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41 更新時間:10-09-15 21:33
“嗵!”龍葭的笑容瞬間僵住,身子一軟,猛地跌坐到椅上。九毒笑意一收,雙目驟凜,厲聲喝道:“圍起來!”
霎時間,圍場四周響起劍拔弩張的喧囂聲,原本守衛在圍場邊的禁衛軍統領王猛,聽聞九毒號令,頃刻竟率眾揮劍殺入,圍場一片混亂,隻見百餘禁衛軍精銳策馬狂奔,直搗圍場中心,鐵蹄過處,煙塵四起,刀劍出鞘,直指龍葭;而狩獵園外,剩下的千萬禁衛軍已將整個園子團團圍住,靜待王猛發兵號令。
圍場形勢的急轉令在座眾臣始料未及,這些朝臣多為文臣,不懂武藝,如今麵臨兵變,心中惶駭,卻也不免喜憂參半,待回過神來,遂明白識時務為俊傑的道理,竟紛紛倒地跪下,戰戰兢兢地望著九毒和萬長亭,不敢多言半句。
龍葭哪裏見過這等陣勢,眼看文臣武將無一人護駕,不禁神色大變,倍感恐懼,哆哆嗦嗦道:“皇……皇弟……是在跟朕玩……玩鬧罷……”
“誰是你皇弟!”九毒傲然啐道,右手刷地抽出袖中玉扇,“啪啪”兩聲封了龍葭上身的神藏、商曲二穴,掌中扇柄翻手一轉,笑道:“遊戲這才剛開始,皇上便哆嗦得如此厲害,這是怕死呢,還是怕再回去做那青州街邊的瘋乞兒?”
“都都都……都怕!”龍葭渾身顫抖,使勁撐了幾下,發現穴道被封,自己再也站不起來,恐懼更甚,猛地想起萬長亭,慌忙大叫:“萬愛卿!他要殺朕!你快救朕!快救朕啊!”
萬長亭靜在原地,冷漠地看了眼龍葭,竟是袖手旁觀。
“哈!救你?皇上,你這萬愛卿,今兒個可是專程來誅你的!”九毒裂嘴一笑,手腕高揚,掌中扇柄刹那抵上龍葭下顎,冷聲道:“認得這把扇子麼?”
“朕……朕未見過……不……不認得……”龍葭死命搖頭,驚懼的眼中盡染茫然,不住地顫聲哀求:“皇弟……不不……皇……皇九爺……你……你放朕一條生路……”他渾身抽搐,卻又動彈不得,儼然一頭待宰的牲畜被擱在案板上,漲紅了臉嚎啕大哭:“朕當年……是……是被逼無奈……身不由己……嗚嗚……”
九毒目光冷冽,挾著龍葭聽他不住哀求,默然不言。
“扇子……瞧那扇子……”眾臣望著看台上爛泥一般哭訴的龍葭,忽地有人發出一聲驚歎:“那是……那是玉雕扇啊!”
“嗬……是玉雕扇……”立時竟有多名須發花白的老臣應聲附和,慨然直歎:“不錯,是玉雕扇,信王殿下的玉雕扇!”
“難道,這年輕人便是當年流落民間的信王遺脈……”
“如此神似……是他……必定是他啊……”
這廂眾臣議論紛紛,一直冷眼旁觀的萬長亭忽地拍了拍衣襟,麵色平靜地站起身來,他環視眾人,從袖中緩緩取出蛟龍錦囊,遞予身後的流雲,淡淡道:“念。”
流雲恭敬垂首,接過錦囊抽出信軸,陰著臉向看台中央走去。眾臣見狀,紛紛停止喧嘩,圍場中頓時鴉雀無聲。流雲“嘩”地一抖,將那信軸悉數展開,當下手握信卷,高舉向台下眾臣,厲聲念道:“大宗延順元年正月,恭妃楚氏奉先帝遺諭,撰錄皇室傳嫡之秘聞,待天下易主之時,著宦臣萬長亭與諸朝臣共聆之……”
“嘩——”圍場中刹那爆發出一陣鼓噪喧嚷,眾臣質疑惶惑,驚異尤甚。
“恭妃……可是佑王妃娘娘?”
“她……她不是已失蹤二十六年了麼!”
