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82 更新時間：21-07-28 18:01
子時到醜時是人夜晚睡得最熟的時刻，也是潛伏在暗處的殺手開始殺人的時候。
此時的竺音坊靜悄悄的，所有的客人都歇下了，歌伎們也都睡了。
一群身穿黑衣臉上戴著彩繪麵具的殺手悄悄潛伏進了竺音坊，朝著竺音坊最深處的院子直直奔行而去。
他們的目標正是今日來此的齊王宇文憲。
這一次刺殺齊王乃是齊國殺手組織墨華閣一次精心布局的計劃，為了使得刺殺計劃成功，他們將閣中的大半精英都派了出來，這次刺殺墨華閣一共來了三十人，帶隊的乃是他們墨華閣的副閣主花恨夕，除了副閣主花恨夕，還有一名大宗師高手無月，另外還有四位宗師高手慕秋白、寧子軒、朱驍和風眠，以及二十四個大師境刺客，可謂是高手如雲。
花恨夕帶著墨華閣的眾人十幾天前便跟隨商船偷偷潛入襄陽城，蟄伏下來，一直在等待時機。但這齊王除了往來於襄陽城裏的齊王別府與軍營，便不怎麼外出，而這一路他身邊都有軍隊跟隨，軍營裏有數萬的士兵，襄陽城裏則有大量的守衛軍，若是行刺十有八九會失敗，而且會折損他們大量的精英。
這一等便是近半個月，終於在幾天前他們打聽到竺音坊的驚瑤仙子來了襄陽城，齊王是驚瑤仙子的仰慕者，知道驚瑤仙子來了襄陽，一定會去竺音坊拜訪她，而去這種尋歡作樂之地，齊王必定不會帶太多隨從，畢竟這竺音坊還是位於襄陽城的坊市內，在郡城中齊王不至於那麼警惕。
他們很快便在竺音坊外看到齊王府的管家向竺音坊遞了拜帖，他們探聽到齊王定在三日後的下午到竺音坊與驚瑤仙子相會，花恨夕立即決定在竺音坊刺殺宇文憲，並為這次行動展開了周密的部署。
墨華閣眾人早就在竺音坊四周布滿了眼線，但沒想到和齊王一起來的還有宇文護的兒子宇文至，另外還有幾個佩了劍的年輕人，他們也看到了跟在宇文至身邊的護衛女子司雨。
隔著竺音坊一條街的斜對麵的鳳霜居第一進院的閣樓上，一位身穿黑衣身材窈窕麵容冷峻的女子和一位身材高大神色肅然的黑衣青年正坐在閣樓裏喝茶，他們正是墨華閣的副閣主花恨夕，墨華閣四大高手之一的無月，他們身後還站著墨華閣四位宗師高手。
他們在收到驚瑤仙子到達襄陽城的消息時，便開始在竺音坊斜對麵的鳳霜居潛伏下來，進行觀察布置。
這鳳霜居自然也是一家青樓，雖然比不上竺音坊，但在這條街生意也算不錯。
鳳霜居已經暫時被墨華閣掌控，但為了不讓其他人起疑，對外則宣稱店鋪重新裝修，歇業半個月。墨華閣的人一部分仍舊潛入襄陽城在齊王府附近實時查探齊王的動向，一部分則留在鳳霜居對刺殺進行布置，還有一部分則扮作泥瓦匠爬上房頂一邊修繕屋頂一邊觀察對麵竺音坊的布局。
因襄陽城位於長江與黃河的中間位置，也是中原地區南北交接的地方，漢水流經襄陽，所以襄陽的院落布局有一些南北融合的味道，竺音坊作為一個伎坊，為了給客人營造典雅舒適的環境，自然非常講究庭院的景致布局。
襄陽城的竺音坊沒有江陵的那麼大，但也占據了所在街坊的三分之一。襄陽城的伎館占了東市裏一條街兩側的兩個街坊，這兩個街坊相當於一個稍大的裏坊，方約五百步，所聚集的都是些大大小小的青樓伎館，竺音坊是這裏麵最大的一家，約有一百六十步見方，整個竺音坊分成了五個院落，院落之間以繁密的樹籬或者院牆隔開，位於最裏麵的水榭是竺音坊最大的院落。
竺音坊采用的是北方庭院和南方園林相結合的布局，他們從漢水引水入襄陽城的河渠裏引入水源，在竺音坊的每個院落裏都形成了房屋圍合中央水景的格局，院落中間樹木繁茂，主屋正南北向布置，並且位於景致最好的位置，兩側廂房沿水景布置。
不過墨華閣不知道的是，在他們暗中打量竺音坊的時候，竺音坊裏的琴焚也在暗中觀察他們。
琴焚晚了顧驚瑤兩天到達襄陽，他在竺音坊中喝茶的時候，感受到了一股窺探的視線，當他順著視線抬頭望過去的時候，其實並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人，他透過斑駁的樹影抬頭隻看到幾個瓦匠在斜對麵的院子頂上鋪瓦。
