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712 更新時間：21-02-10 15:09
是海棠花香滿校園的時候，大家完成了畢業論文，然後是各自尋找實習單位。
好不容易可以早離校，林曉海追逐著黃佳麗的身影，生怕她走失似的。即將於五一假期之後開始的畢業實習定在一家建築公司。林曉海可以不用再回學校住宿，他背著包徑直奔學校正門方向。
“林曉海，你等等我。”身後傳來倪虹的聲音。
林曉海踟躕不前，倪虹迎在他麵前：“可以不住校了，看把你高興的！從開學第一天就說請我，現在都已經開始實習，你可別忘了自己的承諾，君子一言！”
林曉海哪裏還記得曾經的敷衍之語：“不會的，放心。以後天天有機會，你的實習單位聯係好了嗎？”
“我才不關心實習單位，隨便哪裏都行。天津同學中，我最相信你，你可不許騙我。五一三天，你應該跟大家一起出去玩玩，何況又沒出天津。畢業後，你就是想陪大家，也不好有這樣的機會，尤其是潘強他們。”倪虹已與潘強他們規劃好了三天的旅遊線路。
“我已經跟高中同學定好了。”林曉海不想結伴而行的隊伍中有倪虹，尷尬的氛圍勢必會影響到大家的興致。
“你們都是天津人，以後會隨時相見。你和潘強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可是越來越少了！我們商量好啦，隻要你答應一起去，你的費用全免，你要是不去，太不給大家麵子了。”倪虹那麼真切的目光。
之前，潘強已透露過消息，隻要他肯同去，倪虹承擔他的全部費用。林曉海更不敢答應了。此刻聽倪虹懇切地敘說，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複。卻見不遠處站著潘強，正衝這邊觀望著呢。林曉海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
“好，我去。你們定的哪？”林曉海不好推脫。
“去薊縣爬山。”倪虹笑靨如花。
“啊，當天可回不來，你們這是三日遊啊？”潘強在宿舍中談論旅遊線路時，林曉海根本就沒入耳。
“那是，你可答應了，不能反悔！”倪虹洋洋自得的樣子，“三天的行程，一會兒給你發手機上。把你的身份證號給我，我得趕緊給你買票。明早七點之前必須到天津站，不許遲到。”事到如今，林曉海隻得依她。
林曉海拐出校門便撥通了潘強的電話：“你小子不出頭，幹嘛讓倪虹跟我說，靠死，這下不去都不行了！”
潘強是哈哈大笑：“你啊，現在眼裏隻剩黃佳麗啦，重色輕友，大家都快畢業了，你根本就沒心思陪大家，我能理解，人家倪姐姐可不理解。其實我們都希望你也去，我跟你說的時候，你根本就沒入耳。看來還是女人能說服你。”
“要是買不到票，也照樣去不成。”林曉海不知怎麼說與黃佳麗，有一種背叛的感覺。
“你呀，死了這個念頭吧，倪姐說啦，就是買站票，也得捎上你。這回有好戲看了！”潘強嘿嘿笑著。
林曉海早已找尋不到黃佳麗的身影，他想著就撥通了她的電話：“你到家了嗎？”
“剛下車，你呢。”黃佳麗離開學校的那一刻格外輕鬆，終於可以不用準時進出課堂了！
“正等車呢，剛才與潘強他們耽擱了一會兒，定的明天去薊縣爬山，你要是能去該有多好。也沒跟你商量，我答應了他們。”林曉海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去吧，我已經好久沒回去看看了，其實我一直特想家。隻當是你替我回家看看。”黃佳麗輕描淡寫地說。
“本想陪你和黃軼的。你這麼說，我心裏還好受些。”林曉海如釋重負的感覺。
你本就該與大家相處，我的出現擾亂了你的生活，隻想讓這一切快些結束，從此彼此再無瓜葛，想到這，黃佳麗說：“畢竟與大家相處了四年，一旦畢業，大家再難有機會相見，珍惜這樣的機會吧。你不用擔心我和黃軼，祝你玩兒的開心。”好在黃軼還不知道去外麵遊玩的感覺。
