庵開始讓家霽到公司的設計部實習,並逐漸讓她認識一些同行和學習一些基本的交際項目。跳舞和打高爾夫就是必修課。看見天朗穿著一身運動服神清氣爽的樣子,她的心情也好起來,說:

    “你會打高爾夫嗎?我還以為你的隻用於彈鋼琴和拿指揮棒。”

    到了高爾夫球場,家霽換好了衣服,天朗就帶著她到了一處較為平整的草坪。他選擇的是朝向東南的球場,可以抵擋寒風。。這裏的草坪草大都是狗牙根的雜交種,其質地細密,顏色深綠,遠遠看去如鋪開了一張墨玉大毯。人走在上麵非常的舒服愜意。

    “怎麼不戴好手套?”

    家霽連忙把手套拿出來,天朗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十分好笑,拿過她的手套張開讓她舒服輕易地戴好。

    天朗開始教她什麼是高爾夫球場球穴的開球區、球道、障礙區和球穴區,如何握杆。

    “打開手指,像握棒球杆一樣左右兩手分開用手指指握住球杆,右手的小指與左手的食指貼緊……”天朗手把手地教她,“揮杆……”球慢慢地向前滾動,最後準確的掉進了球洞。

    “你自己來試試。”

    家霽試了幾次,都打得不準,她的手開始酸軟,球杆變得越來越重。天朗善解人意地對她撫慰地笑笑,走過去從背後伸過雙臂繞著她,雙手握住她的手掌,家霽很不習慣地落入他的懷抱,他的氣息若有若無地縈繞著她。

    “站好,視線向球洞看齊,手要直,揮杆……”

    球不出意料地滾入了前方的球洞。家霽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又說:

    “再打一球。”

    “天朗哥哥,我自己來就好。”

    天朗聞言並沒有放開她,反而是霸道地再一次握住她的手,像哄小孩一樣柔聲說:

    “來,看著目標,輕輕揮杆……”

    家霽無奈,隻得乖乖地從背後被他抱著。他重感冒時坦言她隻需要把他當成哥哥後,她覺得心裏輕鬆多了,然而接連下去的日子裏,天朗每天都準時地來接她上學放學吃飯,好得滴水不漏卻讓她感覺不安,尤其是有些時候他有意無意的靠近和親昵的動作更讓她無所適從。

    她告訴自己,時間會衝淡一切的。天朗他遲早會明白她已經回不去那段過往了。

    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學長,好久不見了,原來你也有這種興致。”

    這聲音如一聲驚雷在她的心裏炸響,她的身形一僵,不敢置信地回過頭去,明川一身休閑運動服的打扮站在那裏,身後的啟新提著球袋等待著。

    明川清冷的目光落在天朗圈在她腰上抓著她雙手的手臂上,兩道濃眉無端地糾結在一起,然後他看向家霽,不帶一絲表情的眼神裏隱隱的痛楚稍瞬即逝。家霽被這樣的眼光刺痛了,天朗放開了她,邁開步子走到明川麵前,瀟灑自然地笑著說道:

    “真是巧了,明川,一年多不見,我還想特地去找你道謝呢。”

    “哦?”明川說,視線卻遠遠的落在天朗身後的家霽身上。

    “謝謝你如此用心地照顧了霽霽一年多,”他臉上的笑容不改,直直地迎上明川偏移的視線,“讓她安然無恙的一直等到我回來,霽霽說,你對她關愛有加她是心存感激的,隻是無以為報。”

    明川犀利的眼神冷冷地掃過天朗的臉,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厭惡天朗麵上的和善無傷的笑容。剛才那一幕情景現在還曆曆在目,他們兩個親昵的動作讓他心裏大為光火,更多的卻是傷心。天朗回來了,她心裏一直潛藏的那頭負傷的小獸又重新複蘇了嗎?她的順從他的微笑讓自己的心亂成一團絞痛不已。他說:

    “學長想感謝我?擇日不如撞日,就在這裏的西餐廳吃晚飯,如何?”

