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44 更新時間：09-01-30 21:53
正哭笑不得間，紅榴讚許地拍了拍墨北羽的肩，笑得前仰後合道：“對對對，就是這樣。”我無比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望著紅榴冷冷笑道：“黑曜，無論你用什麼方法，別讓我再看到她。”黑曜隻淡淡應諾便拔劍向紅榴步步逼去，我和北羽看著紅榴被逼得連連求饒，捂著肚子大笑。墨北辰端著茶盞靜靜地看著我們，眼中也滿是笑意。唯清瑤呆呆愣了半晌，陡然惱羞成怒地嚷道：“墨北羽，你又欺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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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簾外爆發出一片叫好聲，碎銀銅錢華麗嘩啦啦地落了一地，那老漢卻置之不顧，隻欠身微微一揖，手中醒木一拍，折扇一搖，接著道：“要說白虎當世風神寶劍傳人，白延昭，白元帥，可謂是當世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白元帥成名甚早，十二歲時便已跟著上代風神劍主南征北戰，戰績彪炳。不久，上代風神劍主戰死奎州，年僅十六歲的白延昭臨危受命，繼承風神寶劍，退我玄武大軍三十餘裏，白虎百姓皆謂其英勇無畏堪比白虎神再世。”
這時老漢手中折扇忽地一收，傲然笑道：“然而老夫今日要講的並不是這位威名赫赫的白元帥，而是十年之前，與白延昭一戰而名動天下的一位俊雅少年，人稱白雲公子。”
“話說十年之前，白虎西獠城內來了一位白衣勝雪的少年，人們傳說其俊美無儔如九天的神祗，其清冷孤傲堪比千年的寒冰。一曲碧玉短簫，讓琴先生自歎弗如，一身流雲劍法，更是無人能出其右。真可謂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說到這裏，各位看官或許就要問了，這樣的風流公子從何而來呀？當年白延昭將軍府的侍衛也這麼問，那少年卻甚是倨傲，隻漠然不語。這時從少年身後走出一位水紅羅裳的少女，那少女雖貌不驚人，卻自有一番清婉態度，含笑答道，‘此乃我白雲城少城主，特來拜會白延昭白大將軍。’”
僅此一言，滿座皆驚。那老漢一拍醒木，手中折扇一收，遙遙對虛一指道：“沒錯，那少女說的真真切切，正是碧落海浮雲幻境，白雲城雲家少城主。”
“這位看官為的好，若問碧落海浮雲幻境，白雲城的雲家是什麼來頭？五十多年前，這還算不得什麼秘密，但隨著白雲城漸漸不問世事，這雲家的消息也就越來越飄渺了。莫說各位，就是老夫我走南闖北四十餘年，玄武鬥州的天山去過，白虎壁州的海市蜃樓去過，朱雀軫州的妃子湖龍宮去過，就是青龍大內，也是走過一遭的。可這碧落海，浮雲幻境的白雲城，卻也隻聽說其‘滿城白櫻終年不凋，風花雪月莫過於此’。”
“這老頭未免也太言過其實了。”紅榴本笑得很是不以為然，見我雖漫不經地含笑聽書，卻眸光低垂，滿目深思，似猛的想到了什麼，隻不動聲色地盯住那說書老漢。
這時台下一人小聲嘀咕道：“聽說白雲城雲家之人皆有其不凡之處，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還有假？我聽雲煙閣的管事說，他們家小姐，乳名喚瑤兒的，小小年紀已有傾城傾國之容，還有詩為證呢！什麼‘雲想衣裳花想容’的，當真美的不得了。”
“諸位，諸位，且聽老夫慢慢道來。”那老漢咳了一聲，不慌不忙的接著道，“那時雲家還不似現在這般神秘，傳說那白雲城少城主七歲學劍，七年有成，十四歲後未逢敵手，十六歲時已可睥睨天下，可謂驚世奇才。”