“如此說來,她尚在人世!她還活著!”
“老臣實在糊塗!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奉先帝遺諭……莫非先帝早有所料……”
萬長亭澀然一歎,再次掀袂坐下,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女子的剪影,她俯首案上,正專注地提筆書寫信卷,萬長亭的思緒逐漸飄回了二十年前——
大宗天慶六年,龍簫病重,由於他一生無所出,皇室上下對立儲之事頗為焦慮;彼時信王龍淚竹已逝,楚妃下落不明,其腹中孩兒更是生死未卦,餘下皇親貴戚皆是公主郡主,大宗皇位苦無繼承人,令皇室上下頗為尷尬。
那年的寒秋來得很早,承乾殿燈火通明,龍簫密詔萬長亭覲見,無人知道他們在殿中商議了些什麼。三日後,萬長亭秘密出宮,奉詔赴青州尋找“合適”的皇位繼承人。
穿過熙熙攘攘的青州市集,萬長亭第一次見到龍葭,那個無名無姓的瘋癲乞兒,正趴在酒肆後院的潲水池邊,戰戰兢兢地撿吃客人剩下的飯食。他渾身上下衣衫襤褸、又髒又臭,儼然一隻被放逐的畜生,已無半點身為人的尊嚴和廉恥。萬長亭見狀便知,這沒有自我意識的乞兒就是龍簫要尋的“繼承人”,遂將他帶回了燕城皇宮。在龍簫的授意下,萬長亭親自教這乞兒宮中禮儀,並對朝廷上下宣稱這乞兒乃是永載帝龍玉宸的胞弟福親王流落於民間的遺孤,使一切得以瞞天過海。
數日後,龍簫駕崩,臨終前賜予這乞兒龍葭之名,暗意其乃偽假之身,同時將傳國玉璽的秘密告知於他。一夜之間,龍葭便從一個瘋癲乞兒變成了端坐在皇位之上的帝王,這突如其來的巨大逆轉,令他手足無措,根本無力應對,而一直以來親身教導於他的萬長亭,便順理成章地做了攝政王。龍葭並無半點治國才能,更無任何權欲野心,誰能給他吃飽飯、穿暖衣,他便聽誰的話,二十年來,龍葭雖高坐皇位,卻始終對萬長亭心存畏懼,早已習慣了對萬長亭有求必應。在人前,龍葭是個有名無實、任其擺布的帝王;在人後,他是個貪圖享受、弱智瘋癲的傀儡;在萬長亭眼中,他永遠都是那個撿食殘羹剩飯的下賤乞兒……
萬長亭幽幽地收回思緒,恍然深歎。所有的一切不過都關乎一個對天慶帝龍簫的諾字,這個諾字,藏在萬長亭心底二十年,他諾的是顛覆滿目瘡痍的天下,諾的是拱手相讓萬裏錦繡的江山,諾的是等待一位明君,還芸芸眾生一個全新的盛世。
諾,好一個諾字,知萬長亭者,唯有墨台鷹;知墨台鷹者,卻是龍簫。是敵是友,已不再重要,二十年來,許下承諾者,是龍簫;信守承諾者,是萬長亭,記錄承諾者,是恭妃,履行承諾者,是墨台鷹……所謂結局,早已寫好,如今償還的,皆是昔日的那一個諾字。
流雲念完信卷上的文字,收回手中的信軸,退到萬長亭身邊,他看了一眼萬長亭,不覺眉頭深蹙。圍場中一片寂靜,眾朝臣的神色複雜多變,均深陷在信卷所記載的彌天大謊中難以自拔,龍葭更是神情呆滯,恍恍惚惚,似乎失去了心智。
“不過又是一個皇權的犧牲品罷了……”九毒冷冷地盯著龍葭,心中亦不免黯然,正想著,隻聽龍葭喉嚨中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忽然間,他竟手足亂舞,汗如雨下,嘶聲叫道:“放朕走!放朕走!”
“想走?好哇!”九毒揚扇朝他臉上狠狠一拍,冷言道:“說出傳國玉璽在何處,便放了你!”
龍葭不答,霎時麵色鐵青,似是怒極,掙紮著想要站起,無奈神藏、商曲二穴被封,終究心有餘而力不足,隻得嘴裏不住嚷嚷:“放朕走!放朕走啊!”
