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46 更新時間:09-03-19 23:10
淳於明坐在寒枝閣的瓦上靜靜看著遠方的城牆。一個人在屋頂上喝酒不是第一次了。夜風很勁,雪正在慢慢停止,酒,總是不能盡興。
他在等。等一個人帶來的消息。
近幾個月來頻繁出入江湖,可是李昭離的下落依然不明。到底是誰把人藏起來了?
就著酒壺喝了一口,他按著右胸輕輕咳嗽起來,“混蛋,好痛。。。。。”唐為燭這白癡下手這麼重,做個樣子而已,居然斷了我兩根肋骨,要不是我先刺了程百月一劍,倒真難脫身。
望了左邊一眼,約好的人到現在都沒出現。腳下的院落一片寂靜,偶爾聽到幾聲犬吠和巡夜的人聲,想到自己這麼個男倌不在床上和人溫存,卻竟然坐在屋頂等人,淳於明忽然很想放聲大笑,可咬著唇想了半晌,右手摸到腰側的長劍,慢慢歎了口氣。借著一絲微光,可見白色纏銀絲的劍鞘長約三尺二寸,鞘身細長,樸實無華。
淳於明撫摩著長劍,剛要拔劍出鞘時,有個人影自東側突然閃出,幾個跳躍間就到了眼前,一身紫色長袍翻飛,還未站穩就拋了包東西給他,“喏,毫州的酒,給你嚐嚐。”
淳於明伸手接住在鼻下稍稍一聞,揚臉一笑:“難道是九醞春酒?多謝了!”
來人冷笑道:“你的鼻子可也好的很。”
“嗬,曹大丞相上貢的好酒,我怎麼能聞不出來?”淳於明在手裏掂了掂,綿醇的酒香隔著厚厚一層布匹仍細細漏了出來。東漢建安年間,曹操曾將家鄉毫州產的名酒進獻給獻帝,此酒在臘月二日清曲,正月凍解,用好稻米施去曲滓,並分九次將酒飯投入曲液中,所得佳釀即為“九醞春酒”。他看著這個小小的酒甕,來人卻看著他,淳於明無聲一歎,慢慢道:“沒有消息,是不是?”來人頭一偏什麼話也沒說,淳於明微微一笑,“要是有消息,你不會一來就給我這麼好的酒,你自己就先喝光了。”
“你這小子好沒良心,我白給你查東查西,有要過什麼沒有?”
“怎麼沒有?有個美人不是我給你的?”
那人叱了一聲,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嘉平這場下了三天的大雪終於停了,長夜正逐漸顯出黎明前最黒沉的一刻,破曉即將到來。他頓了片刻,忽然道:“那天我在泌陽的大正酒樓吃飯。”
淳於明呼地轉身,見他徑自道:“一個不知是幾品的官兒和旁邊人閑聊,說下州張刺史家裏多了個青樓女子,出身甚好,色藝俱佳。”淳於明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有說姓什麼嗎?”
“要是說了,今晚我帶酒給你作甚?”
淳於明深吸口氣,臉上難掩失望之情,勉強笑道:“好兄弟,下次我請你。”
“哼。。。。。。我走了!待會兒還要陪老婆看戲去。”
那人說走就走,幾個起落已不見了人影,淳於明提著酒一直站到曙色出現,這才輕輕一躍進了寒枝閣。他剛放下窗,回頭看見江碧沉從床上翻身坐起,雖然聲音裏還帶著倦意,眼神已經十分清醒,問他道:“你又去見誰了?”
“一個老朋友。”放好酒,淳於明往床上他身邊一躺,閉上眼笑了笑:“你一個人睡冷不冷?”江碧沉瞪著他:“冷個屁!”見他沒有反應,還主動伸手把被子往那邊扯,便用力推了他一把,道:“你在上麵呆了一晚上?受了傷,天那麼冷,你不要命了?”
淳於明睜開眼,旋又合上,“我要命。我很好。”江碧沉皺了皺眉,“怎麼?那朋友是給你帶消息的?有消息嗎?”淳於明嘴邊彎了一彎,忽然把他拉住扯倒,滾到他的身上認真地道:“我說江碧沉,為什麼你不回客棧睡要睡我這裏?你是徹底不要名聲了?”
江碧沉很冷靜地微笑:“我在你這裏的名聲什麼時候好過了?”
“是啊,樓裏的那些人每次看你進來,眼神都很有趣。”淳於明含笑看著他,“我有個建議,你想不想聽?”
江碧沉簡潔地道:“說。”
“不如我們弄假成真吧。”
“做夢。”
“為什麼?真沒意思!”
“我隻喜歡一個人,你也是。你倒說說看我們倆怎麼玩的起來?”
淳於明直直地瞪著到現在還被自己壓在身下的江碧沉,忽然按著額頭倒在一邊,半晌沒做聲,江碧沉哼哼冷笑兩聲正要繼續睡,淳於明一個翻身坐起開始剝他的衣服,江碧沉嚇了一跳,等他手忙腳亂往回扯自己衣服時已經被剝得七七八八,他不由得怒道:“阿明你做什麼?!”淳於明拉住他就往門外走,一邊走一邊大笑:“我要去沐浴啊,可是一個人太無聊了,江碧沉你跟我去~!”
“喂喂喂!你放手!讓我把衣服穿上啊~~~~~~~!”
