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天下

第一部 天大地大  第七章 密室第三層

章節字數：3985  更新時間：09-03-02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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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密室之中被墨文宣弑奪了肉體，成為了遊魂！”鬼穀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色陰晴不定，“被關在這裏足足百年，一直到，你的到來。”

    “我其實——一直在等你啊！”他喃喃著，一瞬間仿佛老了很多。

    “不，不是，你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步驚鴻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失神地後退，脊背怦地一聲撞在了狹窄小徑的壁上，痛意透過了貼身穿著的“月光”鎧，徑直傳入了她的心中。那疼痛或許隻是錯覺，但是真的很痛很痛。

    “不是真的？”鬼穀子停下來，看著她，“為什麼不會是真的？你不相信哪一點？你認為你風神俊秀，宛如天人的老師不會做出欺師滅祖，弑權奪位的行徑？還是一個已經死去了百年的智者信口開河嗎？”

    “不，不是真的。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你。”步驚鴻的心徹底亂了，她口中說著不相信，但是她的心中居然開始慢慢相信，直覺令她相信，事實也令她不得不相信。她驚惶之中大聲喊了出來，身體緊緊地貼著牆壁，似乎要從那些冰冷堅硬中尋找到安慰。

    鬼穀子看著她，低低地歎氣，“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的。但是這就是宿命，是曜月教的宿命，在這很久很久之前，我也曾這樣做過，將我一生之中最仰慕最敬愛的老師親手殺死，隻是為了這個世間的平衡和天空諸神的使命。”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難道隻是為了權力和力量，老師他就可以殺死你，而你，也可以毫不留情地殺死你的老師，不，我不要聽你的信口雌黃，不要！”

    “留情？驚鴻啊，你是一個殺手，你的心中，不應該冷得像冰一樣麼？你早就應該忘記了，情為何物。”鬼穀子的身形開始慢慢變淡，一如他當初凝聚的時候，煙霧繚繞中他的笑容漸漸模糊，“我知道有關你的一切，早在一百年之前，我已經洞悉了這個時空，其中當然也包括你的存在和你的將來。”

    “常人的命運是天空諸神的傑作，他們早在億萬年前，就已經將未來可能出現的所有的人的命運一一書寫，秘密就藏在了天空諸星的運行之中，而占星術師如同你我，在洞悉了這其中種種之後，卻沒有力量改變什麼，沒有力量修正什麼，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坐視命運的到來，無論這命運中蘊含的是幸運，還是不幸。”

    “不，智者，請你說清楚一點，到底什麼才是我的命運，什麼才是這個天下的命運，你告訴我，就算是不惜忤逆神明，我也要改變，命運中的那些不公和差錯。”步驚鴻的眼中重新凝聚起了光芒，“月光”鎧在她的身上突然間閃爍，光華大盛，在這種光華的籠罩之中，她堅毅的神情猶如天降的神女，要拯救這個世間所有被命運捉弄和嘲諷的人們。

    但是——

    鬼穀子緩緩搖著頭，他的身形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而變得更加虛無和飄渺，他此刻就如同億萬沙礫拚湊出的人形，輕輕一動，就會霎那之間傾覆，變成飛揚的塵埃。

    “想知道以後的命運的嗎？你可以去這個神殿的第三層，在那裏，隻要你有足夠的力量，穹窿星圖會告訴你一切，隻是，驚鴻，你現在都還不知道，你是沒有力量改變什麼的，就連一隻小小的蜉蝣，它短暫隻有一日的命運和這一日之中會發生的事情，無論輕微與否，你都改變不了。”鬼穀子的身體突然間崩散了，數不盡的淡銀光芒傾瀉下來，步驚鴻麵前那個和自己的老師長著同一張臉的人，就這樣在她的麵前消失了，留下的，隻有一段關於“無法改變的命運”的讖言。

    然而，有什麼仿佛植入了她的心中，在那裏生根發芽，日益成長，借著她的眼睛，看著這個世界。

    步驚鴻彷徨起來，到底什麼才是真，什麼才是假，什麼才是她應該相信的，是老師還是命運？

    有誰能夠告訴她答案，有誰能夠告訴她今後的路，應該怎樣走下去？

    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心神錯亂，步驚鴻慢慢俯下身子，將頭埋入膝間，內心中卻有一個聲音，輕柔地告訴她，她應該走下去。