九毒眉宇驟沉,不由分說,刷地收了扇子,一個縱身從地上飛起,閃電般竄至看台天頂的木梁之上,伸手一扯,“哧啦”一聲便拽下梁上懸掛的金色帷幔,下一刻已如燕子般直掠而下,隻聽四周破風之聲乍起,九毒揮臂一送,那金色帷幔似乎中了邪,“嗖”地向前探去,眨眼便纏住龍葭腰身,將他緊緊縛住。
“咳咳……”龍葭駭然變色,雙目圓瞪,喘息不已,埋頭抓住身上的帷幔拚命撕扯,豈料卻像包粽子一般,令那帷幔在自己身上越纏越緊。
九毒緊緊扯住帷幔的一頭,身姿輕盈地疾奔數步,靈蛇般越過四周的兵馬,轉眼便奪至馴獸池的邊緣,說時遲那時快,他朝著池對麵的王猛,毫無預兆地將手中帷幔用力一拋,叫了聲:“王將軍!”
王猛一言不發,但反應極快,仿佛和九毒約定了一般,當下向前搶了半步,左手一揮,再輕輕一拂,帷幔便緊緊地纏繞到了他的手腕上,時機不偏不倚剛剛好,形貌招式更是瀟灑幹練,儼然一名武功卓絕的大內高手。
龍葭被帷幔的大力一扯,生生地從看台上滑到了馴獸池的邊緣,大半個身子已探出,全靠王猛的強力牽扯才得以掛在池邊搖搖欲墜。一瞬間,池底湧上腥臭味,那巨蟒齜牙吐舌地遊了過來,嚇得龍葭哇哇大叫:“別殺朕!別殺朕!”
九毒右足一蹬,凜然踏上,踩著龍葭的脊背厲聲喝道:“說!傳國玉璽在何處?!”
“朕說!朕說!”龍葭嘶啞著嗓子絕望地叫道,立時下身尿流如柱,這個之前還人五人六的昏庸帝王,眨眼已惶恐得屁滾尿流,狼狽不堪,再也不顧任何帝王之尊,放聲大哭:“玉璽……在……在馴獸池的池底……”
“什麼!”流雲又驚又怒,立時衝到龍葭跟前,蹲下身去,左手一提,揪住龍葭的後衣領,眼露凶光道:“死到臨頭了,還敢胡說八道!”
龍葭涕淚橫流道:“朕……不不……我……我所說的千真萬確!那傳國玉璽藏於池底……由野獸護佑……才……才不會被人奪得……嗚嗚……千真萬確……千真萬確啊……”他聲嘶力竭,瘋了一般拉著流雲衣角哀求道:“……唯有砍碎池底的鎖鏈……才……才能打開收藏玉璽的機關……嗚嗚……此……此乃先帝臨終前所托……並非我的主意……並非我的主意啊……”
“夠狠!”九毒眉頭深鎖,咬牙忖道:“原來龍簫早在二十年前便算到今日了……眼下……該如何是好……”
豈料,就在九毒這一分神的刹那間,令人驚駭的一幕發生了,隻見流雲驀然轉身,朝萬長亭俯身一拜,未待眾人回神,他已騰地躍起,手握長劍,登足踏上池邊巨石,不假思索,朝著池底便飛身而下。
“不好!”九毒大駭,未待阻止,又聞耳邊勁風劃過,眼前倏然白光一閃,竟有人緊跟著流雲的身影向池底縱去。
“呀——”在場眾人無不驚叫,陡然間冷汗淋漓,這一切發生得電光石火,令人始料未及。士兵和朝臣們紛紛圍攏池邊俯身探望,方才瞧了個明白,隻見龍葭已被強力拉離池邊,正趴在地上嗷嗷大叫,而那跟著流雲縱入馴獸池底的人,竟是朝廷禁衛軍統領王猛。更讓人大出所料的是,這個號令千萬禁軍,兵變發生後一直未發片言的將軍,此時此刻,他站在池底,從厚重的鎧甲中抽出的,竟是那把炫目耀眼的湛盧寶劍。
九毒隻覺一股熱流從眼中潮湧而出,霎時間呆若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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