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92 更新時間:08-12-14 14:41
“怎麼了?”杜英本來今夜就沒打算睡,也就和著衣物坐在床頭。此時聽見騷動聲,立即下床欲出帳外看個究竟。司棋不敢阻攔,隻低著頭跟著她身後。
韓言給杜英的待遇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位於大軍的中心腹地,保衛完全。所以她出帳後發現騷動聲離她的住地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杜英此時隻擔心是否出了什麼變故,隱隱開始擔心韓言起來。
她隨意地攏攏已經放下來的長發,循著聲音的地方走去。所經之處,侍衛無人敢阻攔。倒是司棋,沒行幾步,被攔了下來,司棋地位不夠。杜英怕前方不安全也不大想帶著她。她對司棋做了個叫她安心的手勢,獨自前進。走了一會兒,杜英先看見了司馬落,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一群人,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可能他實在是太過顯眼明目,即使是在這麼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也亮若星辰。司馬落顯然是睡下了又起來的。他隨意披著一件淡色的外衣,長發隻由一根白色緞帶隨意地係在肩膀一側。側臉的線條輪廓堪稱一件完美的藝術品。他抱著雙手,冷眼看著前方陰暗處。杜英走到他身邊,他轉過頭來,看到她,露出燦然一笑,輕聲道:“你果然來了。”杜英明顯感覺到司馬落如點漆的黑目中含著的冷意,不禁怔住。司馬落眼角瞟到她傻愣在那裏的樣子,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頗有諷刺玩味意思的笑,似柔玉般溫潤的聲音輕輕說道:“你以為我不給那些侍衛命令,你可以這麼容易地出來麼?”言語中帶笑,眉目卻冷若冰霜。杜英實在是搞不懂眼前這個人,近幾天明明一直都是很好的,怎麼突然又變成這樣?她真的是不知道怎麼應對眼前這個人,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傻傻地站在那裏愣愣地盯著他完美的側臉。司馬落則一直冷著一張臉,看著前方。
“來著何人,報上名來!”一個雄厚粗獷的聲音響起,把杜英拉近現實,她轉過頭去看前方,一群士兵圍著陰暗裏的什麼。一圈士兵前,有個拿著火把的看似一個士官的中年男子。剛才那聲正是他發出的。
司馬落隻是站在人群外一段距離的暗處,抱手冷眼旁觀。否則,這些人若是知道他們的軍師在這裏,也不敢統統背朝著他了。
一陣悅耳清脆的鈴鐺聲響起,火光中突然出現一個陰暗的影子,伴著銀鈴的脆響,慢慢顯現。原來是一匹馬。馬上坐著一女子,長發簡單的綰了個髻,長長的披散在背後。能看見她大大水汪汪的眼睛,反射著火把晶晶的光。眼下卻覆著白色的麵紗,看不清其真容。
“我要見你們家將軍。”麵紗下朱唇輕啟,聲音倒還算動聽。
“將軍豈是一般人等輕易見得的?擅闖軍營重地,姑娘已經犯了軍規律條,還請姑娘報上名諱,下馬隨我們麵見何副將領罪。”杜英明顯感到這位士官壓抑著自己的怒火,恐怕是由於麵前是一個女子的緣故吧。
“我要見韓言。”馬上的女子卻一點也不感激他的風度,無感情地說。
