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433 更新時間：09-03-30 18:38
琉璃抬手摸了摸昏漲疼痛的腦袋，緩緩睜開了眼，迷蒙間似是高遠的夜空，滿天的繁星。星星？這是什麼地方？琉璃終於在和星星對了N次眼之後想起了這個相當重要的問題。
死命回憶之後哀傷再次侵襲了她的心，雨哥哥死了，是我害死了他。琉璃緊緊抓住蓋在身上的一件衣服，眼淚再次決堤。淚眼朦朧中一隻小手攏上她的額頭。
“嗯，已經退燒了。”
琉璃睜大了雙眼看著在眼前晃動的粉嘟嘟的小臉，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
“痛！”娃娃拉開她的手，委屈的揉著自己的臉，一旁傳來一老一少兩個人的笑聲。
琉璃扭過頭，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火堆旁，不遠處坐著兩個人，一老一少。老的須發皆白滿麵慈愛，手裏拿著一根煙鬥，少的一襲白衣英俊不凡，再看看眼前這個紅衣紅褲唇紅齒白的小孩，琉璃有些懵了。
強撐起虛脫的身子，滿懷不解的看著身邊的三個人。她昏迷前最後的記憶是那片樹林，而如今，似乎也是一片樹林，可是眼前的三個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是誰的呢？細看之下發現那個白衣少年似乎隻穿了中衣，難道這件白衫是他的？
琉璃忍住淚，想要問卻不知該怎麼開口，該先問些什麼呢？問他們怎麼會在這裏？還是自己為什麼在這裏？又或者這裏是哪裏？
看著她滿麵的疑惑，爺爺笑嗬嗬的走了過來，身後跟著那個白衣少年。
“丫頭，醒啦？好些了嗎？”爺爺笑得很是輕柔慈愛，琉璃心裏一陣悸動，她還沒出生的時候爺爺就已經不在了，可如今的這位老人卻分明給了她爺爺般溫暖的感覺。
“嗯，這裏是……”琉璃勉強笑了笑，看在人眼裏比哭還心疼。
“你忘了嗎？你在樹林裏哭暈了，剛好被清兒碰到，……”爺爺擔心的看著琉璃，似語還休。倒是娃娃忍不住了，伸手抹了抹她的眼淚，擔心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告訴哥哥，哥哥幫你出氣。”
琉璃抬頭看著娃娃一臉認真的樣子，忍不住輕輕的笑了，那笑似蜻蜓點水般一閃而過，之後仍是一臉的哀傷。
隱忍了許久的白衣少年終於忍不住了，看著蓋在琉璃身上已然髒了的袍子，不客氣地說：“喂，什麼事讓你傷心成那樣？莫不是情郎跟人跑了？那也不至於這樣吧，瞧你當時哭那樣……”看到爺爺瞪著他的眼中明顯的不滿，終於識趣的噤了聲。
他不提還好，一提之下琉璃的眼淚又止不住了。都說女人是水做的，照此情形來看應當是錯不了了，估計加上21世紀的那十八年她流的眼淚還不及這一天多。
娃娃一見她哭，急了。瞪了一眼白衣少年之後，將琉璃的頭放在了自己的肩上。雖然他的肩膀很小，可是卻很溫暖，琉璃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
白衣少年間琉璃哭得那麼傷心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吧嗒吧嗒嘴不再說話。爺爺也蹲了下來，輕輕摸挫著她的頭，歎了口氣。“好丫頭，想哭就痛快的哭吧，哭完了就沒事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琉璃的情緒才漸漸平穩，看著娃娃肩頭那一大片濕痕，不禁有點羞紅了臉。她坐到了火堆附近，身上依然披著那件白衫。，娃娃依舊坐在了她旁邊，爺爺和清兒坐在了稍遠的地方。
然後安靜了好一段時間，她就呆呆的看著飛騰的火花在夜空中忽的飛起轉眼消失不見，那如流星般短暫的生命，讓人心疼。
“雨哥哥死了，是我害死了他。”琉璃忽然幽幽地說到，淡淡的哀傷與無助夾雜著絲縷的悔恨飄蕩在有些冰涼的夜空中，琉璃的臉上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我害死了雨哥哥，害死了雨哥哥的娘親，還害得月哥哥傷心難過，因為我是個騙子，大騙子。”琉璃的眼神越發迷離，恍似墮入迷霧之中。