“短短三日，他隻是飲了一杯酒，折了一枝梅花，吹奏了一支曲子，整個白虎的西獠城便已傾倒在他纖塵不染的白衣之下。這其中也包括當時白虎王膝下最受寵愛的公主——白風卿。”
“就是那白元帥的夫人白風卿？”一人驚呼。
“瞎說，這‘白’可是白虎國姓，哪能夫妻倆都姓白呢？”
“你這就有所不知了吧？那白元帥是因為屢立戰功，加上又要繼承他師傅的白虎風神劍，才被白虎王賜得國姓，人家本身並不姓白。”
“那他豈不是成了倒插門兒，跟了老婆姓了？”
“跟老婆姓有什麼不好？人家老婆那是白虎國姓，矜貴著呢！西獠城裏想姓白的呀，排成隊兒都能排到咱玄武來，他白延昭人財兩收，有什麼不樂意的？”
“咳咳，咳咳……”那老漢實在忍不住，尷尬的咳了兩聲，斂容捋須接著說道，“說到這白風卿，那女娃娃當年才剛滿十五歲，從小就被她爹白虎王慣得無法無天，西獠城裏出了名的嬌蠻潑辣，肆意妄為。您還別不信，如今穩重端莊的元帥夫人當年可還曾嚷嚷著要當女將軍呢！”
坐下眾人皆忍俊不禁，白虎國雖民風開放，卻也沒聽說過那個女子作將軍的，那白風卿倒是有趣。說書老漢也咧了個蒼老的笑容，滿是皺紋的臉像開了一朵莫測的菊花，“若說整個白虎還有人治得了這瘋丫頭，也就隻有這位白延昭白元帥了。白元帥那時還是個驃騎將軍，戎馬倥傯間，便也過了成家的年紀，已是而立之年，府裏卻連個姬妾也沒有。”
“這說來也有幾分機緣，話說白延昭二十三歲那年，自壁州凱旋回京。殿前受賞之時，一個七八歲的女娃娃從白虎王膝上跳下來，指著他的鼻子就問，‘父王說你是白虎最勇敢的人，你是嗎？’白延昭雖少年得誌，難免輕狂了些，倒也不會和一個丫頭計較。坐下群臣百官連忙紛紛讚和稱是，他卻隻叩謝了皇恩，一言不發的退了下去。”
“各位看官猜猜，那女娃娃又說了句什麼話，讓堂堂白大元帥下盤不穩，險些跌倒？”那老漢頓了頓，故作神秘地敲了敲手中折扇，學起了小女孩兒般盛氣淩人的樣子，“白延昭，你給本宮聽著，本宮長大了就嫁你，我白風卿要嫁就嫁我白虎國最勇敢的英雄！”
我不禁失笑，白虎的九重宮闕之中竟也能有這般率性自然的女子，但願白延昭確是那個能懂她惜她的人，活得這樣肆意的女子，當是幸福的。
“從此白將軍府更是門庭若市，群臣百官紛紛前來恭喜白將軍即將榮升白駙馬，父老鄉親也特地遠道而來祝賀白將軍抱得美人歸。隻有那白延昭最是不動聲色，早早便回了壁州。如此一眨眼，白風卿也到了笄開的年紀。西獠城裏的人們都在議論，當年白虎王膝下的瘋丫頭竟也出落成了這般標致的少女，她的身姿如白虎最戈壁上柔媚的紅柳，笑靨像一簇燃燒著的火紅的杜鵑花。”
“笄禮之上，白虎王親自將他的掌上明珠許給大將軍白延昭，可就在白將軍上前領旨之時，誰也沒有料到，斜刺裏一人大聲道，‘我不嫁’。霎時間，滿座文武莫不噤若寒蟬，隻見白風卿一襲紅裳如烈風中的火把，毫無懼色的擋在白虎王麵前，固執地重複道，‘我不嫁’。”滿座看客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那老漢也微歎一聲，手中折扇劃出一道曲折的弧線，“那白虎王雖寵愛幼女，卻又何曾被這般違逆過，遂怒斥道，‘卿兒，婚姻之事豈能如此兒戲？當初說嫁的是你，現在說不嫁的也是你，簡直胡鬧！”
“話說那白風卿從小到大，何時見過她父王這般極言令色，心下更是委屈。她雖對白將軍滿腔敬慕之情，卻並無男女之私，加上其終生所曆之事，又無不稱心如意，更何況此事關係到自己的終身幸福，哪裏肯依？白虎王又何曾見過乖女兒如此委屈？不禁軟言問道，‘好好好，那你說你要嫁誰？本王到要看看，還有誰能比得上我白虎最勇敢的英雄？’”
“那白虎王本是句戲語，誰知白風卿當即紅了臉，一雙橫波杏目偷偷瞟向一側。滿座賓客無不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燈火闌珊之處，一白衣公子自斟自酌，安然閑雅，竟好似旁若無人一般。”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忽而耳邊一人低聲道：“你似乎很緊張。”