    是的，應該走下去，即便命運早已無法改寫，即便悲劇早已注定，如果她繼續，或許，終有一天，她能夠見證奇跡的到來。

    步驚鴻抬起頭來，她額前的碎發已經被冷汗濡濕，粘附在額頭上，有森然的冷意。或許，隻要她拿到穹窿星圖，一切，都可以完美的解釋。

    密室的第三層已經張開了大嘴，默默地銜住了黑暗和恐懼，也暗暗地吞噬了無數人的生命和靈魂。

    順著那條狹窄的小徑，步驚鴻走得很慢很慢，體力的消耗使她的力量已經大打折扣，而更加凶險莫測的機關陷阱，還在等待著她。前方，未知的危險令她不能掉以輕心。

    是的，她要拿到穹窿星圖，她要破解那些隱藏在星空之中的秘密，鬼穀子雖然告訴了她真相，但是，這樣的真相並不完整，還有數不清的秘密，仍舊隱藏在黑暗之中，等待著她的攫取。

    可在此之前，她必須有命，拿到那卷造就命運的星圖。

    愈向前走，就愈加黑暗，這裏如同是夜空的中央，巨大的黑洞散發著死亡的氣息，將一切敢於進入的東西吸食到永無止境的黑暗之中，當然也包括帶給人類光明和溫暖的光線。

    步驚鴻知道她是進入了那片傳說之中的“純黑”之境，這裏沒有絲毫的光亮，永恒的黑暗覆蓋著每一寸土地，眼睛已經不能再發揮絲毫作用。

    黑色如同蔓延開來的墨跡。

    但是，並不是隻有靠眼睛，才能看清前麵的路。她，早已學會了用心，來看待她的路，她的未來。

    可是，心中的那個聲音仿佛又活了起來，這種感覺很奇怪，仿佛有另外的一個靈魂，在她的體內蟄伏著，想要借助她，來重歸世間。

    隻不過此時，那個聲音還沒有威脅，給予她的，也隻是幫助。說是心性未泯也好，說是有心利用也罷，那個聲音，的確是在幫她，並且會一直到她安全離開這裏為止。

    那個聲音很清晰，在她的心中一遍一遍地敘述著，告訴她，其實這裏，並不是完全徹底黑暗的，有光，亦有溫暖和力量。那力量源自她的內心。

    步驚鴻無法不相信那個聲音，因為他們仿佛剛剛相遇，但又似乎認識了很久，似乎剛才，他們還在一起，談論著天空諸神和世人的命運。

    隻是，他口中的光，又在哪裏呢？在這個純粹的黑暗之中，她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手指。

    步驚鴻突然停住了腳步，因為路似乎越走越寬，狹窄的小徑漸漸在腳下延展，成為一條大路通途。她轉過了身，使自己麵對著身側的牆壁。

    手輕輕地撫過，光潔的牆壁上如同鑲嵌了一麵鏡子，漸漸映照出了兩點光芒，如同兩盞小小的燈。步驚鴻就是在這樣微弱的光輝之中，看到了自己的笑容，是的，這樣的光芒，就像盛開自己眼眸之中的兩朵光焰之花，會驅散黑暗，帶來光明。

    鬼使神差般的，她的手碰到了什麼，“桄榔”一聲本身很微弱，但在這萬籟俱寂的黑暗中，卻分外清晰。她閃電般的縮回了手，唯恐又觸發了什麼機關。這裏的機關雖然並不繁複，但都足以致命。

    但是，一麵光滑的牆壁竟然翻轉了一個角度，猶如鏡子一般，將自己眸中的那兩點火苗，反射出了一道光路。

    那樣精確的角度，恰好將身邊尺寸大小的範圍照亮，但，這已足夠。因為下一麵可以轉動的牆，就在那伸手可及的範圍之內，她甚至都不需要錯開眼神。

    可是，光源來自於自己的眼睛，如果將眼神稍稍錯開，那麼，光路就會改變。這樣一來，走什麼樣的路線就要聽天由命。

    命？想到這個詞時步驚鴻覺得自己很是可笑，她已經漸漸不再相信命運了，作為一個殺手，能夠將自己的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自己的路。