“出什麼事了阿明?”寒枝閣的小廝簡良聞聲跑出來,觸目看到這兩個男子在樓道中拉拉扯扯地叫:“有什麼好穿的,反正馬上就要脫了!”
“——我不去,你自己去!還有,你非得連名帶姓的叫我名字嗎?!”
“名字不就是讓人叫的?”
簡良呆呆地看著他們進了房,忽然聽到嘩啦啦一陣水響,他有些擔心地叫道:“阿明?江公子?需要我幫忙嗎?”他等了一會,隻聽到裏麵笑成一團,壓根沒有聽到自己說話的跡象,歎口氣搖搖頭回屋去了。
被淳於明折騰了一個早上,江碧沉很是鬱悶地站在院子裏打著嗬欠,簡良把銅雀牽過來,淳於明從屋裏出來,讚歎一聲:“好俊的馬!”
江碧沉看了他一眼,“喜歡?那送你。”
“謝了。可我怕會累死它。”淳於明笑了笑,輕飄飄地道。今天他穿了一身玄色長袍,襯得臉龐清淨如蓮,眉梢的媚色仿佛隨著昨夜的雪一起消融了。江碧沉接過韁繩,一邊整理鞍轡一邊道:“我這次回去有事要處理,不過應該不會太久,要是幫你打聽到了什麼,我就讓人來通知你。”
“嗯。不過也許這幾天我不在嘉平,你告訴簡良一聲就好。”
江碧沉“嗯”了一聲,走到院門外上了馬,這才道:“自己多保重。不要勉強。”
沉默半晌,歎了一口氣:“算了,你自己知道就是。我走了!”
淳於明仍然習慣性地微微仰著下頜,眼裏一種說不出的神色,聞言把馬一打,笑道:“路上小心了。”江碧沉在馬上背對他揚了揚馬鞭,漸漸去遠。淳於明站了一會兒,拂拂衣袖正要回屋,隔壁明月館的楊柅姍姍過來,向他笑道:“喲,阿明這麼早?”
淳於明轉身,“楊姑娘也早啊。”楊柅不動聲色打量著他,“剛才那是江公子吧,怎麼這麼早走了?”
“是啊,他還有事。”
楊柅心裏有些疑惑,重春樓的人一直對這個江公子議論紛紛,明明是寒枝閣的大恩客,可是出現的次數比其他恩客還要少得多,也幾乎沒聽簡良透露過兩人有春宵一度,到底為什麼會這麼破費包下阿明?
淳於明施施然地讓她打量,反正他也不在乎,隻聽楊柅又道:“江公子對阿明你真好啊,體貼溫柔,出手又大方,他是哪家的少爺哪?”淳於明咬唇一笑,眼底漸漸爬上一絲近乎挑逗的玩味之色,抬手捋了捋散在身前的長發,微微一笑:“你說呢?”
“我。。。。。我說,”楊柅在他注視之下忽然心頭一陣發慌,強笑道:“定是一個大富人家的公子爺,平日裏忙於事務,我看他都沒什麼時候來看你。”
淳於明含笑道:“哦?”
“他到底是什麼人?”楊柅追問了一句,忽然道:“阿明你。。。。。你又是什麼人?”時常都不在寒枝閣,不見他賣藝,也沒聽說賣身,甚至還常常挑剔恩客,哪有這樣的男倌!?
淳於明低笑一聲,眼中玩味之色更濃:“他是什麼人,與我何幹?”說著慢慢瞥了她一眼,“而我是什麼人,楊姑娘,又與你何幹?”
“什、什麼?”
楊柅萬萬沒想到他這樣回答,見淳於明一雙深如夜色的眸子望過來,不由得更是心慌。她一向對清風院的這個男子看不過眼,總覺得既無任何驚人之處,不過是仗著生得好一些,憑什麼得人如此青睞?今天找了個機會過來察探,幾句話說下來,一句有用的話沒得到,反而被人逼得手心都是汗。她強自鎮定,笑道:“是我多問了。阿明,我忽然想起點事,我就不打擾你,先告辭了”
“嗯嗬,楊姑娘慢走。”淳於明說完毫不留情轉身就回,看到簡良傻傻立在門後有些敬畏的看著自己,拍拍他臉頰,道:“小良,去給我準備馬和衣物。”簡良一愣:“阿明你又要出去?”
“不錯,你現在就去給我找匹馬,越快越好。”
簡良張了張口:“可是——”淳於明手一翻,把一錠黃金塞到了簡良手中,沉聲道:“錢不是問題,劉媽媽那兒不用擔心,我會去說。”
“但是你的傷——”
“我沒事,快去。”
簡良望著他,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跑了出去。
一個時辰後,淳於明輕裝匹馬出了嘉平,直奔豫州而去。他剛走,清風院一側的月牙門裏兩個人移步出來,一個是楊柅,另一個是位俊秀的年輕男子,他同為清風院的男倌,名叫玉逐月,倆人看著淳於明策馬離開,楊柅眼露忿色,同玉逐月低聲交談幾句,後者點點頭,眼望寒枝閣冷笑一聲,片刻後轉身走了。
這一幕,在屋內打掃房間的簡良看得清清楚楚,他皺了皺眉,什麼也沒說。世上總有些人喜歡勾心鬥角,他雖不聰明,在這行當裏這種事也看的夠多了。
等阿明回來,再提醒他一下吧。他這樣想著,撣了撣花瓶上的灰塵,唉,阿明不過太率性了些,又沒想過和他們爭,這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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