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70 更新時間：09-03-05 20:01
廂房內，自落華出去後，傲雲和戰冥就此沉默。兩個男人各懷心事。釋童坐在一邊一切好似與他無關。
良久，戰冥舉起那杯放了很久的茶水抿了一口，茶早已涼隻是不曾想竟是那樣的刺骨。
“小侯爺，有些東西該放手時需放手。”戰冥淡淡道，臉上毫無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傲雲頓了一下，皺起了眉。看著戰冥的眼有敵意，有防備，甚至還有殺機，但那也隻是瞬間的事情，走馬觀燈後一切終歸平靜，沒人察覺。
“戰公子可有深愛的人？”
戰冥心一抖身子一顫沒想到傲雲會問這樣的問題。他眯起的單眼放鬆開來遙望著窗外一言不發。
傲雲嗤笑：“如果戰公子也有深愛的人便會明白，即便是死你也不會放手。哪怕她愛的未必是你。”
對她，他堅決不放手。
雨，還在下。剪不斷，理還亂。
落華一直捂著胸口，心裏還有絲微小的疼痛。她貼在牆角動也不敢動，隻要一動就會扯痛胸口。待自己覺得好受一些，她從袖子抽出一塊白色的錦帕將唇角的血跡擦掉。現在，她還不能倒。
潔白無暇的錦帕已是被握得褶皺不堪，一片殷紅的血漬。落華望著帕子眉宇緊蹙，再看自己的衣裳也染上了血，看上去已有一些陰暗。
她不能在這裏呆太久，傲雲和戰冥一出來就會看到她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落華用盡力氣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人才剛站起來一個不穩眼看就要摔倒。然，下一刻一個黑色的身子卻扶住她，那是個身穿黑色衣裳的女子，手中握劍，漫長的發絲隻是簡潔地挽起，除了發帶竟無任何裝飾物。隻是，那女子卻太過冷漠無情。美麗的臉龐毫無聲息，她的手明明是溫暖的，眼卻像是要將人凍住。
落華一愣抬眼望去，一時反應不過來。除了自己，莫離是落華見過的最美最冷的女人。
“你……”
女子皺眉：“你沒事吧？”
顯然，她刻意壓低了聲音。
落華輕笑了笑，沒想到她倒是看出她的顧慮貼心得緊。
“姑娘能不能先扶我離開這裏？”
女子看了看天，雨還在下。她又看了看落華微微頷首。
女子扶著落華來到為自己準備的廂房。她小心翼翼地扶著落華坐到床上。
落華的手一直離不開胸口。
“多謝姑娘。落華感激不盡。”
“這是莫離的責任，莫離不敢當。”女子看著落華。
落華愣住。莫離又道：“公子讓莫離暗中保護姑娘，莫離剛剛一時情急……”
落華立刻明白過來：“你說的公子是戰冥吧？”
“是。”
“你也是血魔宮的人？”
“是。”
“如果不是我受傷，你一定不會現身吧？”
“是。”
落華笑了一下，戰冥對自己可謂是有心了，從周城到月都的一路上都有他為自己打理好一切。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著我？”
“姑娘回月都的那天。”
“你的武功修為相當的精湛。”落華由衷地讚歎著，她一直都未能發現有這樣一個人跟著她。
“姑娘謬讚了。”莫離的臉上始終沒什麼情緒，似冷非冷，隻是一片安靜，沒有情緒波動。
“戰冥，是血魔宮一個很重要的人物吧？應該不單單隻是血魔的朋友這麼簡單。”落華喃喃自語，似是在問著莫離又似是在告訴自己。
莫離愣了愣，道：“公子確實是宮主的朋友。他和宮主長得甚是相像就像是兄弟。公子的命令等於是宮主的命令。血魔宮上下都願意聽公子的差遣。”
“長得相像？”那又是怎樣的一副景象。
“是。”
“莫離，我能這樣叫你的名字嗎？”
“當然。”
“我咳血的事情你能不能為我保密？”
這個絕色女子蒼白的臉上有一絲堅持和期待。莫離想了一下，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話。
“姑娘先等我一下。”
出了落華的廂房，隻一瞬莫離就消失不見。
遠處，方丈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切。隻輕歎：“阿彌陀佛。”
待轉身要離開時卻碰到戰冥和釋童迎麵走來。
“方丈大師。”
“阿彌陀佛，戰施主。”
“在下剛才聽到大師的一聲歎息。不知大師為何事如此感歎？”
“施主好耳力。老衲隻是惋惜。”
“哦？為何？”
“老衲有句話希望施主能聽進去。”
“大師請講。”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戰冥不解，“大師？”
“阿彌陀佛，老衲言盡於此。”
雨落的速度越來愈小，淅淅瀝瀝；朦朧纏綿。
也不知過了多久，落華隻覺得越來越冷。隻是身上的力氣似乎已經抽離光了讓她動彈不得。莫離也在這時回來了。她的手上還拿著一個包袱。
