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270 更新時間:09-04-12 20:23
“上馬時,腳蹬力要著勁撐起身子,手扶著馬身,翻身要快。上馬後,手握韁繩,雙腿加緊馬肚,輕輕使力,手輕甩韁繩。馬開始起跑後,注意力一定要集中,讓身體和上馬的律調。記住,無論何時,雙腿一定要加緊馬肚,騎馬最忌失神。”
蕭未茫一邊給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安馬鞍,一邊對我諄諄教導。我站在他身後,看馬兒打著鼻響,乖巧地由他忙上忙下,笑著說:“南希謹記。”
他安好馬鞍,轉身看著我說:“這是匹母馬,性子溫良,正適合做你初學的坐騎。”
我點點頭,走了幾步,摸著馬兒油光發亮的脊背,躍躍欲試。
蕭未茫看著我道:“這就上馬吧。”
“嗯,”我左腳踩上腳蹬,手攀住馬背,一使勁。
“咦?”怎麼沒上去?馬兒揚了揚蹄子,又噴了個鼻響,似乎在嘲笑我。沒道理啊,小時候我還能很麻利地爬樹,現在長高這麼多,怎麼爬不上馬背?我咬咬牙,腳上再使力,手緊緊抓著馬背。另一隻腳還沒離開地麵,那馬竟然仰頭嘶叫了一聲,向前走了兩步。我來不及應變,突然的移動讓我身體一斜,就這樣摔倒在地上。
草地柔軟,倒也不覺得疼,隻是心裏憋氣。我拍拍衣服站起來,見蕭未茫好笑地看著我,不禁臉紅道:“這馬太壞了,我還沒上去就欺負我。”
“是你先抓疼了它,怎麼還怪它欺侮你?”
我滿腹不解,他牽著馬韁,一邊安撫著馬,一邊說:“你方才又犯了一個忌諱,不能抓馬的鬃毛。”
我撇嘴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規矩還真多。”
蕭未茫拍著馬背,笑說:“你的氣力不夠,來,再試一次,我扶你上去。”
他托著我的後背,我借力上了馬去。腿上頓覺馬兒的體溫,熨帖舒服。蕭未茫的棕色眸子閃著光芒,這樣居高臨下看他,可以看見陽光照在他墨玉般的黑發上,泛起的一道金光。我握起韁繩,衝他展顏一笑。
蕭未茫的嘴角微微上揚,走到另一匹赭紅的高頭大馬旁,也翻身上馬。他驅馬向我踱來:“馬是有靈性的,你待它好,它自然也待你好。你不懂它的脾氣,它也不會了解你的意思。你要試著去與它交流,用你的動作,用你的撫慰來讓它感知。好了,你先試著讓馬動起來。”
我點頭應是,目視前方,鄭重如臨考場。雙腿一蹬,韁繩輕輕一甩,“駕”我低喝一聲。馬兒揚蹄,開始走了幾步,接著便小跑起來。
我坐在上麵,一顛一顛的,像是小時候花一塊錢坐的那種會唱歌的兒童車,十分愜意。
馬兒一路向前輕跑,前方是茫茫不見邊際的草原,草天相接,藍綠相嵌。跑起的風拂在臉上,帶著春天的暖意熏然,以及牛羊的特有氣息。馬蹄踏著青草,聲音低沉暗悶。
天地廣袤,一望平川。遼闊的景象讓我心生激蕩,日久的陰鬱似被風吹散了開,好像自己是一隻任意西東的風箏,臨風而馳。然而,這樣的好感沒持續多久,馬背的劇烈起伏讓我的四肢漸漸疲軟,使不出一點勁。後背和前額都已經出了一層汗,可馬兒的速度卻越來越快。我全身緊張,僵硬地伏在馬背上。
“南希,”蕭未茫從後麵趕上來,“控製速度,不要讓馬跑的太快。”我艱難地轉頭,大聲問道:“怎麼控製?我不會。”
“韁繩,拉住韁繩。”
我微微傾直身來,用力往後拉韁繩。
“噅兒”馬叫了一聲,稍稍放慢了步子。蕭未茫不知何時已與我並駕齊驅,他傾身過來,騰出一隻手,拉住我手裏的繩子。
“籲”,馬匹馬兒同時停下。我拍著胸口說:“雖然還有些害怕,不過騎馬還真的很有意思。蕭大哥,我想我明白你說的那種可以拋棄煩惱的境界了。”
他似笑非笑,看著我揶揄的說:“這樣就明白了?”他搖頭,“你隻是坐在馬背上。剛才那段路根本不叫騎馬,是馬馱著你跑了一段而已,更與我說的境界相差甚遠。”
我作勢瞪了他一眼,佯怒道:“我才對騎馬有了點興趣,蕭大哥就來潑我冷水。”
他似有不解,皺眉問:“潑冷水?”
