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09 更新時間：10-09-28 21:25
摸到機關嶙峋冰涼的棱角時，江毓兒撐了幾日的力氣都沒了，撲通坐到地上，衝著幽深的山洞喊：“三哥。。。。。。。我找到了。。。。。。”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後，江碧沉興奮的臉出現在岔道口外，一麵咳嗽一麵笑：“總算是不負我們幾天尋找。”
江毓兒一隻手支著下巴有氣無力地答了聲是，瞄瞄他紅得不正常的臉色，她可沒他那麼興奮，“三哥，你是不是又發燒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傷口沒有及時上藥、又在空蕩蕩的屋中睡覺受了涼的緣故，江碧沉開始斷斷續續地發燒，雖是低燒，卻耗費了他大部分的體力，洞中食物本來就缺乏，他的身體缺了調養更是虛弱，短短幾日，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隻顧埋頭於察看機關要訣，江碧沉似乎壓根沒聽到她的話，手指一寸一寸在潮濕陰冷的石壁上摸索，就差沒把臉貼上去了。
“咳咳。。。。。。”嗓子裏好像進了沙一樣，尚在滴水的冰冷岩壁激得江碧沉猛地一個冷顫，低聲咳了片刻，臉頰的紅色變得更深，“你看，這花紋和凹痕都應該是為出入秘道的機關所設，咳咳，還有這個，都有鑰匙使用的痕跡，那麼另一處離這裏也不會太遠。”
江毓兒忍不住道：“你歇會兒吧。”
一隻手按在壁上，江碧沉回頭瞄了瞄她剛想說“不要緊”，一扭頭頓覺額角一跳一跳痛得厲害，手腳也跟著發軟，好容易撐著坐到她身邊，那種酸軟仿佛一刹那貫穿四肢百骸，連頭都抬不起來了。見他痛苦地緊閉著眼，江毓兒摸摸他的額頭，歎道：“果然又燙了。”
“沒事。”在石壁上靠得越久，頭越感覺昏沉，江碧沉深深吸了口氣，“我們得盡快出去，顧萋菲說不準什麼時候會返回這裏，到時就凶險了。”
想到顧萋菲那柄霜月一般的劍，江毓兒輕輕打了個顫，按住他笑道：“我來找，你回去喝點水，好生歇著。”
江碧沉固執地搖搖頭，抿了抿有些幹裂的唇，爬起來裹緊衣袍，就著洞裏的水珠喝了幾口，繼續在洞裏來回搜索。江毓兒歎了口氣，見連喚他幾聲都沒用，隻好自己返回住所，打算燒了幹淨的水給他盛來。
出了洞穴，才發現早上陰沉的天已然放了晴，小小一方天空碧藍如洗，豔麗的陽光鋪瀉直下，照得明亮的湖水越發耀眼，漆黑的洞穴沉如暗夜，凝目望去，尚可見浮塵在光柱中靜靜漂浮，在這死寂的山洞裏，仿佛隻有這些微塵才是活的。江毓兒出神地望著這片寧靜的光柱，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
明哥哥，你也在看著這明媚的春光吧？
什麼時候我們還能再像在嘉平時那樣，頂著暖洋洋的陽光，兩個人去街上閑逛、買零嘴，我可以牽著你的手，走得又穩當又溫暖。
“不好，怎麼哭了？”感覺熱淚湧出了眼眶，她抬起手抹了兩把，想起要給三哥燒水喝，急忙找來幹柴升了火，又根據向淳於明學得的稀鬆的藥材知識，找了些祛除寒氣的草丟進鍋裏一塊煮，邊煮邊自語：“反正都是吃藥草的汁，這麼在水裏煮一煮也行吧？”
看著水慢慢變成奇怪的綠色，確信裏麵的草都被煮得稀爛，江毓兒這才盛了大半罐朝江碧沉所在的洞穴走去。他所處的方位在洞穴的最深處，等她彎彎曲曲走了許久找到他時，發現他跪坐在地上，頭無力地歪向一邊，洞中回響著他濁重的喘息聲。