變本加厲,杜英心裏嘀咕。
“大膽!”果然,士兵們騷動起來,“將軍的名諱豈是爾等可以輕易叫的?”一個士兵激動地衝上前拉住了馬嚼子,似想將那女子自馬上拖下來。
一瞬白影,一掌已甩在那士兵臉上。
“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來碰本姑娘?”那女子像被什麼髒物觸碰似的,拉著馬嫌惡地退後幾步,指著那士兵大聲斥責著。
頓時,一群士兵滿臉寫著憤恨和屈辱,都恨不得衝上去將眼前這不知死活的女人就地正法。先前的士官舉起手,示意群情激憤的士兵們不許亂來。杜英看到他的臉明顯在抽搐,想也是隱忍著滿腔怒火。雖然佩服他的冷靜,但再這樣下去恐怕終究還是要出事。
她扭頭看向旁邊,司馬落自始至終都冷眼站在那裏,嘴上卻帶著嘲諷的笑。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於上不敬,出言不遜。已犯國法。姑娘還請自行下馬領罪吧,我們不想對姑娘動粗。”
“我倒要看看這裏誰敢動本姑娘?”馬上女子冷笑著說。
一片咒罵聲四起,杜英看著這劍拔弩張的氣勢,身旁司馬落的看客態度,心裏急得不知怎麼辦才好。大戰在即,她不能更不想輕易叫醒韓言。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這些士兵想也是懂得這些道理,所以鬧到現在,也無一人去通報熟睡中的韓言。杜英不知他們的軍師下過命令,就算是離國大軍打來,隻要將軍在熟睡,誰也不許驚擾。否則軍法處置。當然,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荒唐軍令,韓言是不可能知道的。
萬事有他,這便是司馬落的自信。
氣氛一觸即發,這些士兵受了羞辱,早已失了冷靜。現在時刻絕不能出任何亂子,她忍不住踏出一步,欲上前控製甚重的火藥味。
剛踏出一步,司馬落便捉住她的手腕,她的臉無端的一熱。司馬落風清雲淡地瞟了她一眼。冷冷的眼眸裏寫滿了警告。他把她拉回陰暗處,自己走了出去。
“不愧是煙午閣的人,好大的氣勢。”司馬落滿是嘲諷地說。
這些士兵雖滿腔憤怒,腦子倒還算清醒,當即聽出這是誰的聲音,立馬行禮,自發讓開一條道。
那士官看到司馬落也行了一禮。心道總算來了個可以控製局勢的人。當即鬆了口氣。杜英看到他氣的蒼白的臉上滿是密密的汗珠,在火光的照耀下閃著點點的微光。
馬上女子聽暗中有人識出自己身份,又見眾士兵皆給來著行禮,便問道:“你是韓言?”
司馬落笑得更開心了,他站到士官麵前,略顯蒼白的絕世容顏在搖晃的火光下若隱若現,勾勒出一幅詭異的圖像。
“莫說連我家將軍都不認識,就來尋人。素聞煙午閣以嫻雅貞烈聞名天下,今日竟得以一見煙午女子上演千裏尋不識,潑婦鬧軍營的好戲,在下真是眼福不淺,受教了。”
“你……”馬上女子渾身顫抖,握著馬鞭的手指著司馬落,後者帶著一副淡定的表情,笑著看著她。
杜英徹底傻了,連著前麵的眾多士兵也一樣。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司馬落一句轉乾坤,現場一片死寂,氣氛更加詭異。
“姑娘先前如此撒潑蠻橫裝腔作勢,不過為了引出我或者將軍罷了,現在遂了心願,怎可先自亂了陣腳?”司馬落挑了眼看著她,語氣裏滿是不屑。
“哦?”那女子緩了緩,壓下怒火,頗為好奇地說:“你既知我是為了引你出來,竟也就乖乖出來了?”