我反應過來,忙接道:“是啊。這是我家鄉話,就是指你打擊我信心。”
“嗬嗬……”他不置可否地搖頭一笑,兩道濃眉在他俊朗的臉上微微舒展,英氣畢現。
……
“希姐姐,”簫未沁看我一瘸一拐地走進帳篷,扔了手裏的東西就向我奔來。
“沁兒,快扶我一下,我整個人都快散架了。”她扶住我的身體,淡淡的眉毛皺了起來:“大哥也真是的,教姐姐騎馬也太嚴厲了,把希姐姐累成這樣,難道一天就要策馬奔馳嗎?”
“不關蕭大哥的事,是我自己笨,怎麼也控製不好馬。”我在軟榻上坐下,誰知屁股才碰到柔軟的墊子,就痛的我齜牙咧嘴的。我喘著氣,靠在簫未沁遞過來的軟墊上,“那馬也不知怎地,在蕭大哥手裏聽話得很,碰上我就犯起脾氣來。我讓它往東,它偏往西,硬是和我作對。”
簫未沁咧嘴而笑,雙眼眯成了兩完新月。
“看來希姐姐跟我一樣沒有馬緣。”
“騎馬還講緣分嗎?”
“那是自然。我雖然在草原上長大,可騎術也就一般。短距離慢跑我還可以應付,要是長距離地策馬馳騁,那可就要討饒了。可我大哥就不一樣……”小臉帶上了一種崇拜讚歎的神情,“再烈的馬兒,在我大哥的麵前,也會乖得像隻小貓。”
她的話匣子一打開,一時半會兒就停不下來。
“前年的時候,乞羅山下,希姐姐知道乞羅山吧?我們回風都時路過的。”
我一點頭:“我還記得乞羅山下有一條很美的河。”
“對,”她微微一笑,“那是赤璃河。前年,就是在赤璃河邊,發現了一匹全身赤紅的漂亮野馬。那馬兒當時肚裏懷著小馬,性子可烈了,根本就不讓人靠近。部裏不少人拿了套索去套它,都沒能成功,反而摔得一身狼狽。後來,大哥去了。我當時要不是正病著,也肯定要跟去。
聽人說大哥隻套了兩次就將它套住了,那馬跳著、叫著要掙脫,大哥騎著另一匹馬驅身靠近,手裏的繩子慢慢收攏。野馬的勁兒無人敢小覷,可大哥竟然死死拉著它,巋然不動。到了近前,大哥伸手撫摸馬兒的脖子,那馬開始還反抗。不過三兩下卻神奇地靜了下來。”
簫未沁的眼睛射著光芒:“大哥笑了笑,就解開了套索。而那馬兒竟然也沒再走,一路跟著大哥回了部裏。”
好厲害!比一級馴獸師還厲害。
我也顧不得酸麻的四肢,拉著她問:“後來呢?那馬還在這裏嗎?”