斷了與黃佳麗的電話，林曉海才認真琢磨關於明天的旅程。
林曉海趕到天津站時剛好7點鍾，遠遠便見幾個人朝公交站這邊張望，一見他現身，倪虹肢體最為搖曳。林曉海肩上隨意挎著個不大的藍帆布包，歉意地向大家笑笑。倪虹當胸就是一拳：“你比我們都近，還遲到，罰你給大夥拎行李！”她就毫不客氣地把背包按在他的肩上。
林曉海看看潘強他們不管不顧地往前走，眼睛裏都恨不得生出幾隻手來。
“馬上就要檢票了，你可真穩當。”倪虹滿眼的溫暖，如同這花香四溢的季節般。
林曉海隻是嗬嗬一笑，低頭卻見手中的票分明寫著潘強的名字，他剛要喊前麵已經過了安檢的潘強，已被倪虹攔住：“到車上再說。”
“明明是實名製買票，怎麼檢票時這麼隨意？”過了安檢的林曉海滿臉疑問。
“橫豎已經花了錢，不是假票就行。”倪虹始終抓著他的胳膊。
林曉海有意找尋著潘強，已被倪虹引領著坐在對應的位置：“他在前麵的車廂，不用管他。”
這是靠窗的兩個位置，最外側的座位已有人。前排位置有他們的隊員。林曉海怪怪的感覺：想象中的結隊而行即將演變成二人之旅。
倪虹變魔術似的從包中翻找出一係列吃食，哪樣兒都盡著林曉海享用，林曉海避之不及。他如坐針氈，隻希望身邊的倪虹安靜下來：“早晨吃的太多，你自己吃吧。”手機耳機塞入耳中，就讓音樂填充在這尷尬的空間吧。稍稍安靜下來的倪虹倚著林曉海翻看著手機中的信息。
終於盼到了終點站。林曉海如出牢籠，麵對著一旁詭笑的潘強是恨恨的目光：“你怎麼不用自己的車票！”
“這個，我說了不算，倪姐是領隊，一切安排聽她的，要怪隻能怪她！”潘強嘿嘿一笑，迅速又壓低了聲音，“也許連晚上都安排一塊啦，你就笑納了吧！”
“去你的！”林曉海無證狀。
迎接大夥的是一輛十人轎車。林曉海有意錯後，與潘強先後上了車。對於他來說，從十幾歲時就與家人遊覽過薊縣的山水，今次多是因為學生時代最後一回與外埠同學出行。本應滿是歡喜，卻因倪虹的過度熱情，讓他徒增煩惱。
早已預料卻不能避開，這樣的行程今生應該僅此一次！
汽車駛離縣城，不久便是曲轉起伏路。倪虹每次回頭看他，潘強都會狡黠地肘推他幾下，林曉海無奈一笑，幹脆閉目養神。四男三女，如果沒有他，他們不正好出雙入對。這麼想，林曉海不禁自嘲地笑笑。
路兩邊的白樺筆直高聳，不時有人家閃現，忽高忽低處偶有三兩人侍弄田地，在那綠滿枝頭的果樹下，抑或緩坡淺穀底中。風中隱約著花草香。車過翠屏湖，湖麵上飛馳的遊艇劃蕩出長長的浪濤。女生們驚叫著。遠遠近近的山包上竟然有水霧繚繞。好美的景致！潘強不時用手機拍著照。
拐了幾道彎，已望見了遠處山脊上蜿蜒著的長城。農家院老板兼司機介紹著說：“前麵拐彎就到啦，大夥先安置好房間活動活動筋骨，然後吃飯，下午再研究去哪玩兒。”
潘強推推不知真睡還是假睡的林曉海：“喂，到海南啦。”
林曉海足足地伸了個懶腰，看看窗外。
車子向下坡方向拐進一家院落。大家魚貫而下。整座院子坐落在半山腰，環繞著的群山高低不一。倚靠著欄杆，可以看到向下不遠處幾家庭院依山勢而建，都停放著數輛小轎車。如此靜謐的環境裏，讓人完全忘記了城市的聒噪，遠離了那份終日裏的塵霧蒙蒙。一樣的霧氣繚繞，在山中卻營造出了畫般的感覺。林曉海深吸口氣，正沉浸在那份濃濃的愜意中時，被潘強與倪虹的打逗分散了精神，回頭見倪虹正拍打著潘強呢，分不清誰招惹了誰。
林曉海想起了什麼，拉過潘強：“你們的錢都交給誰了？不可能大夥單獨結賬吧？”
潘強指指倪虹，笑著接過房間鑰匙。
林曉海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
倪虹很平靜地說：“你跟潘強一個房間。”
“我把錢給你吧。”林曉海已翻出了錢包。
倪虹看也沒看他：“先回房間安頓好，我說了請你，錢的事，不用你操心。”
看著她走進另外一間屋子，院裏隻剩他自己。他訕訕地走進潘強邁入的房間，一下子就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潘強還沉浸在剛才的玩笑中，笑模笑樣地看著頭枕著雙手又闔了雙眼：“我說，別心事重得的好不好，大夥好不容易一起出來散心，你幹嘛嘟著個大驢臉？就說你帥哥唄。哎，猜剛才倪虹為啥打我？”