琴焚笑了笑，他相信他殺手的直覺，剛剛那種被窺視的感覺絕不是錯覺。他找到顏雨薇問道，“斜對麵那個院子是哪家的？”
顏雨薇回道，“那是鳳霜居，跟我們做一樣的生意，是驚雷寨名下的產業。”
一旁的顧驚瑤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妥？”
琴焚道，“我剛剛感覺到有人在窺視竺音坊，應該就是那幾個瓦匠，他們很專業。”
顏雨薇道，“對麵的鳳霜居這幾天確實說歇業整修，所以這幾天有一些匠人在他們院子裏出沒，我都沒有察覺到。”
顧驚瑤道，“我隱約有些察覺，但並不知道對方是誰。”
琴焚抬頭看向鳳霜居那個方向，道，“他們窺視得很隱蔽，應該不是針對我們竺音坊的人，最近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客人要到竺音坊？”
顧驚瑤道，“齊王宇文憲明天下午會來，他已經從江陵回襄陽了。”
琴焚摸摸下巴，“那對方的目標應該就是他了。讓我猜猜，驚雷寨的產業，襄陽城的漕運全部掌控在驚雷寨手中，那估計便是齊國的墨華閣出手了，原來驚雷寨竟然是墨華閣的據點，也隻有墨華閣的殺手才能躲過你們的感知了，不過他們動用了驚雷寨這麼大顆棋子，看來這次動靜不小。”
墨華閣作為一個殺手情報組織，他們收集情報的途徑乃是遍布整個中原的漕運，這驚雷寨是墨華閣在襄陽收服的一個據點。當年驚雷寨的大當家封磊在離開江陵驚雷寺後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將一個小幫派發展到如此規模，除了跟他的武功實力有關，便是因為背後和墨華閣合作。因為加入了墨華閣，成為了他們的一個據點，才能順利將襄陽周邊的漕運資源全部收入囊中，在襄陽城獨霸一方。驚雷寨發展起來之後除了漕運，下麵還有酒樓、糧行、伎館、賭坊等營生。
墨華閣的人潛入襄陽城之後，便散落在驚雷寨各處據點中收集消息，當準備在竺音坊刺殺宇文憲之後，便都潛伏在了鳳霜居中。
顏雨薇問道，“那我們要不要采取什麼行動？”
顧驚瑤思索了一下，道，“你讓坊內的伎人們明晚不要亂走，讓閣中的人分散到四處，以保護坊裏的人的安全為主，小心隱藏身份，不要和墨華閣的人起正麵衝突，他們應該也是直奔目標人物去，不會針對我們竺音坊。”
顏雨薇道，“這是要放任墨華閣的人行動？”
顧驚瑤道，“宇文憲死了，也符合南朝的利益，隻是他死在竺音坊到時候襄陽這個據點可能就沒辦法要了。”
若是宇文憲死在了竺音坊，以鮮卑人的氣性，竺音坊的所有人無疑是要全部陪葬的，畢竟伎子的命是最不值錢的，何況還都是些漢人。
琴焚道，“一個竺音坊分部換周國一條親王大將軍的命也算合算，何況如果我們出手，隻會暴露了竺音坊，更加不合算，隻有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最正確的。等宇文憲一死，我和驚瑤就直接北上，而你則帶著墨賢閣的人回江陵，剩下的人隻能讓他們各自逃命去了。要是宇文憲命大逃過一劫，我們也不必落井下石，隻要裝作毫不知情就是了。”
顏雨薇點頭，下去安排了。
琴焚眼中挑起一絲興奮，“看來明晚有好戲看了。”
齊王宇文憲來到竺音坊的這一天，墨華閣潛伏在襄陽城的其他刺客全部聚集在了鳳霜居中，隻留下幾個扮作泥瓦匠的人在屋頂上一直看著竺音坊的門口，還有幾個扮作走街串巷的賣貨郎，在竺音坊四周查探竺音坊的護衛和齊王帶來的護衛的布置。
看到齊王的車架駛入這條街坊之後，墨華閣的眾人都將警惕心提到了最高，但緊跟著便看到齊王和幾個閑逛到此處的年輕人打起了招呼，之後從車上走下來了宇文至，幾個年輕人之間還發生了打鬥。
鳳霜居的閣樓中，花恨夕和無月等人隔著半開的窗戶看清了竺音坊門口的動靜，無月撐著下巴對花恨夕道，“沒想到宇文護的第三子宇文至也到了襄陽城，我們竟然不知道。”
隔著這麼遠，他們其實是聽不到宇文憲那邊的聲音的，但是無月和花恨夕能從幾人交談的唇形大致猜出他們的對話內容。