簫未沁搖著頭:“那馬生下了小馬駒,就被族長要去了,說是要上繳給朝廷。小馬也被大哥送回了赤璃河邊,大哥說隻有自由的天地才能孕育出好馬來。”
我點頭讚歎:“蕭大哥真是個懂馬之人。”
簫未沁聽了卻是撫掌大笑起來:“我大哥懂得可不隻是馬呢。他會給人看病,會上山采藥,會給牛羊接生,會捕捉一些凶猛的野獸,最厲害的是……”她神秘一笑,“他還會分析不同人的心思,能給你排憂開導。部裏有誰與人鬧了矛盾,起了糾紛就會來找我大哥,大哥三兩句就能說得人家恩怨全消,握手言和。”
我有些吃驚,活生生一個全才啊。
“哈哈……”簫未沁見我的癡呆樣,笑得前俯後仰,“希姐姐這副模樣與張二叔家的香蘭姐可真像。香蘭姐早已對我大哥芳心暗許,有段日子是天天往我們帳裏跑。張二叔也喜歡我大哥,一心想讓我大哥做他女婿,明著暗著提及好幾次。無奈我大哥就是不肯回應,白白浪費了一段好姻緣。”
說到這裏,她忽然坐近了些,湊過腦袋,兩眼放光似的看著我:“希姐姐,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大哥?要不要我幫你說說?也許這次我大哥就不會推辭了。那我就有個嫂子了,希姐姐也可以永遠和我們在一起。”
她越說越高興,我卻越聽越好氣,忍不住在她小臉上擰了一把。她“呀”地怪叫一聲,坐了回去。我笑罵道:“你再胡說,我就告訴蕭大哥。沒準他還沒娶媳婦,倒先把你給嫁了,免得被你整天聒噪。”
簫未沁吐了吐舌頭,討好地說:“我不說行了吧?希姐姐千萬別告訴大哥,免得他回頭又要教訓我了。”
我瞪了她一眼,笑道:“你給我倒杯茶來,我就絕口不提。”
“沒問題。”她笑嘻嘻地走到案幾旁倒茶。我接了杯子,牛飲了幾口,累了一下午,流了那麼多汗可得補回來。
見簫未沁坐在榻邊,手裏又拿著先前那樣東西,似乎是在做什麼針線。我奇道:“你竟然會拿針線?”
簫未沁笑了笑,將手裏的東西遞給我。我見是一直小巧玲瓏的錦囊,月白的緞子上一匹精壯健美的駿馬雖然隻繡了一半,卻栩栩如生,那份瀟灑意氣已經躍然於上。
“看不出來你繡得這樣好。”
簫未沁笑著說:“是王大嬸教我的,不過我也就會做這些小東西,那些個衣裳納鞋什麼的,我可一樣不會……”
正說著,氈帳一卷,蕭未茫閃身進來。他朝我微微一笑,瞬即對簫未沁說:“沁兒,南希累了一下午,你就別煩她了。”
簫未沁嘴撅了起來:“我哪有?”
蕭未茫不理她,隻對我說:“南希,我在隔壁帳裏給你備了沐浴水,一會兒讓沁兒陪你去。”
“大哥偏心,你從來沒有給我提過洗澡水。”
蕭未茫恍若未聞,我對著簫未沁道:“下次沁兒沐浴,我給你備水,好嗎?”簫未沁這才笑笑,對著蕭未茫做鬼臉。我轉頭對著蕭未茫微笑著說:“謝謝蕭大哥。”
簫未沁扶著我走進臥帳旁的一個較小氈包,一塊寬大的厚重白布掛在氈包中間,圍合的空間裏有一隻半人高的浴桶。桶內熱氣升騰,在白布包圍的空間裏盤繞凝結。
剛才在榻上坐了一會兒,其實已經好了很多,再說我也不習慣別人幫著我洗澡。於是便讓簫未沁將衣物放在浴桶旁的架子上,留下我一人。
我脫了衣服,先用手試了試水溫,不燙不冷,正舒服。坐進桶裏,散開發絲,慢慢浸入水中。皂角的清香溢開來,我一邊揉著頭發,一邊享受著舒服的水溫。全身的肌肉鬆弛下來,似有無數隻柔嫩的小手在拍打著全身,替我除去一身的疲勞。
在風都住了近一個月,我慢慢了解到雖然他們沒有明確的城鎮規劃,卻有一個個零散的部族,組成一個個群居的村落,族長受命於風都朝廷。蕭未茫兄妹所屬的部族是最接近北刖的一個村落,長年居住在高大巍峨的乞羅山下。族裏的人對我的到來沒有絲毫的不歡迎,或許是簫氏兄妹在這裏人氣太好的緣故,他們很快接納了我。
