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20 更新時間:21-03-10 10:59
“那是因為我允許你活著!”葉蔑析氣得不輕,半蹲在李輕饒麵前,伸手用力鉗住他的下巴,湊到眼前,一字一字道,“看我今天怎麼修理你!”
白幕眼皮突得一跳,眼瞧著葉蔑析一把扛起掙紮不休的李輕饒大步踏出了房門,白幕急得要掀被而起,當歸跑過來一把按住他的手,勸道:“主子先別忙著擔心,當心自個身子,我這就去找樸公子去,讓他想想辦法勸勸王爺。”
“不用管我,快去快去。”白幕催促道,不安的閉上眼睛,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
隱隱約約的從遠處傳來幾聲不甚清晰的李輕饒的叫罵聲鑽進了白幕的的耳朵裏,又平添了幾分擔憂。
過了一個時辰,當歸小跑著回來了,拉著白幕要為他更衣,口內催促道:“主子,樸公子讓你快去承露院呢。”白幕一聽,心裏一震,更加著急,莫不是這次葉蔑析下手又重了,把李輕饒打到床上去了?白幕忍不住罵了葉蔑析幾句,迅速的穿好衣物,急匆匆的跑去了承露院。
一推開承露院的院門,白幕立即傻眼了,李輕饒哪裏有什麼被打的樣子,正興致勃勃的與樸朔對坐在一池殘荷旁悠然的下棋,李輕饒眼風了瞧了眼白幕,立即道:“來了,還不快進來。”
樸朔撚著枚白子不耐煩的敲著棋盤沿,“快點下,磨蹭什麼。”順便抬頭對白幕微微一笑,“來了。”
白幕有一種被人當猴耍的感覺,心裏雖然氣得格外厲害,但仍笑眯眯的坐在李輕饒旁邊的凳子上:“我本來是要來看你死成什麼樣子來著,原來還活著呢。”
“怎麼失望了?”李輕饒冰雪的臉上微微一動,微笑起來。
“的確有點失望。”白幕撚起枚黑子掂在指間玩弄。
樸朔插話道:“有什麼可失望的,你以為他真的沒挨揍。”樸朔從鼻子裏不屑的哼了一聲,“那個被王爺扒了褲子摁在床上挨巴掌的也不知是誰。”
白幕擎著清風剛奉上的一盞雀舌,剛飲了一口,聞言嗤的一聲噴了出來,大聲道:“樸大公子說的什麼,再說一遍!”
李輕饒滿不在乎的盯著棋盤,饒是他臉皮再厚還是忍不住紅了紅,摸著鼻子微微側頭道:“說這些幹嘛。”
樸朔一手托著下巴,指了指垂著頭的冰冷著一張臉默不作聲的李輕饒,嘲笑道:“挨都挨了,還怕說。”望著白幕溫婉的微微一笑道,“當歸來找我時,我正打算去看你呢,聽說李大公子又在不怕死的拔虎須,還很不小心的把老虎拔火了,所以我特意跑來看熱鬧來著,隻是…”
樸朔輕輕掃了一眼立在李輕饒身旁安靜微笑的清風,回憶著緩緩道:“我來的時候正看著清風趴在門上,肩膀一抖一抖的,我還以為王爺又下狠手,把他家主子揍得誰也認不得了呢,原來。”頓了頓,接著笑道:“原來是讓笑給憋的。”
“你在外麵偷看了?”李輕饒抬頭盯著清風,聲音平平靜靜,聽不出任何波瀾,“還笑話我了?”
“主子。”清風苦著一張俊俏的臉,偷瞄著李輕饒的臉色,又委屈的望著樸朔道,“樸主子不說話,王爺也不會拿您當啞巴給賣了,何苦為難我這奴才。”說完又可憐巴巴的望著李輕饒,“主子。”
“樸大公子,繼續說呀。”白幕興致勃勃的屈起右手中指敲了敲桌沿,“然後呢?”
“然後?”樸朔微微一怔,眸裏清澈的笑紋逐漸暈開,理所當然道,“王爺賞了他十幾座五指山,就在他屁股底下坐著呢。”
“活該,明知道蔑析不好惹,還故意惹他生氣。”白幕沉吟片刻,疑惑道,“說真的李大公子,你到底怎麼惹著他了,我聽著今兒個你說的話怎麼…”白幕越加困惑的看著李輕饒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大膽。
“怎麼惹著他了?”李輕饒撫著一枚棋子,眼角存著絲明亮又邪氣的笑意,漫不經心的隨意道,“也沒什麼,不就是我不小心要了他一晚上而已。”
李輕饒說的緩慢而清晰,白幕驚得啊的一聲,掌中的茶盞應聲而落,濺了一鞋麵茶葉沫子,甚驚詫:“你可沒胡說?”