“三、三哥？”江毓兒生怕他病情加重，趕上去掰過他的臉，一摸之下滿手濕滑。她呆了呆，不敢置信地看看手上的鮮紅，又看看他半邊臉上遍染的血跡，“你怎麼流血了？怎麼回事！”
江碧沉仍然有些意識昏沉，被她搖了幾下睜開眼，第一句話就開口罵道：“顧萋菲這王八蛋，居然在劍上下了慢性毒藥。。。。。。。”喘了口氣，目光凶狠地看向她手上的血，“就在不久前，我突然渾身劇痛難忍，接著手腳開始麻木，後來聽到什麼東西被撞的聲音，你就出現了。。。。。。。我哪兒受傷了？”
江毓兒指著他額角的血洞和臉上被擦破的條條傷口，“這兒，還有這兒，你自己沒感覺？”
“我從頭到腳都是麻的，毓兒，扶我起來。”聞到嘴裏一股血腥味，大約是牙齒撞破了口腔。江碧沉又罵了一句，吐出幾口血沫，靠著江毓兒的手臂慢慢站直了身，誰知剛站好，手腳又是一痛一軟，啪的坐回了原地，連帶著江毓兒也坐了下去。
“混蛋、混蛋！”絕望地看著自己連抬也抬不起來的雙手，江碧沉連聲怒罵，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江毓兒小心擦著他的傷口，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這可怎麼是好，“三哥，你這究竟是不是中毒？會不會隻是一種比較嚴重的發燒症狀？”
江碧沉怒吼道：“發燒怎麼可能燒得我知覺全無？對了!說不準我之所以莫名其妙地發燒就是毒發的前兆，顧萋菲這個陰險小人，給我希望，再把希望奪走，自己躲在一邊看戲！我、我要把他淩遲一千刀、一萬刀！”
“三哥，這下怎麼辦啊？這毒要不要緊？會不會。。。。。。。”“死”字到了嘴邊生生忍住，江毓兒閉上嘴巴，專注於把他臉上的血擦幹淨，饒是江碧沉已經失去知覺，看在眼裏也覺得她的勁兒未免用得太過溫柔小心。他忽然笑了起來，“死就死吧，就算死，我也不會向顧萋菲低頭。隻是。。。。。。。”他沒有接著往下說，良久之後發出一聲歎息。
江毓兒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第一次，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類似寂寞的情緒。忽然間，她又想到了那番關於“想要與不想要”的話，看著手中血肉模糊的傷口，她真的很想問問他這麼壓抑自己究竟累不累？後不後悔？
“三哥，等我們逃出生天，你去找李姐姐吧！喜歡她就把她留在身邊，管他那麼多呢。今後的路那麼長，誰知道會怎樣？難道你要等到陪著一個你不喜歡的人老死那一天才來後悔？這輩子就活一次，幹嘛總是要顧忌那麼多？去找她吧，不管她怎麼說都帶她走，李姐姐肯定不會怪你的。”低頭說完這番話，江毓兒耐心等著江碧沉的反應，可等了許久他也沒有出聲，一抬頭才發現他已經呼吸沉沉睡著了。她靜靜看著他緊閉雙眼不算安穩的睡顏，一顆淚珠眨眨眼就掉了下來，顧萋菲。。。。。。因為李姐姐喜歡三哥，你就這麼折磨他，你以為這樣你就能得到她的真心？別做夢了，我寧願明哥哥娶了李姐姐，也不會把她交給你這樣一個卑鄙狠毒之人！
脫下外衣蓋在江碧沉身上，江毓兒起身把罐裏綠色的藥湯倒掉，重新盛了幹淨的水放在他身邊。江碧沉在夢中時時說著聽不懂的話，她守著他，不斷喂他喝水喝魚湯，不斷滋潤他越見幹裂的嘴唇，然而江碧沉這一覺睡得很長，直到離開這裏時他也沒有再醒過來。