    “家霽,我們今晚請明川吃飯,好嗎?”天朗回過頭去牽起家霽的手走過來,不動聲色地握得緊緊的,無法掙脫的家霽被動的走到明川麵前,他看看她的手,然後目光停留在她蒼白無措的臉上,對天朗說:

    “學長,是你的放開手也不會飛走,何苦磨人磨己?放開吧,家霽的手會痛的。”

    天朗臉色微變,鬆開手。明川看到家霽雪白的手腕上已然有了一圈瘀青,天朗也看到了,他抓過她的手關切地問:“疼嗎?”

    她搖搖頭,卻看著明川,心裏頭有千言萬語,幽幽的眼神裏卻隻有四個字:不要誤會。

    可是下一秒,天朗的一句話生生地斷了她解釋的念頭:

    “就算是痛,也是心甘情願的,霽霽你說對嗎?”

    她抬頭望向天朗,生氣惱怒地望著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她處處為他麵子著想,處處留有餘地隱忍不發,而他卻……

    啟新走過來對明川說:“日方新能源集團的山本先生已經到了,在預約好的場地等你。”

    “那麼學長,我們六點在餐廳碰頭。”他笑笑道了聲別,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和啟新匆匆離去。

    傍晚,明川依時赴約,餐廳裏的人不多,但氣氛很好,窗邊精雅別致的窗簾垂下縷縷流蘇,天花板上吊著不同樣式的手工製馬賽克燈,家霽卻無心欣賞這一切。明川坐下,一臉的風塵,家霽不禁問了一句:

    “很累嗎?”眸光明亮,就那樣自然地照亮了他的心。他還沒有回答,天朗遞過菜牌給他看,問:“想吃什麼?”

    明川看了看,對一旁的侍應說:“雞蓉湯,肉眼扒配意粉,飯後甜品巧克力聖代。”他看著家霽燦爛溫柔地一笑,“叫這些,可以嗎?”

    他還記得她愛吃的東西,她的眉眼盈著笑意,眼波流轉,飛快地看他一眼,然後點點頭。

    天朗皺皺眉,“飯後吃雪糕太冷,傷腸胃,把聖代換成粟米布丁吧。”

    家霽的臉上還掛著似有似無的笑容,對於天朗的“專製”,她似乎沒想過反抗。

    明川看著她淡然沉默的表情,忽然心裏有些難受。一段日子不見,她的下巴更尖了,眼睛還是很美很晶瑩,卻多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不時浮現的笑容虛無得沒有半分實在,好像人在靈魂卻不知飄到哪裏去了一樣,這種不真切的神情揪緊了他的心。

    明川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電話時講的居然是日文,家霽一句也聽不懂,隻是驚訝萬分地看著他,通話時間大約持續了三分鍾,明川掛了電話,歉意地笑笑說:“不好意思,失禮了。”

    “你會講日語?”怎麼她從來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有什麼奇怪?”天朗說:“明川在巴赫的入學測試中智力和記憶力都是一流的,史密夫先生對他青眼有加也是因為他記琴譜記得特別快,明川,是吧?”

    明川不置可否,隻是說:“搞音樂還是不適合我,聊以自娛罷了。會講日語是因為我的母親生前學的是日文翻譯,從小有點基礎所以學起來比較容易。”最後一句他是看著家霽說的。

    他在向她解釋嗎?家霽看著他波瀾不驚的臉有點失望,明川的臉上沒有妒忌、思念、難過的表情,看到自己和天朗在一起他就如此的平靜如水?隻聽得天朗繼續說:

    “霽霽,明川還有很多讓人吃驚的地方,比如他的未婚妻是赫赫有名的程氏集團的女繼承人,兩家的婚姻早就定好了,郎才女貌不說,兩個家族事業上的互惠互利更將是全城的美談。明川,可心最近還好嗎?好久沒見了,什麼時候再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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