“我是個壞人，對不對？”琉璃掃視著在場的三個人，又是一抹淒笑，娃娃的心抽痛了一下。
娃娃攬過她的頭放在自己肩上，輕拍著她的臉，“沒關係的，雨哥哥不在了，還有娃娃，娃娃會做一個好哥哥。”稚嫩的童音中飽含了哥哥般的溫暖與成熟，那一刻讓人覺得說話的不會是一個娃娃，而真的是哥哥。
“娃娃哥哥是個好哥哥，真的。”清兒難的溫柔地說道，雙眸中閃動著真誠。
琉璃抬頭看著娃娃，他是個娃娃啊，怎麼會是哥哥呢？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爺爺放下煙鬥，輕輕地說道：“丫頭，娃娃已經25歲了，可以做你哥哥了，隻不過他的身子長不大了。”
看著三人肯定的眼神，琉璃捏了捏娃娃的臉，娃娃這次沒有躲開。
“娃娃真的願意作雪兒的哥哥嗎？娃娃不嫌雪兒是醜八怪了嗎？娃娃不嫌雪兒是個大騙子嗎？”琉璃在清兒的眼中看到一絲疑惑，看著他一直盯著自己的看，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然後笑了，蒼白而無力。“雪兒不是醜八怪，但雪兒卻是個大騙子，真真正正的大騙子。”
“沒關係，娃娃願意作雪兒的哥哥，雪兒是個好女孩，”娃娃拍拍她的手背，很溫暖的感覺。
“丫頭，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忘了它，以後還要開心得生活才對，知道嗎？以後你就是爺爺的乖孫女。”爺爺笑著拍了拍煙鬥，語氣的堅定讓人無法抗拒。
“爺爺，……”在琉璃的眼淚滑落的前一秒，爺爺搶先發話：“雪兒是爺爺最漂亮的孫女，哭了可就不漂亮了。”
琉璃幸福的笑了，“那清兒要做我弟弟！”
“不行，我明明比你大，應該是哥哥！”
“弟弟”
“哥哥”
……
也許是不習慣在外露宿，或者是夜裏太涼，琉璃在啟明星灼灼的光亮中睜開了眼，看看旁邊睡夢中的三個人，披起衣服起身望月。
“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耳邊又響起雲雨樓堅定的話語，隻是他再也沒有機會來找她了，雨哥哥已經不在了，再也不會回來了。琉璃將頭靠在一旁的樹幹上，淡淡的想著、念著傲雲山莊上的日子，不覺天已大亮。
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昨天的事，好像他們的相識是在很久以前，他們相遇的時候大家都是開心的笑容。琉璃不是個喜歡把所有心情一直掛在臉上的女孩，有些事是要放在心裏記一輩子的，但在心裏就好。
也許琉璃的愧疚會跟在她心裏一輩子，那是她應受的懲罰，怨不得人。琉璃淡笑著向其他人問好，大家也都隨她笑著，隻是不經意間恍惚是爺爺的歎息。
清兒堅持要琉璃喊他哥哥，他已經十七歲了，而沉羽飄若還隻有十五歲，縱使琉璃在21世紀的時候已經年滿十八，可如今也隻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喊一個比自己小的男孩作哥哥，不過看到清兒臉上得意而溫暖的笑容，琉璃也笑了。
畢竟作妹妹要比姐姐幸福，被人寵著總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不過她還是喜歡叫他清兒，隻有在有求於他的時候才會甜甜的喊上一句哥哥。
爺爺、娃娃、清兒和琉璃一起回了客棧，陪在她身邊。她還是堅持把臉畫成醜八怪，美其名曰安全第一。雖然大家不怎麼讚同，不過也沒多說什麼，隻是不時地取笑她一番，拿她開心。他們沒有追問她的身世背景，她也不曾打聽他們是作何營生，相聚是緣，又何必計較太多呢？
爺爺喜歡每天窩在大堂喝茶聊天，要麼就是跟掌櫃的躲在屋裏下棋。清兒卻是每每喜歡白天睡大覺，琉璃笑他是頭豬，娃娃卻說那是因為他習慣晚上外出活動。
“他是不是有病啊？晚上不睡覺老跑出去活動什麼啊？”琉璃煞是不解，趴在桌子上瞪圓了眼睛。
“你見過哪個飛賊大白天的打家劫舍嗎？”娃娃也把下巴磕在了桌子上，一雙黑眼珠盯著琉璃滴溜溜的亂轉。