我洗完澡,水溫卻還沒有完全冷去。我磨蹭著不肯起來,手一下一下地拍著水麵,叮咚作響。看看浴桶邊架上的油燈已塊燃盡,發著幽藍的光澤。我玩了一會兒,終於起身擦幹穿衣。
打開浴桶底部的塞子,讓水順著一條小溝流出氈包去,然後拿起一塊幹布擦頭發。燈火已十分暗淡,可我仍然清晰地看到我那及臀的長發發梢已有了分叉,泛著難看的黃色。
幾個月前,它明明還是黑的發亮,軟若絲綢的。我歎了口氣,回到臥帳,找出剪刀坐在銅鏡前將那些分叉逐一減去。妝台上落了一層密密的碎發,我用手攏成一堆,正琢磨著該扔到哪兒,眼角瞥見蕭未茫卷簾站在門口。
“南希,”他輕輕叫道,“出來吃飯吧,今晚王大嬸做了烤全羊。”
“嗯,來了。”我披著頭發向他走去。外麵已是夕陽西下,晚霞滿天,印得所有的事物像抹了一層胭脂,包括蕭未茫的臉。
出得帳來,我順手將手裏的東西丟在地上。這算不算汙染環境呢?頭發會分解嗎?好像電視上說過那些千年幹屍全身的皮膚幹皺恐怖,隻有頭發保存完好,難道不會分解?
“南希……”
我正胡思亂想著,就隨意應了聲:“嗯?”
“你頭發還未幹,小心被風吹了一會頭疼。”
我腦中正浮現著電視畫麵裏幹屍的頭發,冷不防又聽到一聲頭發,倒是心頭一跳。轉過臉去,蕭未茫走在我身旁,深邃澄清的眼睛望著我。
“哦,沒關係,我以前也這樣,不礙事的。”
他笑了一笑,嘴角揚起優美的弧度:“我是大夫,你應該聽大夫的話。”
我見前麵幾個身影正圍著一垛燒得正旺的火堆談天說笑,一隻肥碩的乳羊在火上烤著噝噝冒油。簫未沁正捧著手裏的羊肉吃的不亦樂呼。
我笑道:“行,我聽大夫的,這就去把頭發烤幹。”說著就邁步向他們跑去。剛盤膝坐下,“南希,給。”一個四十上下的微胖婦人遞來一塊用木棍插著的羊肉。我接過來甜甜一笑:“謝謝王大嬸。”
王大嬸臉上露出一個笑:“這姑娘,總是這麼客氣。”
“就是就是。”簫未沁抽空說道,嘴上的油在火光下發著光,“希姐姐,王大嬸的手藝可好了,你就少說話,多吃肉吧。”
“我看該少說話的是你吧。”蕭未茫在我對麵坐下。
簫未沁委屈地皺眉:“大哥就愛說我。”
大家都笑了起來,我湊上嘴,咬了一口,香味撲鼻,肉質鮮美,又沒有羊肉那刺鼻的膻味。一時,大家都沉浸在美食的美妙滋味中,無人說話。晚霞拖著橘色的飄帶迤邐遠去,天暗了下來,泛著深藍,幾顆零落的星子一閃一閃,嵌在天上。
“希姐姐,”說話的是王大嬸五歲的女兒,王妍。她紮著兩個小髻,一雙圓眼分外有神。
“沁姐姐說你今天在學騎馬?這兒的人都會騎馬,連妍兒也會,希姐姐怎麼現在才學?”她眨著眼,一臉的嚴肅加好奇。
我幹澀笑道:“因為希姐姐家不在這兒,那裏沒有草原,沒有這麼多馬,不像妍兒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
“那希姐姐家在哪兒?這世上還有沒有草原的地方嗎?”
我微微一笑,對王妍輕聲說:“我家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裏沒有草原,卻有山有水,有花有樹,有亭台樓閣,有屋宇橋梁,總之啊,是個美麗的地方。”
王妍的眼睛睜得老大,我以為她不能聽懂什麼是亭台樓閣、屋宇橋梁的,琢磨著怎麼說得通俗點,誰知她竟然拍手笑道:“真的嗎?妍兒也想去。希姐姐,等你回家的時候能帶妍兒一起去嗎?”