“在下何嚐不想繼續看姑娘的好戲如何收場,隻是,”司馬落抬頭望望天,“可惜今晚月黑風高,實在不是個散步看戲的好天氣。”
難道……?杜英聽到這裏,想:要不是自己擅自行動,看來早猜到事情原委的司馬落還準備繼續觀望下去,她開始怪自己莽撞。確實,有司馬落在,自己還需操什麼心呢。想到這裏,心裏不禁感到一絲莫名的失落。
“姑娘有何事,不妨告訴在下,見將軍,斷是不可能的。”
“小女子也素聞中煙軍師智滿天下,想閣下就是軍師司馬公子罷。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女子在馬上向司馬落拱了拱手。來時樓主就曾與她打過招呼,說此行其實見到韓言的可能性不大,但隻要把聲勢造大,倒是有極大的可能見到司馬落。口信告之司馬落也是可以的。但她一想到司馬落剛剛羞辱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便成心想和他鬥鬥。
“在下的虛名想還傳不到姑娘清白幹淨的耳裏,虛禮客套就免了。姑娘還請留下你家樓主交給你的東西,莫讓這裏千千萬萬滿身煞氣的男兒汙了煙午嫻雅貞烈姑娘的視聽。”
來了,杜英暗想:喜怒無常攻擊法。好毒的舌,她不由暗自慶幸自己不需和司馬落打口水仗。
女子想不到司馬落連一點顏麵也沒給她,一句道破,長驅直入。字字針對,句句是辱。
“樓主吩咐口信隻可告知將軍一人。”你司馬落不是想要口信麼?我便偏不給你,看你怎麼和你家將軍交待。
杜英注意到這女子已將直呼韓言的名諱又改成了將軍了,她不禁笑著搖搖頭。怕這女子自己都沒察覺,她在氣勢上已經輸了。
“哦?”司馬落無所謂的笑笑:“那姑娘請回吧。”
他轉身對立在一旁的士官說:“以後再見此女子,無需上報,就地依律法處置。”
士官垂首應了一聲。
那女子沒料到司馬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怔在那裏。
“司馬落!樓主重要口信在此,你拒不稟報。你竟敢欺瞞?”
“姑娘剛剛還拒不伏法,現在倒要依軍律法參在下一本,讓在下說什麼好呢?”司馬落轉身,滿眼含笑看著她道:“還是你們柳樓主向來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女子氣得雙目似要噴出火來,“你竟敢對我們樓主出言不遜?”
“彼此彼此。”司馬落似乎玩夠了。轉身欲離去。
“對了,”司馬落想起什麼似的,回首向那女子笑道:“請姑娘回去報與你家樓主,說口信我已為她帶到了。”
回眸一瞬,傾國傾城。
“四字口信:查無此人。姑娘說可是啊?”司馬落燦然一笑,信步離去。
這次輪到馬上女子徹底傻了,他……他怎麼會知道?而且還如此囂張地在如此大眾廣庭之下毫不避諱地說出樓主的秘密口信。這人,到底是何人?
杜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自己的營帳的。司馬落就這麼瀟灑地走了,連看都沒看她。滿目冷然。她知道自己再次被這個人折服了。司棋沉默地站在她床邊,看她呆坐在那裏想了一夜的心事。
一早,杜英沒想到自己第一個見到的人竟然是韓言。韓言昨夜似乎睡的很好,精神很足。今日傍晚就可以到達沉煙了。上次派去的探子還未歸,韓言決定暫時延緩前進速度。便一早叫了杜英司馬落兩人一起吃早飯。
司馬落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依然嘻嘻笑笑。
韓言的心情似乎也不錯:“對了,落兒,昨夜我睡中依稀聽到帳外似有吵鬧聲,但無奈著實醒不了,也未見有人來報,竟兀自熟睡過去了。可是有什麼事?”
“沒事。”司馬落嘻嘻一笑,“將軍不見也好,不過一個罵街的潑婦罷了。”
“這裏荒郊野嶺的,何來潑婦?”
“一個傳口信的凶悍女子,為了她家主子幾字,竟惹出這些個事端來,不是潑婦是什麼?”司馬落心不在焉地說道。
韓言聽了,眼中射出精光:“落兒,你說什麼?昨夜來的難道是煙午閣的傳信使?你怎麼不早說?不叫我?”
