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998 更新時間：10-08-25 23:23
詭異的招魂幡從梁府運送靈柩南下漳州的大船桅杆上緩緩升起，道士們唱誦經文引著孝子抬棺木登船。在送行人的一片嚎哭聲中，大船緩緩駛離碼頭。
梁璧謙依舊跪在在母親的靈柩前，雙目空洞無神。
“老大，鎮江金山碼頭車馬已準備就緒，隻是眼下那個計劃還要繼續實施下去麼”？涉冰還從未見過梁璧謙像現在這樣失魂落魄，忍不住低聲問道。
梁璧謙猛然站起身，無息褪下身上的麻衣，眼中閃過一線戾氣，接過涉冰遞來的玄鐵劍係在腰間，而今也隻有用鮮血才能洗清他胸中的憤慨。
長江在北固山前洶湧折轉，濤聲隆隆，快馬如風穿過寂寂夜色消失在密林深處。凜冽江風吹得衣袍剌剌飛舞，奔馬前驟然出現一條黑影，梁璧謙勒住烈馬，翩然落地：
“師父”。
緇衣人悠然撫摸著馬首：“你可想清楚了，當真要為她萬劫不複麼”？
梁璧謙默然頷首，許久才低歎道：“整個計劃從一開始或許就已經錯了，錯得無可挽回，但不管怎樣弟子都不會再任由她成為這個計劃的犧牲品”。
緇衣人顯然頗感失望，黑布下白皙的臉龐愈顯蒼白：“一擊不中反遭蛇咬，你可要有所準備，至少給自己留條退路”。
“不必了”。梁璧謙無所謂地淡然一笑，既然計劃由他一手操縱，也應該由他來承擔失敗的後果。
涉冰費力轉動著僵硬的脖子，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暗算自己的竟然會是老大梁璧謙，這種情況唯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油燈如豆，隱約照見瀧澤緊鎖的眉頭：“他終於要動手了，還撇開我們一個人行動，真是該死”。手指從暗淡的火焰上優雅掠過，屋子裏頓時一片漆黑：“我親自送依依南下漳州，你盡快安排人在上林苑附近的民居隱伏，隨時等候月影的消息，一旦他動手，也好有足夠的人手策應”。
“眼下也隻能如此了”。涉冰將鐵獅令牌插入腰帶：“記得找他算賬的時候別落下我那一份”。
曲水如練，穿過森然宮牆彙入漯河。
“啟稟太皇太後，睢王爺在殿外侯旨”。小太監福貴偷偷看了眼歪在榻上怔怔出神的主子，好容易才克製住心中的戰栗。
“叫他進來吧，去將殿前的龍椅搬過來”。福貴指揮著小太監們將鋪著鵝黃團龍錦的龍椅挪至榻前，垂首退至殿外。
“兒臣趙珩拜見母後”。
“這裏沒有外人，珩兒不用多禮”。輕輕歎了口氣幽怨凝視著最珍愛的孩子，知道此刻在他的心中充滿了怨恨。
趙珩看了眼床榻前的龍椅，臉上閃過一線鄙夷之色，他甚至不想再看那個蒼老的女人一眼，撩袍坐在殿前分例的圈椅中：“不知母後深夜召見兒臣有何要事”？連語聲都是不鹹不淡帶著些許的不耐煩。
她眼眶不禁一紅，偷偷拭去眼角的淚痕，顫聲道：“自聖祖皇帝駕崩後，若非為娘召見，珩兒何嚐有一次是自願來尚林宮看看母後，跟母後嘮嘮家常的”？
趙珩凜然看著那張日漸蒼老的臉冷笑道：“聖祖皇帝？想不到母後心裏還會有聖祖皇帝”？笑容淒絕，充滿悲憤：“母後應該還記得崇陽門外，是您下昭命兒臣交出兵符將令，對太廟盟誓後才能隻身進城奔喪，是何人令兒臣連父皇最後一麵都不曾見到”？他咬牙切齒地怒目以對。
“那是聖祖皇帝遺詔所命，為娘也沒有辦法”。
“父皇一向龍體康健，為何兒臣一出征父皇就駕崩了，我不相信他會留下那份遺詔，我是他最喜歡的兒子，他怎會如此對待兒臣”？
“這些年來，你始終都不相信為娘所說的一切，可為娘的的確確不曾欺騙過你”。
“不曾欺騙過兒臣”？趙珩不禁仰天長笑：：“那馮夢雲呢”？他厲聲反詰。
“讓夢雲離開你也是為你們好，難道珩兒真能忘記她的背叛和不貞麼”？
趙珩雙肩微顫冷冷凝視著母親：“她的背叛和不貞不正是您一手造成的？您不過是害怕我在梁浩然那裏找到真正的答案，害怕兒臣一旦揭開他父親梁墨自殺的真相，他就會跟兒臣站在一邊，是以您派人千裏追殺甚至不惜對自己的孫子痛下殺手”。
“想不到你在她身邊竟然安插了如此眾多的眼線，她活著就是對你最大的威脅，娘怎麼能讓自己的兒子因此身處危境之中”？
“現在您如願以償了”。趙珩唏噓長歎：“直到昨夜我才知道，浣紗是您未出閣時的貼身侍女。
“逝者已逝，不如讓我們一同忘記他們吧”。
“您能忘記，請恕兒臣永遠都無法忘記”。曾經最心愛的女人，曾經最好的朋友，曾經的往事刀鋒般割碎了他的心。
“難道珩兒永遠都不能原諒母後”？她已然淒絕。
“請母後安心，兒臣自會信守諾言，但您也別忘了大哥臨終前您曾答應過他，趌兒十八歲時，便歸政於他，而今趌兒已年屆二十有餘，可玉璽似乎還在您的上林曲苑”。
看著滿臉不屑的趙珩，心中陣陣絞痛，正是那道被天下人質疑的遺詔離間了她們母子，現在，無論她如何解釋都已無濟於事。孫子趙趌年青氣盛，一旦親政如何招架得住朝中老臣們的非議？不是她不想將帝位傳給最心愛的兒子，而是不希望太廟前的毒誓應驗在兒子身上。
“珩兒也覺得趙趌能夠親政了”？隻要趙珩這樣認為，她會毫不猶豫地交出璽印。
“不能”。趙珩的回答出乎意料。
“那為何還要讓他親政”？
“雖然兒臣發誓絕不覬覦帝位，但兒臣也不願看到大位被一個無能之人所占據，以至天下大亂”。
“你想將大位傳於炎兒”？
“他還不配坐這個位置”。趙珩淡淡一笑：“而是在您千裏追殺之下大難不死的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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