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91 更新時間：10-10-02 21:44
晚上聚在一處用晚飯，顧萋菲說有事待會來，李昭離說不想吃，顧初蓮說頭疼，於是飯桌上隻剩了鳳求凰等三個人。淳於明麵色坦然地照常吃飯，吃了一半，鳳求凰突然丟下筷子道：“不吃了。”眉眼間隱約泛著煞氣，坐了一會兒拂袖回屋去了。淳於蓮白他一眼，可默默吃了半碗飯，找了個借口也回屋了。
這倆人，片刻也分不開。淳於明咬著筷子笑了良久，施施然把飯細嚼慢咽完才放下碗，一抬頭，看見李昭離扶著門沿望著自己，便笑道：“菜剩了很多，來吃吧。”
李昭離卻問：“他們都吃過了？”
“就我和爹娘吃了，大哥和三弟都沒來。”
“。。。。。。。這樣啊。”李昭離看著他為自己擺好碗筷，低聲道：“你不要為我忙了，我不——”
淳於明端過一碗熱騰騰的飯，打斷她道：“好歹吃一些，看在我為你盛飯的份上。”
嘴角忍不住微微一翹，李昭離隻得坐下，可麵對滿桌佳肴，卻說什麼也提不起胃口，勉強咽了半碗，又見他遞過一碗湯，不由得道：“阿明，我真的吃不下了。”
“喝了它。”
“不要，我不喝。”李昭離說完，不忘加上一句，“你這樣子被小郡主看見，一定吃醋個沒完。”
淳於明笑了笑，遂不再逼她喝湯，起身淡淡地道：“我回屋了，你早點歇息。”
“阿明。”李昭離脫口叫住他，可見他回頭又心下遲疑，頓了頓，笑道：“陪我坐會兒，好嗎？”
淳於明點點頭，陪她默然坐了許久，緩緩道：“我知道你為什麼而煩惱，那晚我都聽見了。”
怔了一怔，猛然醒悟過來他在說什麼，李昭離的臉唰地紅了，淳於明瞧著她，指指外麵道：“換個地方說話吧。”
出了竹屋，空氣冷冽，繁星滿天，天河如銀帶一般橫貫天空，淳於明坐在石上抬頭上望，想這金風玉露，難得相逢，豈勝得了人間無數？
“我們有多久沒一起看星星了？”出來後，李昭離的心內似乎有些豁然了，意態閑適地抱著膝坐在他身邊。
淳於明看著她呼出的淡淡白霧，唇角一揚，“將近十一年。”
“這麼久了啊。。。。。。”
“如果從我帶你去嘉平那天開始算起，是十年八個月零三天。”
李昭離怔了一怔，片刻後笑道：“記得好清楚。”
淳於明的笑容始終沒有變化，“你是怎樣過來的，我就是怎樣過來的，自然記得清楚。”
他回答得太過輕描淡寫，李昭離突然間不知該說什麼，抱緊了雙膝，半晌笑道：“阿明，被你這麼一說，我卻很慚愧我怎麼就記不得？”
“昭離你不需要記得，”淳於明輕輕拈著手上的指環，望向天空，“最好你能全都忘了。”
李昭離搖搖頭，把頭擱在他肩上，深深嗬出一口氣，“我怎麼能忘？被你們惦記著，是我最覺得溫暖的事。李昭離何其有幸，能遇上你們。”
“這個你們，也包括我大哥嗎？”淳於明冷不丁問，見她坐直了身體眼色複雜地望著自己，便笑道：“即使你最終選擇大哥，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可是我會覺得奇怪啊！”李昭離定定瞧著地上黑漆漆的泥土，就像審視著自己摸不透的心，“我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會說出那些——那些好像在試探他的話，不知道自己明明是喜歡另外一個人的、如今卻跟他。。。。。。。就感覺我像是人們所說的那種水性楊花的人，怎麼會這樣？”
淳於明卻道：“這並沒有你想得那麼嚴重，隻要不是刻意地玩弄別人，一個人選擇自己最想要的，天經地義。平心而論，若非跟大哥立場相反，我也認為你和他在一起是不錯的選擇。但是，也得你是真的選中他才成。”
李昭離緊皺雙眉，低聲喃喃：“不，我沒選，我隻是一時有些迷惑了而已。”突然抓住淳於明的手，不確定地問，“以一個旁觀者來看，你說我是喜歡顧大哥的嗎？可為何我總覺得不對勁？”
“這。。。。。。”被她這麼一追問，連淳於明也開始不確定了，沉吟許久，笑道：“你覺得我大哥他哪點好？”
“他，他很體貼，總是遷就我，凡事都為我打理妥當，每當他看著我，就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隻巨大的羽翼緊緊保護著，很小心，很小心，在他麵前，我應該是安全的吧？……可他總是怪我心思飄忽，讓他患得患失……”似乎想到那晚的情形被麵前這個人看到了，李昭離的臉不免有些發燙，咬住了唇默然半晌，又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如果是因為王爺，可是在遇到他之前我就開始這樣，這又是為什麼？”
淳於明哦了一聲，心裏思忖了一陣，問她：“當時你為何要他放了江碧沉和毓兒？是想給他難堪、要他知難而退嗎？”
“我就是不知道啊！”
“或許……”你是想證明自己是不是在他心中足夠重要。然而若是你本就不在乎他，即使證明了又有何用處？