莫離將包袱放在床上打開；是一套黑色的衣裳。
“姑娘先將身上的衣服換下來吧。否則那血漬是瞞不了人的。”
莫離將衣服拿給落華，她的裙角已經濕了一大片，頭發上也有幾滴雨珠在滴落。
落華了然：“謝謝你，莫離。”
“衣服是按我的身形來買的，相信姑娘應該合身。”
落華虛弱的笑了笑，點了點頭，“你能幫我換下來嗎？我現在全身無力。”
“莫離明白。”
待落華換好衣裳時天已漸暗了下來。莫離將落華的血衣放回包袱裏，又從身上拿出一瓶藥倒了一顆遞給落華。
“姑娘把這藥吃了吧。”
“謝謝。”落華接過藥一口咽了下去。莫離為她倒了杯水。
莫離雖冷漠，但落華總覺得她有股神秘的力量讓落華忍不住想要靠近、相信。
落華運氣調息著，整個人漸覺舒坦，不似剛才。
“咚、咚、咚”
輕微的敲門聲傳來，落華睜開雙眼，問了句：“誰？”
“主子，是我。”是釋童。
莫離看了一下落華，徑自去開門。
釋童一見莫離，愣住：“莫離？”
莫離點了下頭：“姑娘發現我了。”
沒想到主子連莫離都發現得了。釋童點點頭表示明白。
“是公子讓你來找姑娘嗎？”莫離問。
“嗯，公子擔心主子，讓我來看看。”
“釋童，你告訴戰冥我沒事。待會就過去找你們。”落華的聲音從屋裏頭傳出來，再平常不過。
“是。釋童知道。”
莫離重新關上門。落華已能夠站起來。
“謝謝你，莫離。”
“姑娘客氣了。”
“既然你已經‘被我發現了’，那就隨我一起吧。”
莫離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應了聲“是”。
落華和莫離回到傲雲的廂房時，大家都在了。太後高興地拉著她坐下來。戰冥看了一眼莫離，釋童已經告訴過他落華發現了莫離，隻是他的眉頭卻擰成一條線。而落華不再是一身白，黑衣也很適合她，不再飄遠絕塵，有股攝人心魄的魅力。
傲雲盯著落華，一聲不吭。她的臉色似乎很差。
太後稍微詢問了一下戰冥和莫離。落華隻說是自己的朋友，幫了她很多忙。太後一聽甚是高興。晚飯也就這樣就過了。
天空一片漆黑時，雨終於停了。蟾蜍聲起伏不斷。
窗子是開著的，竹林裏暗呼呼的一片，沒有月光，隻能透著幾許寒風看見竹身搖曳顧影自憐。
戰冥負手立於窗前，遙看著黑壓壓的一片。隻看得見他孤傲的背影，看不見他的麵容。就連有人進門他都不曾回頭。
“公子。”是莫離。
“莫離，以你的身手落華當真發現得了你？”戰冥背對著莫離，聲音平平穩穩是他一貫的磁性。隻是這種平靜的語氣卻讓人更加恐懼。
莫離知道瞞不過他，索性也就不瞞了。
“是，發現不了。”
“哦？”
“姑娘央求我為她保密。”
“所以呢？”
“莫離答應了。”
“是嗎？”
“但是，莫離知道公子已經猜到了。”
莫離將包袱放在桌子上。戰冥轉身走到桌旁將包袱打開；裏頭是一件白色的衣裳和一方染血的錦帕。白衣上有幾滴暗紅的血漬。
握著白衣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什麼時候？”
莫離了然：“剛出端敬小侯爺廂房的時候。”
是那個時候啊！那麼說是為了靳傲雲。他對她的影響居然有那麼大。他們之間似乎有堵他無法闖入的結界，裏麵千變萬化而他進不去。
“她現在怎麼樣了？”如果仔細聽的話就會發現戰冥的聲音在抖。
“服下了安魂丹已經沒什麼大礙。”
甚是懊惱又無可奈何的感覺困擾著他。連他自己都不知所以然。
戰冥微歎了口氣，“莫離，以後你也跟在她身邊保護她，雖然有釋童在我還是不太放心。”
“莫離明白。”
莫離走了，戰冥還望著白衣思忖。回頭望向窗外，他對麵的廂房裏還有燭光的亮度。他的手不自覺的握緊，眼神裏似乎還有某種東西在跳動。
這一夜，他一夜無眠。
落華早上開門的時候就看到一臉疲憊的戰冥在門外，他的眼布滿血絲。
落華驚詫不已：“冥？”
戰冥揚起笑靨：“睡得可好？”
“嗯。”落華點點頭遂又道：“你好像並沒睡好，不習慣嗎？”
“那倒不是，隻是在想些事情。”
“什麼事情讓你那麼煩惱？”
“不礙事了，現在已經想清楚了。”
“是嗎？”
“嗯，等到我想清楚了才發現天也亮了。”
“想清楚也就好了。”
“嗯。”戰冥點了點頭打量了落華一番後道：“黑色也很適合你。”
落華一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一大早來這裏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戰冥笑了一下隨即拉起落華的手：“當然不是。”
落華無措，硬是僵在那裏動彈不得。
“你……”
戰冥無奈道：“你的傷果然還沒好。”
原來他是在為自己把脈。落華的心輕鬆了下來笑容也隨即散開。
“不礙事的，並沒有什麼不適。”
……
他們的手握在一起，而落華在笑。遠遠地傲雲聽不到戰冥和落華在說些什麼，他隻聽到落華開懷的笑容和戰冥溫柔的眸子。似乎有什麼從心劃過；沒有血卻很痛。