花恨夕喝了口茶道，“應該是才到的，不然我們守在齊王府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無妨，一個小少爺，並不影響，今晚行動的時候順便將他也殺了，也好送宇文大塚宰一份大禮！”
身後四人應道，“是！閣主！”
無月接著道，“不過他身邊跟著的那個女子，身手似乎不錯，但他們就交手了這麼一下，也看不出深淺。不過看她的行動舉止應該也是個頂級殺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墨淵閣的。”
花恨夕聽無月這麼一說，也仔細觀察了一番，“你說的沒錯，一個墨淵閣的高級刺客保護宇文至，這個宇文至的身份肯定不簡單。墨淵閣大宗師也就那麼幾個，他們也不戴麵具，所以這個女子應該不會是個大宗師，但至少是個宗師。”
無月道，“既然是個宗師，那到時候就讓秋白來對付他吧。”
花恨夕蹙了一下細長的眉毛，沉吟了一會兒道，“不，到時候無月你親自負責刺殺宇文至，其他人跟我去殺宇文憲。”
無月遲疑了一下，“我們這次主要的任務是刺殺宇文憲，最好還是我們兩人一同出手，把握更大。”
花恨夕道，“宇文憲身邊的侍衛我們已經探查到武功隻是宗師境界，加上宇文憲也不過三個宗師，我和秋白、子軒、朱驍、風眠，再加上其他人完全足夠了，你去殺了宇文至。”
無月問道，“為何這麼執著宇文至？”
花恨夕看向竺音坊的門口，正好顧驚瑤出現了，她看了看明明被打成內傷卻臉帶笑意的宇文至道，“我直覺他有些危險，這次恰巧遇上，最好趁機殺了他。”
無月點點頭，接受了安排，而後問道，“那幾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呢，可知道他們的身份？”
但並沒有人回答，鳳鳴幾人並沒有在江湖上活躍，他們的情報如今還掌握在竺音坊手中，墨華閣並不清楚他們的身份。
花恨夕道，“幾個年輕人，改變不了什麼。”
這幾個突然出現的人都是他們意料之外的狀況，但刺客們所受的訓練讓他們明白，並非所有的刺殺都是天時地利人和，絕大部分刺殺都會碰到一些他們預想之外的情況，他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何況他們這次帶了這麼多殺手就是為了應對這種突發狀況。
墨華閣的人早就查清楚竺音坊最裏麵最安靜景致也最好的一處院落，便是用來招待齊王宇文憲這種掌握實權的達官貴人，那裏自然也是最安全的。不過這也使得從竺音坊的入口要到達宇文憲歇息的院落距離比較長，但這對墨華閣的人來說也不過是幾個彈指的時間。
等夜深之後，墨華閣眾人一直在鳳霜居等到竺音坊客房的燈火全都熄滅才開始行動。他們全部戴上一張彩繪麵具，麵具隻有眼睛、鼻孔和嘴巴露出，眼睛和嘴巴的彩繪使得露出的眼睛和嘴巴的形狀也得以模糊，將殺手的麵容完全隱藏在麵具之下。
花恨夕已經提前將暗殺的路線和計劃部署，等到她一聲令下，所有刺客迅速行動起來，慕秋白、寧子軒、朱驍和風眠各帶著一隊去往竺音坊四周將外圍的護衛和角樓值班的下人全部悄無聲息地解決，再與花恨夕、無月彙合徑直前往宇文憲的院落。
等他們到了院子外圍，慕秋白、寧子軒、朱驍和風眠再次帶人將分散在院子四周的宇文憲的護衛全部解決。
慕秋白幾人解決掉所有護衛回來稟報花恨夕，“護衛已經全部解決，沒有出現意外。”
花恨夕道，“沒有任何意外？”
慕秋白搖搖頭，“沒有。”
花恨夕道，“那有沒有發現異常？”
慕秋白道，“沒有任何異常。”
然而慕秋白的話反而讓花恨夕心中有些警惕，其他人也都反應過來加強了警惕，這一切似乎太順利了，偌大一個竺音坊，他們闖進來，竟然連個起夜的下人、伎子都沒有碰到，似乎前麵的院子敞開著大門等他們前去執行刺殺齊王的任務。
花恨夕下令，“大家提高警惕，一旦發現不對勁，及時示警，現在，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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