“不過口信而已,何必驚擾將軍休息,我傳到便是。況且那口信其實本也不是給將軍的。”
杜英不明白這兩個人在說什麼。
韓言轉過頭來看著她:“三弟,是給你的。”前些日子,司馬落一直嫌“三弟”“三弟”叫著一女子著實難過,就私自改叫她“英兒”,反正“英”字男女皆可為名,杜英也不大在意。韓言倒一直叫著沒改口。
“為什麼是給我的?”杜英還沒明白過來。她昨夜都在琢磨司馬落這個人,竟完全忘了去思考口信的事。更想不到這鬧騰半天的口信原是給她的。
“三弟前些日子不是要尋人麼?”韓言好心地提醒她。
這下她翻然醒悟,她確實是要尋找自己不知所蹤的三個好朋友。這些日子事情諸多,竟然一時沒有想起。突然記起昨夜司馬落說的話:查無此人,也就是說……很大的可能曾蘭她們並沒有和她一起到這裏來。稍稍安心。
“樓主怎麼說?”韓言問司馬落。
“查無此人。”司馬落平淡地說,“然世上得少一苦命女子,倒是一樁快事。”
“落兒說的極是。”韓言低頭忖度了片刻,抬頭對杜英說:“三弟放心,既然連樓主都無法打探到,想你的朋友該是不在這裏。”杜英不知道,那時韓言埋在心裏未說出口的一句話,生生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
杜英點點頭,她看向司馬落,後者一臉淡然地吃著飯。司馬落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從他先前和昨夜的態度來看,他並不喜這些女子。
這時,一個士卒來報派往前方的探子已然回來了。
“快傳。”韓言急忙道。
不會進來個風塵仆仆的年輕士兵,滿臉倦容。跪在韓言麵前。
“前方形勢怎樣?”杜英第二次看到韓言如此嚴肅,通身一派威嚴銳利勢不可擋的氣勢。第一次是在出征前的城樓上。
士兵微喘了口氣,說:“離軍現到沉煙邊境的不過五千人,大部分暫駐紮在離江附近,開鑿離江,確保糧道。”
杜英瞄瞄司馬落,他毫無反應,無任何表情變化。
“好。本將知道了。下去好生休息吧。”韓言揮手摒退士兵。
“今日便可到沉煙了,三弟,準備好了沒?”韓言沉沉地說。
杜英鄭重地點點頭。
“好。那我們這就啟程罷。”
杜英仍和司馬落同坐馬車。司馬落自進入馬車開始,臉色就很難看。杜英看著他發黑的臉,不知道哪裏得罪了眼前這個人,不敢輕易開口。司馬落似在隱忍著什麼。未行多遠,隻見司馬落竟大咳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二……二哥……”杜英上去扶助他搖晃的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不妨事,”司馬落自袖中掏出絹子,將嘴角和手中鮮血擦了,平靜地說:“莫告知將軍,切記。軍心不可亂,若你多事,軍法處置。”
杜英苦笑,這樣還不忘恐嚇:“二哥放心,我知道。”
“離軍此次隻來了一萬人。”司馬落像在和她陳述軍情,又像在自言自語。
“嗯?”
“而我國,卻足足出了三萬兵馬。”司馬落苦笑道。
杜英腦中第一反應便是:韓言瘋了。
煙,地處中央,四麵受敵。以一敵三,固然勝算是大的,但是,國內空虛,一旦敵人使出圍魏救趙之計,回撤不及,煙國必滅。
“不是將軍。”司馬落似看出她的心思,搖搖頭,“出征兵數是皇上下的旨意。”
“調出的三萬將士,都是誓死追隨將軍的忠義之士。”
也就是說,將國內韓言的兵馬以戰爭之名盡數遣至戰場。
這是為何?不是說皇帝還挺喜歡韓言的麼?
司馬落看著她疑惑的臉,冷哼道:“幕後人自然是二皇子。”
二皇子?杜英對此人無甚好印象,聽了女侍之事,內心更覺此人簡直禽獸不如。
“我煙國皇族直係,隻餘病弱無力的太子,深居簡出的長公主,羽翼豐滿的二皇子,不知所蹤的三皇子,浴血戰場的四皇子”他頓了頓:“加上老智昏聵的皇帝。”
國內除了二皇子的兵馬,已無其它勢力。杜英隱隱覺察到了什麼。
“離軍似乎很悠閑呐。”司馬落有些自嘲地笑笑:“竟留了大半人馬去鑿冰開河。”
奸細,杜英瞬間想到這個詞。串敵,這是她想到的第二個詞。
一場政變,已然在漸落的夕陽中,悄悄拉開其黑暗的序幕。而她,在無知無覺毫無抵抗中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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