是虛榮心作祟？
可昭離你不是這樣的人啊。
思慮再三，淳於明沒有把話說出來，轉口道：“莫非你其實不喜歡被人保護？唔，依昭離你的性子，的確算不得小鳥依人。”
嗔怪地瞪了瞪他，覺得說得不對，可似乎又有幾分道理，李昭離伏在膝上閉目想著，幽幽道：“被人保護，被人寵著，誰不喜歡？可是，他。。。。。。。”轉頭瞧著身邊的淳於明，他的眼睛永遠溫和地看著自己，不熾熱，不冷漠，不偏激，不中立，腦中頓時有光芒微微一閃，慢慢抬起頭，“我，我想我有些明白了。”
“明白是什麼了？”淳於明笑道。
然而李昭離卻說起不相幹的事，“阿明，你還記不記得？從小我每次做錯事被皇上皇後責罵，你都是怎麼做的？”
淳於明愣了一愣，笑道：“怎麼想起這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也就是替你說說話吧！”
“不隻是這樣而已，你是永遠都替我說話，永遠都站在我這邊。”眼前回憶重重，李昭離想笑，卻發現笑不出來，“可是你知道嗎？在遇到你們之前，我卻是一直孤單的一個人，雖然家裏人也對我很好，卻就因我是個女兒身，被長輩責罵時，不論是否是我的錯，連我母親在內也從沒人為我說過一句好話。直到遇到你們，我便開始習慣被你慣著，習慣了有個人一直站在我的身邊，不論何時何地是何立場。。。。。。離開你們後，大概是這種渴望又翻湧了上來。”
淳於明轉轉眼睛，到此時終於有些許明白過來。原來如此，難怪昭離會對顧萋菲說那些話，他才是磐石。
李昭離卻淡淡望著他，“王爺他也是磐石。”
“噢。。。。。。”想起那首《碣石》，淳於明點點頭，“不錯。”
這二人都是人傑，不會輕易為他人改變主意，更不輕易為感情左右，仔細想一想，的確是讓人心寒。
卻不知江碧沉究竟考慮得怎樣了？
再猶豫下去，昭離被人搶走了，可別怪我不夠兄弟沒照看好她。
明亮的房間內，顧初蓮把一堆地圖鋪在桌上，一麵埋頭在上麵又圈又點，一麵對抱著手站在窗邊的大哥道：“這些地方剛吃了敗仗，得換將，我看李將軍去最好，還有這裏和這裏糧餉告急，我讓他們先撐幾天，正火速讓人運——”
顧萋菲忽然問：“三弟，人在情緒激動之時說出的話是否可信？”
“。。。。。。。啊？”顧初蓮茫然地抬頭看向他，“大哥，你在說什麼？”
望著遠處相偎而坐的兩個人，顧萋菲的神色十分平靜，“若是一個人希望別人為他做到一些事，哪怕那是些對對方而言堪稱刁難的事，這表示什麼？”
“啊？”顧初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要再問，腦子裏陡然轉了個彎，一下明白了七八分，是關於李姑娘的事吧？這下不好回答了。。。。。。。他略一斟酌，謹慎地答道：“如果真是存了刁難之心，應該是。。。。。。。討厭對方吧？不過激動時候說的話有時可以作得真，有時也作不得真，大多數人激動時容易暴露真心，可有的人平時慣於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一旦被人看透便覺得羞惱，說出些掩飾性的、衝動的假話也是可能的。”見顧萋菲沒有接話，他歪過身子仔細瞧著大哥平靜的側臉，心中著實好奇李姑娘跟大哥說了什麼話以至他這麼耿耿於懷？
沉默了片刻，顧萋菲的聲音又淡淡響起，“慣於隱藏自己麼？她沒有這種耐心。真心？連自己都無法確定的，能叫真心嗎？”
淳於明有些疑惑，既然都是頑固石頭，為何昭離偏對江碧沉。。。。。。“昭離，你又覺得江碧沉他哪裏好？”
李昭離的眼神立刻黯了下去，將雙膝抱得更緊，許久方歎道：“我說不出他哪裏好，這個人外麵是一副老誠的樣子，卻常常口是心非，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然而他一旦說幾句真話，卻比什麼都好。。。。。。”
淳於明心想：這倒是，那小子就是這樣的人。
“我想，是他的眼睛吧。”
“眼睛？”
“嗯。不知他自己有沒有發覺，他的眼睛總是不自覺地泄露著他的情緒，渴求，掙紮，反省，壓抑，沉寂，痛苦，”仿佛眼前又看見那雙溫潤的眸子，漆黑深邃，總是強作鎮定地微笑，“我有時會恍惚，他那雙矛盾的眼睛好像總是在哪兒見過。。。。。。”
她定定看著淳於明，嘴邊浮起一個虛無的笑容，“你問我他哪裏好，他好像處處都好，又處處都叫人難過，讓人忍不住想一再地看清他究竟什麼樣。”
“昭離，你。。。。。。。”淳於明動了動口，把湧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愛上了他，毋庸置疑，而且愛得很深，深得連你自己都難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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