側首看去，身邊不知何時竟多出一人來，一襲天水碧的素衫，斜靠在一旁，一雙碧水翦瞳波光瀲灩，見我隻是默不作聲，低笑道：“你的氣息可全亂了。”
墨北辰見我疑惑地看向他，呷著茶，輕描淡寫的解釋道：“這是我師兄，玉驚寒。”
“就在眾人無不驚歎之際，白延昭已執杯走向那白衣公子，隻見他從容而立，挺拔如蒼鬆，將杯中之酒徐徐倒入白衣公子杯中，酒過半杯，白將軍隻說了聲‘請’，便將手中餘下半杯一飲而盡。”
這時台下又響起一片抽氣聲，我卻聽得有些不明所以，玉驚寒隨手拿著茶盞，飲得也極為隨意，忽湊到我耳邊低聲道：“這是白虎的習俗，說白了就是‘敢搶我的女人，老子跟你拚了。’”
說著灑脫一笑，轉而對墨北辰道：“師父那邊此刻已經歇下了，本是要親自來此一敘的，可他老人家身體畢竟不及從前，左右不過派我來報個信兒，讓你無需擔心。我隻想著或許小羽也在，就順便找樓主討了這盞宮燈來，全當是見麵禮，倒未料到你這裏會如此熱鬧。”
台上的老漢將醒木重重一拍：“白虎大將軍，當世風神劍傳人，白延昭敬的戰酒，哪個敢喝？可更奇的是，那白衣少年不但從容飲下，竟還淡淡的笑了。”
“飲下如何，不飲又如何？”我輕聲問。
“飲，是一戰，不飲，免不了還是一戰。”他沒有看我，隻笑看著小羽和清瑤嬉鬧。
我這才發現那兩個小家夥正圍著桌上一盞流光溢彩的水晶琉璃宮燈愛不釋手，七彩斑斕的光華在屋內流轉，如貼壁飛舞的彩蝶，炫目而迷離。
“為何而戰？是愛情，還是尊嚴？”
“有區別嗎？”
“沒有嗎？”
“對你來說有嗎？”
“有。”
那老漢也不知何時已說到殿前決鬥，隻聽他道：“電光火石之間，風神劍脫手而去，三尺清鋒直逼白延昭咽喉，就在人人都以為白虎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即將命喪於此的時候，那一道刺骨寒芒卻堪堪停在白延昭身前半寸。隻見白雲公子長身而立，獵獵長風之中如雪的衣袂肆意舒卷，一把長劍穩穩架在白延昭咽喉之處。”
“小丫頭。”半晌，他方才輕笑搖頭，“這對那個人來說，其實毫無區別。”
“大殿之上頓時鴉雀無聲，誰能想到，手持風神寶劍的白虎大將軍竟會就這樣敗給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就在眾人不能置信之時，一青衣人鬼魅般悄然落入場中，拾起風神劍奉予白雲公子，他不過輕輕一揮，刹那間狂風大作，可您猜怎麼著？可那白衣公子隻輕蔑一笑，便隨手將風神寶劍遞予青衣侍從，徑自揚長而去。”
“你說的那個人……”
“可以走了麼？”墨北辰不知何時已立於我身側，俯下身來輕聲問，一雙深瞳近看如無星無月的夜空。
我望了眼那說書的老漢，又看了看他，隻點點頭，隨他步下樓閣。
遊廊間一盞盞小燈隨風忽明忽滅，宛若螢火。兩個小家夥擁著那盞水晶琉璃走在前麵，清瑤摸著那水晶的穗子，時不時發出喜悅的驚呼。我想象著她小臉上一驚一炸的笑容，禁不住也笑了，腳上卻不小心絆了一下，被黑曜一把扶住，待我站穩，他又不動聲色地退到我身後。
“牽著我。”墨北辰俯下身來，牽過我的手，帶著我靜靜前行。我怔怔的看著他牽著我的手，勻稱，修長，微冷，動作溫柔細致卻不容拒絕。
老漢的聲音仍舊隱隱約約傳來，仿佛隔著十年的風塵，隔著白雲城漫天飄飛的白櫻，依稀可辨那熟悉的身影，可那個人，我似乎並不認識。
“又四年，世人皆傳白雲公子痛失心愛之人，從此青絲盡雪，埋清霜劍於伊人白櫻塚下，並發誓不再踏出白雲城一步。自此清霜劍長埋櫻塚，流雲訣絕跡江湖。”
“同年，白風卿下嫁白虎大將軍白延昭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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