    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想要引燃火種，也是難上加難的事情。

    空有反射的平鏡，卻沒有點亮的光源，這，也是一種考驗。鬼穀子大師啊，你修建了這個地下密室，設置了一層一層的機關來守衛天下諸人命運的樞紐——穹窿星圖。百年來，有多少人曾經在這裏喪命，曾經為了一件根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和根本無法掌控的力量而將自己最重要的生命都丟掉，而隻有一個殺手才知道，人的生命有多麼的珍貴，死去時又是多麼的容易，這樣做又是多麼的愚蠢。

    而自己，不也是這樣嗎？就是為了老師的一句話，為了自己身上虛無的使命，就也來到這個地方。穹窿星圖，你真的值得眾人前仆後繼嗎？看來啊，所謂天下人的“命運”，真是值得天下人去拚啊，不惜一切代價都要達成麼？

    頭真是暈了，步驚鴻笑著搖頭，自己怎麼會有這麼無聊的想法，前路凶險莫測，自己居然還有心情在這裏久留，不是自己頭暈了，就是自己腦子進水了。

    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到一星的光源，來燃亮身周的方寸之地，隻要很小的一星就可以了。但是，這很小的一星居然就困了自己的腳步。

    不過，這個天下，還沒有能夠困住一個傑出的殺手的陣法，而步驚鴻，則是殺手裏傑出中的佼佼者。

    也許是冥冥之中當真自有上天注定，步驚鴻撫摸著自己的“月光”鎧，唇邊的笑意漸濃。

    步驚鴻走到了下一麵牆之前，手指撫摸著光滑如鏡的牆麵，指尖微微用力，扣動了轉軸，牆麵應聲旋轉，慢慢轉過了一個微弱的角度，她突然間回身旋轉，手腕間的那一串鮮紅如血的珊瑚珠飛脫了開來，回旋著飛上了半空，珠串飛快地旋轉著，那一道細微的光芒雖然並不能比得上自己的眼眸亮若寒星，然而還是在這樣的純黑之地中，給自己帶來了一絲光明，也就是這樣的一絲光明，才是希望的來源。

    那一道光芒射在了手臂上包裹著的銀白色鎧甲上，原本緋紅的光澤變成了幽淡的銀白色光芒並在接觸的那一瞬間改變了角度，步驚鴻欣然將手掌迎了上去，光芒在光亮的鎧甲上再次改變了角度，重新彙入了射來時的那個方向，緋紅與銀白相交，光芒大盛，相比之前已經亮了數倍。

    這樣一來，她就足夠的信心可以走過這條“純黑”之路。

    路在腳下漸漸寬了起來，無數的岔路口在不知不覺之中延展，步驚鴻身形流轉，珊瑚珠串追隨著她的腳步快速地旋轉著，那一道光線絲毫不變地射入牆壁，多次反射之後彎彎曲曲地照亮了前方的路。

    太過精巧的設計，缺少哪一樣似乎都無法通行。隻是，手臂這樣僵立著，也著實可笑了些。

    步驚鴻心念電閃，身形毫不遲滯，她用空餘的左手一一推開那些角度合適的牆麵，光線折射著充盈了她的視野，前方，每一條岔路都會將她指引向一個未知的命運。

    多麼簡單的設計啊，就算是自己，如果沒有正確的指引，單憑這樣多的岔路，自己一個人在這樣的密室之中摸索路線，單是體力無就論如何都是難以支撐的。

    但是，心中的那個聲音在告訴她，那條正確的足可以通向密室中心順利取到星圖的路，已經很清晰地就在她的眼前，隻要順從著自己的心，就可以看清。

    順從自己的心？步驚鴻突然間覺得很開心，每一次誌在必得的時候，她就有這樣開心的感覺。

    可是，前途漫漫，還有多少蟄伏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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