“三哥，你到底什麼時候才醒？我一個人在這裏，好安靜，好冷，我想藹兒，想爹，想明哥哥……”江毓兒足足守了他一天一夜，幾近絕望地瞧著他漸漸凹下去的雙頰，“我不能再等下去了，要離開你一陣子，你應該沒問題吧？”再次把衣服為他蓋好，毅然起身朝洞穴走去。
要出去，一定要出去，三哥的命如今全靠我，他找不到出去的路我去替他找到，明哥哥，你要保佑我，保佑三哥！
一隻剛剛拿起的杯子從淳於明的手裏滑落在地，霎那間碎片飛濺，酒水四溢。
“兒子？”
淳於蓮回頭，見他神不守舍地望著地上的狼藉，有些擔心地問：“兒子，你沒事吧？”
淳於明慢慢移開目光，縱然心頭有一刹那的怪異，卻對娘親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手滑了，叫人來掃了吧。”
“哦。”淳於蓮瞧瞧他，隔了片刻，還是不放心，“你真的沒事？”
“沒事。”
淳於蓮便不再說什麼了。兒子不想說的事，任別人怎麼問都沒用。轉身去喚了人來清掃碎片殘渣，卻看見外麵李昭離站在湖邊，同樣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不禁暗暗歎了口氣。
顧萋菲離開西伯山穀的日子已定了下來，就在兩天以後。她冷眼看著事情的進展，計劃在顧萋菲與昭離的感情糾葛中變得撲朔迷離，阿明也不再提讓她拖住顧萋菲的事，而謝書林的行動遲遲不來，也迫使他們不得不做好別的打算。
正想著，鳳求凰忽然急匆匆進來，把門關好後悄聲道：“喂，最近大概會有好戲看了！”
淳於明懶洋洋地道：“還用你說？”
“你以為我說的是救人的事？我說的是叛軍！”鳳求凰白他一眼，拉過他倆道：“你們就沒發現最近穀裏氣氛有些不對？剛才我在林裏摘果子吃，聽到幾個剛從外麵回來的副將說李惟江跟武吉昌吵了一架，說他不是一路人，對行動推三阻四。我猜，咱們的分裂之計起作用了。”
“……那也不值得驚訝，這是必然的事。”
鳳求凰又白他一眼，“你還沒明白？他們的行動很顯然是針對我們，一旦行動，我確信以我與武吉昌的情份，他一定會返回救我們，哈哈，到時候情勢混亂，而憑我要說動武吉昌放江碧沉他們出來，自然也是易如反掌。”
淳於明與淳於蓮互相看看，後者甚是平靜地問：“的確不錯，不過除非他打算帶頭作亂、跟首領徹底分道揚鑣，那他救我們與放江碧沉二人就沒有什麼關連。”
淳於明也道：“他擅自救了我們，頂多回去被大哥痛罵責罰一頓，而放江碧沉和毓兒，就必然為叛軍所不容，我看武將軍未必願意與大哥翻臉。”
錯愕許久，鳳求凰興奮的嘴巴漸漸閉攏，垮下肩膀承認道：“你們說得對。”
“老爹，別這樣。其實你自己也知道武將軍對我們的支持是有限的。”
“有嗎？”
“否則你怎麼一直不敢跟他直接借兵符，反而暗地裏費盡心機要自己弄到手？”
鳳求凰覷著他，挺不甘願地道：“兒子，你真是為父肚裏的蟲。”
哈。。。。。。。淳於明終於把方才他白自己的兩眼還了回去，“要弄懂老爹你的心思，比弄懂我自己還要簡單百倍。”
鳳求凰哀怨地轉向妻子，“我真的這麼容易被弄明白？”
瞄他一眼，淳於蓮毫不留情地答：“容易。”
鳳求凰本來就不多的自尊心，自此被傷害得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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