“你覺得呢?”李輕饒挑釁似的瞟了白幕一眼,目光溫潤的落在很安閑的樸朔身上,嗓音裏攜了絲諷刺,“這還不是拜你們兩個所賜,我還想應該怎麼好好謝謝你們呢。”
白幕一時反應不過來,愣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自從上次下藥的事過去之後,李輕饒不知怎麼的忽然變的格外古怪起來,每日閉門在承露院,誰也見不得他的尊容。
白幕約摸著李輕饒大概又陷往事的仇恨了拔不出來,又怕他因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惑亂了本心,若解不開他的心結,恐怕對誰也不好。白幕窩在他的屋子裏苦惱的想了幾日,仍想不出一個絕佳的對策。
有一日,樸朔上門來瞧他,見白幕因這個而苦惱的眉頭難舒,就有意無意的提點了他幾句:“你有沒有見過王爺喝醉酒的樣子?”樸朔不待白幕開口,別有深意的挑起眉梢,聲音清清涼涼道,“王爺一喝醉酒或者迷了心智時,他整個人的智慧和能力就像拋上天空墜落而下的石子,後退到連三歲的娃娃都不如,又哭又鬧又無賴,隻三個字可形容他的醜態:傻、憨、笨!”
白幕似有所悟,手指纏著前襟的墨色發梢沉吟許久:“所以…”
所以白幕和樸朔尋了一個天清氣和的好日子,合力把葉蔑析灌醉在樸朔院裏那株桃樹底下。又差了當歸和文寶把葉蔑析給扔進了李輕饒的承露院裏。
至於後來的事,白幕的確一無所知,白幕一向滴酒不沾,那日為哄葉蔑析上當,他不僅破了例,還硬著頭皮連幹了滿滿三杯酒,這酒原是樸朔費了一番心思特意讓銅勒給他送來的烈酒,初入口時綿軟清醇,隻是後勁頗大,但白幕不曉得酒的厲害,而樸朔有心看白幕的笑話,也不曾有隻言片語提醒過他。
小風微微一吹,不勝酒力的白幕一下栽在桌上,這一栽,就不曾再下過床,每日賴在床上,迷糊了好幾日才漸漸清醒過來。
白幕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議看著李輕饒,仿佛看怪物一樣眼裏閃爍著驚異,伸手緊緊扯住李輕饒一截衣袖,感慨的幾欲落淚:“李大公子,你居然還活著,居然還活生生的坐在我眼前,不是夢吧?”伸向李輕饒的手在半道上微微一頓,立即轉向樸朔的胳膊,用力猛得一掐,樸朔一下跳了起來:“幹什麼你?掐我做什麼?”
“我以為我做夢呢,原來不是。”白幕笑眯眯的望著樸朔,“實在對不住了,樸大公子,讓您受苦了。”
“白幕的快樂一直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樸朔瞪了白幕許久,終是無奈泄了氣,“我還是離你遠點吧,你一捉弄人砸東西什麼的王爺不僅不責備你,還時常誇你身體養得不錯,有精力捉弄人砸東西了就是好事,若換成是我,那個偏心鬼非揭我一層皮不可,你可是他心尖上的寶貝,我可不敢動你半根毫毛,我認了。”
白幕極謙遜的一笑,無辜的聳聳肩:“你樸大公子真會說笑,我病奄奄的藥罐一個,哪裏是什麼寶貝。”卻驀然想起,昨日與葉蔑析初次恩愛之時,葉蔑析口口聲聲低沉著嗓子喚他“寶貝兒”,且那日又是他厚著臉皮要求的臉上不自主得燒得通紅,連帶著頭又往下垂了垂。
樸朔揪住白幕的後領,往後一拽:“額頭快碰上桌沿了,小心傷著。”望著白幕紅彤彤的臉頰,困惑的皺了皺眉頭,“咦?你怎麼臉紅了?”
白幕立即垂下眼瞼,又掩飾的轉頭望著旁處,狡辨道:“我哪有,是熱的。”
李輕饒懶洋洋得一手支起下巴,望著白幕的眸子裏,笑意如冰雪初融般,輕輕化開:“對,的確是…熱的。”熱字咬的極重,的字後麵卻拖出一個千回百轉極其輕淡的長音。
白幕隻覺得臉上像是潑了辣椒水,火辣辣的燒去了耳後根,羞惱的拿著節袖子往臉上一遮,下意識的把頭往下一垂,許是垂的太急速,也沒怎麼注意力度,隻聽咚的一聲,額頭結結實實的磕在石桌沿上,立時鼓起一個大包來。
青瓦朱門上鋪了層柔和的光芒,照落在窗前一排隨風搖曳盛放的丁香樹上,散開一地斑駁碎影,拂開陣陣清香。石階下置了張翠色竹幾,常思握著一把密色六角紫砂壺仔細沏著花茶,推青立在一旁的藥架邊,專心翻揀著曬在架上的藥材,時不時透過藥園前一叢叢一片片樹影看看徐萇楚和葉蔑析。
徐萇楚的百草院格外的大,院如其名,種滿了山薑、天門冬、茹草、鬼目草、杜若、續斷、款冬等上百種藥材,藥園裏又分別種了幾株高大粗壯的木蘭、籬障、合歡、羊躑躅,在一片綠得格外青翠的樹影下掀起一片白色的衣角,隱約間有兩個人在低聲說話。
“你說小幕已是病入骨髓?”葉蔑析不敢相信低聲驚呼,“怎麼可能!他還那麼年輕!”