我愣怔不知如何回答,也許我自己都回不去了。王大嬸三歲的兒子王聰見姐姐這麼說,丟了手裏的肉,步履蹣跚地向我走來。他晃著小腦袋,奶聲奶氣地說:“聰兒也要去,希姐姐也帶聰兒去。”
他說話時眼睛炯炯有神地望著你,臉上卻帶著一絲羞澀,竟然十分像小九。我鼻子一酸,也不知小九小八他們可還好。
壓下眼裏的酸澀,我對著王聰微笑道:“好,等有一天希姐姐一定會帶聰兒去。”
“哦,太好了,哦。”他大叫著,舞著油光光的小手直接撲進我懷裏,雀躍的身子一跳一跳,那兩隻小魔爪在我背上一拍一拍的。我叫苦不迭,我可是剛洗的澡,剛換的衣服啊。
懷裏的重量驟輕,卻是蕭未茫將王聰抱進了自己懷裏。
“希姐姐今天累了,還是哥哥來抱你吧。”
“不要,不要……”王聰舞著小拳頭,滿臉不樂意,“我要希姐姐抱,希姐姐身上好香。”
王大嬸笑叱了一聲:“聰兒,不許胡鬧。”
簫未沁卻笑得眼淚直流,指著蕭未茫難看的臉色道:“大哥,沒想到你也有被人拒絕的時候。哈哈哈,笑死我了。”
……
接下來一連十幾天,蕭未茫每天陪我練馬。有時我覺得過意不去,成天讓他這麼陪著,怕耽誤了他的事,就勸他不必日日陪我練。他聽見總是笑笑,仍是騎著馬站在一邊。
我的騎術在他的指導下有了十足的長進,雖然每天都累得散架似的,腿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可是身體的勞累徹底解放心裏的疲勞。我躺在床上不消五分鍾便已酣然入睡,恍如高考決戰之時的身體狀態。而一覺醒來,見天清氣朗,旭日東升,便覺得精神抖擻,又充滿了力量。於是,我迷上了這種滋味,越發玩命似的跟自己較真。
也不是沒摔過跤,可我顧不得看有沒有傷著,咬牙又攀上了馬背。蕭未茫見我摔下來,驅馬要來扶。看我不發一言又投入下一輪的人馬大戰,也就停住了。我偶爾眼角餘光瞥到他,總會對上一雙深沉如夜的棕眸。
濃雲蔽日,光影交錯。徐風漫拂,草葉輕搖。
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猶如一道離弦之箭,飛般馳騁在草地上。我坐在馬背上,享受著速度帶來的快感,覺得自己仿佛長出了一對翅膀,翱遊在天空草地之間。
待看到前方用木棒標誌處,我一收韁繩,低喝一聲。馬兒立即收了步子,調轉回身,朝著來時的方向疾奔而去。
前方一人一馬的輪廓漸漸清晰,待隻有幾步之遙,我才猛然收攏韁繩,馬兒嘶叫一聲停了下來。
蕭未茫一襲藍衫,烏玉的黑發在風中輕揚:“南希的騎術是越來越精湛了。”
我將拂在臉上的發絲別到耳後,笑道:“還不是蕭大哥教得好。”
他微微一笑:“回去吧,天暗下來了,隻怕就要下雨。”
我仰頭一看,一片冗大的鉛雲將太陽遮了個嚴實。沒有陽光,顯得陰沉沉,風一陣一陣,吹得人心生蕭索之感。
我點點頭,就和蕭未茫驅馬回帳。剛把馬兒牽回圈裏,一粒豆大的雨滴打在了我額上。我伸手摸了摸,見天上已經陰雲密布,很像小時候隨手塗鴉的沒有圖像的水墨畫。
“南希,”蕭未茫關好馬圈的柵欄,走過來說:“還站著做什麼,快回去吧。”
“哦,”我應道,邁步向氈包走去。這好像是我離開芷城後遇上的第一場雨吧?雨點兒很快密了起來,一串串落在我肩上。風帶著雨絲拍在臉上,竟是刺骨的冰涼。先前的豪爽快意一掃而空。
我望著視野裏如串似幕的雨,心裏莫名的不安像是退了再漲的潮水,一點一點沒過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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