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25 更新時間:09-03-20 23:39
眾人的滿麵笑容在聽到了一聲寒意入骨的冷笑之後頓時都僵在了臉上,扭曲著分外難看。原本歡愉熱鬧的場麵就這樣冷場了,全場鴉雀無聲,就連風聲,都悄無聲息的止住了。
景帝的臉色稍稍不悅,他放開自己懷中的一對兒女,盯著那聲冷笑傳來的方向,臉色陰影不定,頗有些不怒自威的態勢。
鬼穀子沒有解釋什麼,他隻是彎下了他一向直挺的腰,低下了頭,歉疚之情一目了然,但是對於那個出口不遜的弟子,他卻什麼都沒有說,甚至於連一句嗬斥都沒有。而他的那個一身漆黑如鴉的弟子卻也沒有絲毫表示,他的那一聲冷笑尖銳刺耳,在場的人無不立時噤聲,麵無人色,心慌意亂。
“國師的高徒似乎不很開心?”景帝的聲音破空而來,沉重的壓力如芒在背。
“我一向生活在黑暗之中,素來不喜吵鬧的場麵。”他孩童般稚嫩的聲音居然講出了這樣嚴肅的話,鬼穀子不禁啞然失笑。
可是,此情此景,還能夠笑出來的,恐怕,除了景帝之外,就隻有他那一個寶貝女兒了。
年僅十三歲的大皇子很不高興,因為他不想見到還能夠有人忽視他最喜歡的妹妹的美貌,而且居然還在那裏大放厥詞,惹人生厭。
“來人!給我把這個討厭的人捆起來,丟到明鏡湖裏去!”僭越了帝王的權威,大皇子翔羯一副指點山河的氣魄,清脆的聲音居然也有了不亞於他的父皇的威嚴。
“嗬!”四周遠遠護衛的禁軍圍了上來,手中的刀劍出鞘,漸漸逼近,成一個合圍的架勢,將眾人都密密地包圍了起來,一幹宮女都臉色煞白,但是卻無敢四散奔逃,隻得在原地戰戰兢兢。
小公主卻拍著手笑了起來,奔著便向墨文宣跑了過去。大皇子拉扯不及,隻是幹著急地在她背後大喊:“長冥,長冥,回來!回來!”
直覺告訴他,他將會永遠失去這個妹妹了。但是,那個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連臉都不敢露的墨文宣,他光是看看就覺得他很危險,甚至借著那些精良禁衛的保護,他都不想靠近他一步。
景帝看著一雙兒女的反應,沉吟了一下,揮手命那些明甲利劍的禁衛都退下了。
“你是誰?我從沒有見過你!”長公主圍繞著墨文宣一圈一圈地轉著,扯住他的黑衣,顯然很感興趣的樣子。
不知道墨文宣有沒有在看她,但是,他的頭的確是扭動了一下,那罩頭的風帽也由此泛起了些微的褶皺,他伸手從公主的手中扯回衣角,“公主請自重!”聲音還是冷冷的。
“你……”公主明顯的生氣了,想是過去的日子中被人們驕縱慣了的,受不了這樣的冷遇。
“王上,哥哥!”她扁扁嘴,鮮豔如花一般的唇閃爍著剔透的光澤,“他欺負我……”。小公主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卻還不依不饒地去扯他的衣角,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孩子氣神態。
景帝卻端坐在那裏不開口,擺明了是要看一場好戲。一旁的大皇子終於受不了了,衝過去就抱住了自己的妹妹,拚命地掰開了她的手,將她向後拖著。
小公主自然不甘心受她擺布,在他懷中掙紮著,甚至踢打了幾下,雖然匆忙之中下手不重,但終究還是會痛的。
一幹人等都膽戰心驚的看著皇子和公主這樣無聲的鬥爭,誰都不敢上前去勸一句。景帝反倒好整以暇地繼續舉著酒觴淺啜美酒,霎時間全場的氣氛怪異非常。
“你放開我!放開!”這是小公主的聲音,雖然稚嫩但是卻夾雜了幾分怨怒。
“長冥!長冥!你聽哥哥說……哎——聽我說!別靠近那個人……哎呦!”大皇子在疼痛之中終於鬆開了手,捂著自己被掐得青紫的胳膊,依舊不依不饒地衝著妹妹的身影大喊:“長冥!別靠近那個人。”
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其他的人當然都不能坐視不管了。景帝似乎也慌了,一邊命人去攔公主,另一邊又讓人將受傷的大皇子帶到了身邊,恭候在一旁的禦醫立時上來為皇子查探傷口。
有兩名宮女平素和公主玩得最好,這個時候當仁不讓地跑去要攔公主,可她們畢竟隻是奴婢,沒有皇子那麼大的膽子,不敢過去硬攔公主,自然也不敢強抱住公主向後拖。隻得一人扯住了她的一隻胳膊,小公主被人拉住還氣憤憤地向著不遠處的那個冒犯她的人大吼:“你討厭!討厭!”
墨文宣紋絲不動,他甚至連看都不看這邊一眼,風帽之下的眼睛徑自閉上了。身旁都已經亂成了團,連景帝都坐不住了,他反倒悠然自得地閉目養起了神,一副置身事外的輕鬆樣子。
突然——
“公主?公主?”一個拉著公主胳膊的宮女焦急地叫了起來,“公主暈過去了!”
就是這一句,霎時滿場又是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剛剛的動作,眼睛連眨都不眨地盯著那個軟軟地靠在宮女懷中的公主。
景帝的臉色馬上就黯淡下來,他放開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大皇子,大步地從座位上走下,過去一把攬過來公主,抱在自己的懷中,回頭大喊著:“禦醫!禦醫!”