“怎麼不可能的,年輕又怎麼了?早年英逝的人不在少數。”徐萇楚抬頭清淡的看了葉蔑析一眼,低頭不動聲色的瞧著葉蔑析腳下踩歪的一株遠誌,微不可察得扯了扯唇角,語氣格外平淡,“白幕是天生攜下的病,除了好生調養,也別無他法,隻是醫到盡時,藥到窮處,任誰也是回天乏術,白幕這年比來時雖好了許多,但也弱了許多。”輕飄飄掃了眼葉蔑析,淡然續道,“別太依著他的性子,我給他開得那味藥膳雖難吃了些,但對他百利而無一害,也許吃上幾年,說不準就能好了呢。”
“小幕還有得救?”葉蔑析睜亮眼睛,激動得往徐萇楚跟前邁了一步,期待的將他望著。
徐萇楚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清清淡淡得往葉蔑析腳下踩歪的連翹上一落,旋即移開,眯眼笑道:“有。”接著道,“不過,白幕今年病發得太早了,連我都不曾料到,小六兒,你得對他再上上心,否則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
葉蔑析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
徐萇楚拂開低垂的籬障枝葉,走到一株獨活旁,在根處埋了幾捧土,拍著指上的泥,撩了撩袖間灰塵,神情冷淡得扶著一枝籬障枝,沉吟片刻,道:“你想再多又有什麼用,徒添煩惱而已,你若真希望他好,抽出些時間來,好好陪他練練劍,寫寫字,畫畫山水什麼的,總好過讓他每日賴在床上睡覺強。”唇邊勾起一絲嘲諷,“李輕饒不是很能折騰麼,哦,還有樸朔,讓他們兩個多陪陪白幕出府走走,散散心豈不是很好。”
“饒兒他最會給我闖禍,壞心眼比誰都多,把小幕交給他,非給帶壞了不可。”葉蔑析拂在芍藥的手惡狠狠得一抓,幾片碎葉從他指間飄零而落,徐萇楚帶笑得臉上漸漸冰冷下來,眼角積下得笑意裏攜滿戲謔,偏偏葉蔑析仍不自覺,憤憤的握拳道,“他們三個沒一個讓我省心的,尤其是饒兒。”頓了頓,歎氣道,“我現在最擔心的隻小幕一個。”
“是嗎?”徐萇楚冷笑道:“擔心白幕?倒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
葉蔑析怔了怔,腦子裏立即閃過一片明亮,後背猶如陰風竄進骨髓裏,冷頻頻的冒了一脊梁骨的冷汗,他覺得自己今天算是倒大黴了,明知道徐萇楚愛藥材愛過人的性命,自己還不要命的跑他藥園子裏來,偏偏自己還那麼不小心,毀了他不止一株草藥。葉蔑析一下想起徐萇楚治人的手段,仿佛那根根明晃晃的銀針已經到了眼前,泛著銀閃閃的寒光往他身上紮來,葉蔑析狠狠抖了抖身子,一抹額頭全是冷汗,顫著心髒一抬頭,就看見徐萇楚長身玉立在一棵繁茂的百合樹下,正似笑非笑懶洋洋的將他望著,細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幾乎彎成了一抹苗條的弦月。
葉蔑析心肝又顫了顫,眼皮也迅猛的跳了一下,他實在太了解徐萇楚,往往在他笑得和煦如春風時,也是他最危險的時候。
葉蔑析望著徐萇楚笑彎的眼睛,心裏一驚,心亂了,腳底下也跟著亂了章法,胡亂的後退了好幾步,步步不曾踩空,腳下踩歪了一棵石斛,一棵黃連,一棵屈草,還有一叢回草和一株赤芝。
“萇楚…”葉蔑析心驚道,“我,不是有意的。”
徐萇楚的臉幾乎冷成一塊寒冰,板著一張臉,唯有眼角得笑紋卻又深了許多。
“哦。”徐萇楚極清淡得一個字,卻聽得葉蔑析極心驚膽戰。
常思往藥園子裏瞧了一眼,把竹幾上的茶具仔細打理了一番,向葉蔑析恭敬得作了個輯,又向徐萇楚禮貌得一禮,緩緩道:“昨日我在碧慈池旁遇見了清風,聽他說他主子那裏新得了幾斤上好茶葉,說要送給師傅品品的,我這一忙,反倒給忘了,此時方才記起有這麼一件事來,我已耽擱了好些時候,若再不前去,恐怕清風又不痛快了。”微微一停接著道,“王爺,師傅,我先去了。”
“去吧。”徐萇楚擺了擺手,想了想微笑道,“多要幾斤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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