飛賊？琉璃怎麼都沒想到俊逸瀟灑又有些孩子氣的清兒竟然是個飛賊，並且還是江湖上名聲最響的那個“夜鬼”。琉璃拍了拍腦門定定神，好在她對他還算比較“客氣”，否則以夜鬼的實力，她琉璃還有好日子過嗎？不死也得脫層皮吧！
琉璃一言不發的打量著娃娃，可怎麼看都還是個娃娃，就算是已經二十五歲了還是這麼小的身體，那也不代表他一定是深藏不露吧？不過好似電視劇上都是那麼演的。那爺爺呢，也是個世外高人嗎？可想到第一次見麵時的那個情景，琉璃不禁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娃娃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嘟起了嘴：“你想什麼呢？我可不是什麼江洋大盜！我長不大那是因為我小的時候中過毒，雖說後來命保住了，可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看著娃娃有些落寞的眼神，琉璃有些不安，自己怎麼可以對這些關心自己的人的身份懷有疑慮呢？這些天來他們對她的關心照顧難道是假的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很可愛！”琉璃寵溺的刮了刮娃娃的鼻子，滿臉的笑意，氣得娃娃直瞪眼。
娃娃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在娃娃的陪同下她幾乎逛遍了王都及附近的幾個鎮子，娃娃還每天陪她在藍雪樹下發呆，有時一呆就是幾個時辰。因此王都的百姓經常都會看到一個長發白裙的醜姑娘領著一個紅衣紅褲的漂亮娃娃在王都的街道上走走停停，一美一醜的搭配著實紮眼，還一度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夜晚是屬於琉璃一個人的，開心或難過都隻在她一個人的天空。她會想家，想起爸爸媽媽，會想起洛哥哥，也會想起雨哥哥、月哥哥還有單純的綠兒……隻是天亮的時候，一切重新開始。
轉眼間過了將近半月的平淡幸福的生活，雖然知道不可能一直這樣，可當變化來臨的時候還是會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爺爺收到一封信，信上要爺爺去傲雲山莊，因為雲月樓病了。琉璃雖然不曾知道爺爺驚人的醫術，也沒有多大的驚詫，畢竟他們都不是凡人。清兒已經在王都停留了半個月，早就呆不住了，於是分道揚鑣繼續他的“流浪”。娃娃和爺爺即將趕往傲雲山莊。
琉璃思量了很久，決定跟爺爺一起去傲雲山莊，隻是去過之後便和他們分開。她不可能賴在他們身邊一輩子，在她最難過無助的時候有他們陪過她幾已經足夠了。娃娃開始強烈反對，可琉璃一再堅持，再加上爺爺點了頭，他也隻好撇撇嘴同意了。
再次踏上傲雲山莊門前的石階，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上次站在這裏是沉羽飄若在向月哥哥道別，而這次卻是曾經騙過他們傷害了他們的琉璃前來還債。所有的哀傷都讓我一個人來承受吧，放過月哥哥。琉璃看著那高高的天空，默默的祈禱。
“宓宇先生，月樓迎接來遲，還望海涵。”雲月樓向爺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爺爺趕緊上前扶住他道“哎，爺爺我最討厭這些個禮節了，免了免了。羽麟那小子說你病了，讓我來瞧瞧。”
爺爺仔細打量著雲月樓蒼白憔悴的麵容，惋惜的歎了口氣。“咳，你這又何苦呢？”
“月樓沒事，承蒙羽胸掛念了。先生裏麵請。”
“好，先進去再說。”
一行人在雲月樓的陪同下走上了傲雲山莊的土地，呼吸著那倍感熟悉的空氣，琉璃暗暗吃驚。爺爺到底是什麼人，怎麼連月哥哥對他都那般的敬重？難道真的是世外高人？也罷，反正都要離開了，他是什麼人又有什麼不同呢，我隻要記得他是爺爺就足夠了。
“爺爺，莊主的病嚴重嗎？”琉璃搖著爺爺的胳膊，一雙眼睛充滿了期盼。
爺爺笑了笑，這丫頭還真有意思，這麼多天從來沒問過我們是幹什麼的，也沒問我們和傲雲山莊有什麼關係，真是個特別的丫頭，難怪爺爺我這麼喜歡的緊。
“他沒病，”爺爺一臉的嚴肅，琉璃剛要鬆口氣，卻又聽到另一句話：“也沒救了。”