林曉海假裝笑笑。
“我建議她跟你開一個房間來著！”潘強哈哈大笑起來。
“這種玩笑，你也敢開！我靠！”林曉海一下子坐了起來，“為了懲罰你，陪我到外麵遛遛。”
“沒問題啦。”潘強操著廣東腔。
沿斜坡而上便是不寬的水泥馬路。拐過一個陡彎，眼前已不見房屋，盡是新綠的枝葉。
“同樣都是走在樹林間，空氣比咱學校可強多了。”林曉海感歎著。
“是，霧霾吹不到的地方。可人們討厭霧霾的同時又逃脫不掉，現代都市病了，人們也病了。”潘強附和著他說。
“青島比天津好，我要是你，肯定選擇回家。”林曉海也曾聽他念叨過想留在天津工作。
“肯定回，我爸媽也希望我在青島工作。”潘強摟住林曉海的肩，“有機會去青島，我做你向導。”
“那是。你在天津四年，我都沒做成你的向導，慚愧！”林曉海回想著自己從未參加過的他們的數次周邊行。
“我從來沒怪你的意思，大夥都知道你的難處。要是這次黃佳麗也能來該有多好。”潘強當然支持林曉海的個人選擇，雖然他從來不說。
“她不會來的。”林曉海淡淡一笑。
二人坐在一塊青石板上。林中鳥兒啁啾，風裏清香散淡。
林曉海手機響了，是倪虹：“開飯啦，你們跑哪去了？”
“馬上回，看看山景。”林曉海嗬嗬一笑。
二人迅速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
山中農家的飯食。大家吃得津津有味，而接下來的行程，他們幾個人早已擬定：石龍峽白蛇穀長城……
即使多年以後，林曉海依然會想起那趟行程中關於長城的記憶，被潘強戲稱為：黃崖關逃票攻略。
那天淩晨下了一場雨，大家早早便到了黃崖關長城景點的後門。霧蒙蒙中，門口處竟然無人把守！大家悄無聲息地越過欄杆門三步並兩步直奔幾十米開外的台階，迅速拾級而上，直到望不見門口處才略略停頓。一份心照不宣的喜悅在大家心中漫延著，然後，一鼓作氣直奔城樓之頂。
分不清東西，大家兩下望望，有人指著盡頭的黃色山岩：“我們從起點開始然後一直往那邊走，不見盡頭不罷休，怎樣？”此刻雖已大天大亮，卻起了雲霧，不見一絲陽光，偶有雨星飄落，大家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身後便是在晴日裏熠熠生輝山岩，期盼著日照山岩，卻又不舍眼下仙幻般的景象。大家吹噓慨歎著。
“大家不要得隴望蜀啦，趕緊走吧！”有人催促著，便都邁開步子。依山勢的起伏，時上時下地攀爬，很快便身處城牆之上的雲霧中，看著那份縹緲，倪虹止住了步子，她硬是拉住身前幾步之外的林曉海。
“我累了，歇一分鍾吧。”倪虹有意壓低聲音。
林曉海已分不清額前濕漉漉的頭發是汗浸還是霧侵，隨手拂了拂。倪虹適時遞過紙巾，大有為他擦拭之意，林曉海即時接過，隻是笑笑。抬眼已不見那幾位的身影。
“今天的長城隻為我們幾個，沒想到這麼奢侈的待遇竟然會輪到我們頭上，真得感謝那位老板娘。”倪虹倚靠著城垛。這一路下來，大家真就未遇到其它遊人，也許都隱在了雲霧中？
“喂，林曉海，倪虹，你們在嗎？”前邊是潘強的呼喊。
“在，係鞋帶呢，馬上就追上你們。”林曉海回應著。
那一刻，倪虹陡生永遠停留在那裏的念頭。與身邊的人。
“曉海，這簡直太美了，就好像我們要成仙得道啦！”倪虹柔和了目光。
林曉海知道二人已掉隊，雲霧中仿佛僅剩他們二人。山穀間不時傳來吆喝聲，如此遼曠的地方練嗓，倒是愜意得狠呢。
“我們趕緊走吧，落後太遠啦。”林曉海隻想迅速脫離開這種氛圍。
倪虹轉身麵向遠處不時隱現的山巒：“如果今生能與所愛的人長居於此，我什麼都可以舍棄。”
林曉海為之一怔：“這裏隻是景點，沒有人家，怎麼能居住？”
倪虹已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你看樹下，有人耕作的痕跡，應該是種下了什麼，不久前的事。”她的視線已落在長城腳下不遠處的幾小塊平整的土地上。