公主已經昏迷不醒,眼睛下泛起了可怕的青色,臉色慘白,牙齒緊緊地咬著,唇間吐出了白沫,四肢都不可抑製地抽搐著,顯得痛苦異常。
禦醫上前看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忙嗬斥著宮女:“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公主嘴裏塞進一塊布巾!快啊。”
宮女們都嚇傻了,但景帝卻似乎冷靜得多,他扯過了一個宮女手中的絲絹,揉成了一團塞進了女兒的口中。
“快!送公主回宮!”將公主抱回了鳳輦上,一堆宮女圍了過去簇擁著鳳輦,連帶著那名禦醫,迅速地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景帝看著那些人忙亂的身影,重重地舒了一口氣,走回到座位上坐下,用手揉著額角。他身邊的大皇子,不知何時,竟也不見了。
重新落座的王公大臣們麵麵相覷,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在這期間,一直保持平靜的隻有兩個人——國師鬼穀子和他的弟子墨文宣。
眾人紛紛將視線轉移到了剛才那個“罪魁禍首”身上,有不少還是相當氣憤的。
“散了吧!”從景帝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疲憊,大臣們愣了愣,幾乎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一向脾氣暴虐的景帝居然不追究這個令自己最寶貝的女兒突然暈倒的人的罪,而且竟然還像絲毫不生氣似的?
但他們不敢停留,生怕下一刻,景帝的脾氣爆發起來,他們之中的某一個會非常不幸地成為替罪羔羊。
鬼穀子也隨著眾人拜過了那個王座上捧著自己額頭輕揉的帝王,轉身帶著弟子也欲離開。
“國師留下!”景帝的聲音很輕,不少人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渾身顫了一下,當聽到並不是留自己時,都低下頭快步的離開。
鬼穀子停下來腳步,逆著人流重新走回席邊坐下,而他的弟子,似乎又恢複成了影子的模樣,在他身後消失了。
待所有的人都離開了,景帝揮手令那些隨侍的宮女禁衛也都退下,那名明顯失了寵的妃子也沮喪地被幾個人送回了寢宮,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偌大的花園之中,隻剩下了兩個人。
不,或許可以說是三個。
月,從重疊的雲層之後悄悄露出了半張臉,清輝掃去了籠罩在他們身後的陰霾。但是,景帝的臉隱藏在光暗交界的那一線之間,看不清楚喜怒。
“陛下恕罪!”景帝還沒有開口,鬼穀子反倒自己先提起了剛才的事。
“國師!長冥從未出過這樣的事。”景帝看著他,黯淡的神色之中說不清究竟是怎樣的態度,“剛才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了,我隻是想知道,長冥從未得過這樣的怪病,出來什麼事?”
“陛下,公主的病並不奇怪,反而普通非常。”鬼穀子歎了一口氣,眉宇間有幾分蕭索透露出來,使他整個人看起來都老了很多,“也許真的是天命吧……公主所患得,便是民間常見的癲疾。”
“癲疾?”景帝也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他怔怔地重複著這兩個字:“癲疾……癲疾!嗬嗬!癲疾呀!”
鬼穀子默然地收回視線。
景帝驟然暴躁起來,從玉榻上起身狂奔到了他的身邊,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你告訴我,她為什麼會患這樣的病,為什麼會這麼突然?究竟為什麼?”
咆哮的聲音震耳欲聾,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般地吼了出來。
鬼穀子抬手,冰涼澄淨的眸子將他眸子中燃起的那團火生生熄滅了,他平靜地握住了景帝的手,將它從自己的衣衫上移開,“陛下,何必動怒呢?”
這樣的一句絲毫不像勸解,可是景帝竟然真的冷靜了下來,他的怒火在霎那之間消失得無蹤無影。
鬼穀子反握住他的雙手,“陛下,天命如此,公主命途多舛,請不要——太過悲傷。”
“命途多舛?”景帝卻掙開了他的手,不住地後退著,像是不敢相信。
那個原本氣勢磅礴,指點山河的帝王在清冷的月色之中顯出了他的脆弱,年輕的麵容上浮動著蒼老的氣息,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君臨天下的主宰了,隻是一個可憐的父親,一個親眼見到自己的女兒莫名地遭受病痛的煎熬和折磨的可憐的父親。
“錚!”一把小小的匕首被他從懷中驟然抽出,脫鞘的利刃在月下流淌著青色的光澤,如同一道長虹,貫穿了視野。鬼穀子不覺有些心驚,他眼睜睜地看著景帝持著匕首向自己飛掠而至,雪亮的刃口壓住了自己的頸間的血脈,卻不閃不避。
“告訴我,怎樣才能治好自己的女兒?”景帝像是瘋了。
鬼穀子平靜地看著他,話說得很慢,他甚至已經感覺到了一種金屬的寒意和武器的肅殺,但那種可怕的感覺並沒有令他畏懼,“陛下,本座並不是醫者!”
他驟然出手,動作流暢而又迅捷,在幾乎看不清楚的彈指瞬間,那柄匕首已經被他奪下,他撫摸著平滑的刀刃,指尖微微的凹凸感告訴他,上麵刻了兩個小小的字:問情。
“真的好不了了?”景帝有些失魂落魄。
“是。陛下應該也有所聽聞,癲疾一症雖不是什麼致命的疾疫,但以現在的醫道藥學而論,是無法根除的。”鬼穀子將匕首退回鞘中,看著他微微點頭。
“蒼天啊,為什麼要由我的女兒,來承受這樣的災難!”景帝僵在當場,歎息的聲音卻如同獅子低低的咆哮,驚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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