他黯然地轉身離開。
落華，你對我何其殘忍。
用完早膳後，宮裏的儀仗隊就已經來了。領頭的是當日闖進沁芳閣的那個統領。他是傲雲的心腹。傲雲向他詢問了一下宮裏的情況。姬陽今早已經能夠上朝，朝臣甚是歡喜，江奎一黨雖暗生怨氣卻也無可奈何。
聽到這些落華總算稍放寬心。
方丈率著眾僧前來送行，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離開法華寺。
儀仗隊到宮門口的時候，姬陽親自率群臣來迎接，場麵甚是壯觀。
看著姬陽還好好的，太後心頭上的石頭也總算是落地。
戰冥覺得自己並不適合在這種隆重的場合露麵，落華讓釋童帶著他和莫離從後門進宮先到月王殿去。
太後回宮在禮上是很隆重的事情，等到姬陽將太後送到月寧殿時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太後經這般折騰人也乏了，就遣退了所有人。待姬陽、落華、傲雲回到月王殿時已過了午膳時間。
無心和無情準備了午膳，待大家都就做後才鬆了口氣。
姬陽雖冷酷但隻要有落華在就不會太拘泥於帝王身份，他讓無心和無情也一起坐下來。如此，一桌人圍著倒也熱鬧。
“姬陽，今天早朝可還好？”
“放心吧皇姐，你皇弟沒那麼不堪一擊。”
他今早可是把江奎那老狐狸氣得吐血。斬了他的得意門生，他倒要看看他還能放多少個爪牙在他身邊。
看姬陽心情大好，落華總算放心。
不過，姬陽對戰冥似乎很有興趣。戰冥對姬陽也是饒有興致，落華雖淡然卻讓人舒坦，如一股潺潺而流的清泉。然，姬陽雖是她的弟弟卻有一股王者的霸氣，如洶湧澎湃的海洋。
“朕有個問題想問戰公子，不知戰公子介不介意？”
“聖上請講。”語氣不卑不亢。
“戰公子是否會反朕？”姬陽眯起了眼，眼神淩厲。
落華驚異，不知道姬陽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戰冥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莫離。”
隻一聲，大家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莫離的劍已經架在姬陽的脖子上。
落華一驚：“莫離……”
姬陽抬眼看著這個這個冷漠的女子，她的眼眨都不眨一下，他知道若戰冥一聲令下她真的會動手殺了他。隻是，要殺他就要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姬陽冷笑，他看著對麵坐上的戰冥若無其事地舉起酒。
“戰公子，朕先幹為敬。”
“哈哈……”戰冥笑得甚是痛快，舉起酒一飲而盡。
“莫離。”
莫離收回劍遂又坐會自己的座位上。
她隻淡淡地對姬陽說了句：“莫離冒犯了。”
話落，莫離拿起麵前的酒杯也是一飲而盡。
姬陽倒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做，微愣了下隨即回敬她。
落華皺著眉看著這一出。
“聖上對我的答案可滿意？”
姬陽冷哼了聲，這個人做事果決，手下又是訓練有素。若不能為己用，隻能除掉。
他本不打算放過血魔宮的任何一個人，不過現在他卻不這麼想。
“戰公子夠爽快。但不知戰公子說不說得了血魔。”
好個曦月陽帝，落華你倒教出個好弟弟。
“聖上，血魔是一宮之主。他的意見戰冥左右不了。”
“是嗎？”
“不過，聖上可放心，據我所知血魔目前對曦月沒有興趣。”
好個狂妄的血魔。
“若有一天朕與血魔對立，戰公子是陪著皇姐站在朕這邊還是助血魔稱霸天下？”
落華一愣，不安地看著戰冥，這個問題一直被她忽略掉，若真有一天她必須要和戰冥兵戎相見那她會怎麼做？他又會怎麼做？
戰冥頓了頓，側頭直望著落華。她的眼暗淡飄忽，並沒有注意到他的注視。
戰冥沉吟道：“不會有這一天，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落華殺了血魔。”
落華驚醒。這就是他的答案？他如此的篤定。
姬陽也沒想到戰冥會這樣回答。他深看了一眼戰冥竟與他雙雙笑了起來。
傲雲看著唇角也露出了笑意，姬陽怕是有與戰冥相見恨晚。他又望了落華一眼，落華的眼看著姬陽和戰冥滿著笑意。他的心一緊將手中的酒灌入口中。辛辣充斥著整個心髒肚子裏一片灼熱。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忘卻他的心在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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