“這裏是景區，不會有人耕種的。”林曉海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疑惑地說。
“還有果樹，秋天總得有人去摘果子吧，反正是世外桃園的感覺。”倪虹全然忘記了前麵的同學們，目光就停留在了林曉海臉上：為什麼沒有我的機會？我的高傲隻在你麵前徹底失去偽裝，你卻視而不見！難道我真得一個人黯然離開校園嗎？難道你隻能為我留下一份青春的記憶嗎？那一刻真就想抓住他再也不鬆手。
從來不知傷感為何物的倪虹竟然也會被風花雪月感染，林曉海局促之際讓開兩步做了個請姿勢：“走吧，不然我們真要掉隊了。”
倪虹的腳步已沒了剛才的颯利，麵對眼前的一段陡峭台階就向正回頭看著自己的林曉海伸出了手。
無奈之中，林曉海走下兩級台階拉住她，手心便被倪虹的長指甲狠狠掐了兩下：“無情！”
“小心腳下！”林曉海哪裏還敢迎向她的目光，隻盼天空瞬間放晴，分不清是霧水還是雨星依然彌漫在四周。
就這麼牽著手，二人默默往前行。眼前又見一處城樓，剛想歇歇腳，門內閃出潘強：“喂，你們倆幹嘛啦？耽誤這麼長時間！要是再見不到你們，我們就計劃原路返回呢。”
林曉海慌慌地扔開倪虹的手，倪虹麵無表情地抬腳上了台階：“這麼美的景不懂得欣賞，你們是要趕火車還是要趕飛機？”
“人比景更美，哪裏是欣賞美景啊——”潘強偷瞟著林曉海。
林曉海狠狠捶了他一拳頭：“就你貧！”
其他人已在城樓裏休息了好一會兒。陰涼的城樓裏冷風嗖嗖，透過窗口看那雲霧，似乎淡了些。
“起駕！”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
林曉海加快了步子，有意行走在大家之前。
終於可以看到景點正門處巍峨的牆樓，卻被一道鐵柵欄門擋住去路。糟了，門那邊還有好長的城牆，看來是此盡頭非彼盡頭。已有人循著農家院老板的解說找到了遛下長城的豁口，然後便是濕滑的小徑。曲轉而下，竟然到了橫跨在柏油路上的城樓之下，眼前流水清洌，已無路可走。大家麵麵相覷。
“大家趕緊脫鞋吧。”已有人雙手提著鞋涉水而過。
林曉海本想緊隨其後，被倪虹叫住：“曉海，你等我，我怕水。”
前麵已邁進小溪的潘強回過頭：“幹脆讓他背你過去吧。”
“都像你自私自利啊，趕緊走你吧，小心有蛇！”倪虹嗬嗬一笑。
林曉海不得不錯後，攙扶著倪虹最後才下水。倪虹死死摽住林曉海，生怕被溪流卷走似的。已至柏油路上的潘強拿出手機啪啪地拍攝。有人喊道：“抱起來，抱起來！”那一刻，大家都在回望著他們……
整理好妝束，本就不寬的沙坡上倪虹仍牽著林曉海，近眾人前，她才不情願地撇開。
“大家打道回府！”
回農家院的路上，潘強偷偷把自認為最得意的一張照片發給了林曉海，迅速便接到他的回複信息：馬上都給我刪除掉，別再給我製造事端了，算我求你，老兄！
潘強：至於嚇成這樣嗎？除非你們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麼。哈！
林曉海：明明已經預見了，卻避不掉，是因為你們幾個！你們卻像在看西洋景，你最了解我，卻取笑我，悲哀！
潘強：是玩笑不是取笑，莫生氣莫當真，我不會給黃某某看的，放心，我馬上刪除。
林曉海：這還差不多！
潘強：感謝你的一路同行，難為你啦！
林曉海：屁話！我們畢竟同窗四年，沒有為難一說。
潘強：不違心就好，嗬嗬。
林曉海：此刻，我已歸心似箭！
潘強：明白，再不回去恐怕你就被倪姐俘虜啦！哈！
林曉海：滾！說著說著就跑題，掰！
潘強：逗你。敬禮。
回市裏的車上，林曉海兩耳始終被耳塞中的音樂充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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