琉璃一下子從天堂摔入地獄，怎麼會這樣？她使勁地搖著爺爺的胳膊，著急的問：“為什麼沒救了？爺爺不是說他沒病嗎？”
看著琉璃著急的樣子，爺爺又笑了。“丫頭，你這麼關心莊主，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要是真的看上了爺爺幫你跟他說！雲月樓那小子長得也算一表人才，性情又溫和，無功也不賴……”
“爺爺，你說什麼呢！”琉璃看爺爺越說越帶勁，更急了。“你也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麼胡鬧！”琉璃一手甩開爺爺的胳膊，氣鼓鼓的做到了旁邊的凳子上。
“好好好，爺爺不說了。”爺爺坐到她旁邊倒了一杯茶啜飲著。“不過那小子的事情還真有些不好說，他自己想不開，我也不能把他的心挖出來疏通疏通吧？”爺爺揶揄的看著琉璃笑，琉璃瞪了他一眼噘起了嘴。
“那爺爺的意思是他的得是心病了？”
“可以這麼說吧。心病終須心藥醫，可這心藥難找啊！”
……
琉璃站在回廊上看著不遠處的那片已然開始凋謝的花海，想著爺爺的話，心藥，終須月哥哥自己想得開才行，可是被自己最親的人背叛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呢？看著親人遠去又是怎樣的感覺呢？
“雪兒姑娘也喜歡蘭萍草嗎？”很熟悉的溫暖的聲音，其中卻帶了些許淒涼落寞。
“是啊，看著它感覺就像夢一般的幸福。莊主也喜歡嗎？”琉璃回過頭看到憔悴不堪的月哥哥，心裏酸酸的。這還是那個溫潤俊朗的男子嗎？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暗淡，身形消瘦，這真的是那個一直溫暖的笑著的月哥哥嗎？
“喜歡，因為我最心愛的妹妹也很喜歡。”雲月樓的目光飄過那片花海落向虛無的遠方，嘴角的笑透著讓人心疼的悲傷的味道。
“莊主的妹妹一定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孩吧？”琉璃忍住淚，收回目光轉而望向回廊的欄杆。欄杆之外，仍舊是完美的晴空。
“是啊，她是個苦命的好女孩。”雲月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悲傷也更加深刻。
“好女孩是不會欺騙她的親人的，她會祝福她的親人永遠快快樂樂的生活，會讓他們幸福。”琉璃也笑了，好女孩，沉羽飄若是麼？她是麼？
雲月樓沒有再說什麼，欺騙？他的生活不就一直是在欺騙之中嗎？如果不是他裝作不知道，雨樓又怎麼會離開，二娘又怎麼會離開呢？是啊，不都是欺騙麼？飄兒的存在不就是一個欺騙嗎？
“莊主在想什麼？是曾經的親人嗎？”琉璃不想再拖下去了，不想再看到那張讓人心痛的臉，月哥哥的笑容是最美的，他怎麼可以變成這樣呢？
“曾經的親人？雪兒姑娘的話很有意思，不愧是宓宇先生的孫女。”雲月樓轉過頭，淡淡的笑了。
“莊主想聽聽我的故事嗎？”琉璃輕笑著，不等雲月樓的答複，便緩緩道來。“我是個騙子。我最信賴的哥哥利用我去得我爹娘的信任，然後一步步地將所有人套進他的謊言，最終他成功的報複了我家。我爹被他氣死了，我娘也隨我爹去了，一夕之間我家破人亡，一無所有。他卻為了我的悲傷而落淚，但是我恨他，也恨老天爺。
我要報複，於是我為了自己的自私開始欺騙自己身邊最親的人，然後在我的謊言中我害死了兩個親人，而活著的那個卻是比死了的還痛苦。我發現原來欺騙並不快樂，我的心每天都會被自己的謊言刺的鮮血淋淋，於是我開始原諒哥哥，因為看到我難過他比我更痛苦。
因為我是個騙子，是個自私的壞女孩，所以承受親人離去的傷痛是我咎由自取，可是活著的那個被騙的親人又何其無辜。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我遇到了爺爺，爺爺告訴我快樂的不快樂的都已經過去，而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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