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927 更新時間：21-05-07 23:30
鍋旁邊站著一個稍高一些的機甲人，正在將一群扁扁的、青銅鼎一樣的機甲運輸過來的菜往案板旁邊放，那些菜看起來是新鮮從菜地裏摘來的，根部還帶著柔軟的、帶著土腥味的泥粒，葉尖上還滴溜著晶瑩的露水——我才想起來，我是天蒙蒙亮就爬起床來，摸到廚房的時候，雞才叫了四遍。
那些運輸機甲的顏色也非常好看，鬆花綠的底，盛裝物品的兜兜卻是杏紅色的，在地上一蹦一跳地前行著，約莫有七八隻，卻好好地排著隊，井然有序。前一個把蔬菜遞給高的機甲人，又一蹦一跳地出去拿其他的東西，後一個就在機甲人身後乖巧地等著，像學堂的食堂裏排隊打飯的學生仔。
我看著他們運來的蔬菜，有菠菜，韭菜，葵菜，還有一些我叫不上名的野菜，一應是綠綠的顏色，看著眼睛非常舒服。後來它們又運來一些肉，我沒有辨認出來，便問道：
“這是什麼肉呀？”
話一出口，我便察覺出自己的無知：整個廚房裏，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了，就算問了，又有誰會回答我呢？
誰知道我話音剛落，七八隻綠綠的小機甲一齊轉過身麵對著我，七嘴八舌地說：
“這是麋鹿肉呀！”
“宇晴姑娘說了，來了都是客，才派了人去獵了一隻來的呢，平日裏，她可舍不得別人碰那些麋鹿呢！”
“你想吃嗎？”
“我們也想吃！”
“可惜我們嚐不出味道來呢……”
聽著它們嘰嘰喳喳，我覺得甚是有趣，它們的聲音都是細細軟軟的，像是沒有變聲前的童音，銀鈴兒一般，比叮當作響的風鈴還要好聽，一點也不覺得吵鬧。
我又問：“你們會說話呀？你們的爸爸是誰呀？”
“是全世界最厲害、手藝第一的工匠——司徒一一大人！”
我聽到司徒一一的名字，竟敬佩起來，我從前隻是耳聞，還不曾見過他，也不曾使用過任何他所製造的機甲，沒想到初踏入萬花穀，便能見到如此機巧。
我又仔細端詳了這幾個小玩意，它們每一隻隻到不到我小腿一半的高度，卻能運輸、能與人對話，其中的牙機巧製，竟不可推測究竟有多精良，令人歎為觀止。
它們見我不再說話，便繼續著它們的工作，忙忙碌碌地在地上蹦蹦跳跳，幹活使它們快樂。這些小家夥，就像萬花穀的小精靈一般。
那邊，個頭比較高的機甲人已開始熟練地洗菜、擇菜了。它的腳邊放著兩隻大木桶，皆盛著清水，想必也是小運輸機甲早些時候為它送來的，它就從這桶中打水、洗菜，洗完又仔細地擇好，分門別類放進一旁一字排開的竹篾編成的淺筐裏。
鍋裏燒開的熱水，被小運輸機甲們運了出去，供附近的各弟子早起之後洗手、洗臉。聽它們說，這是孫思邈老神仙的吩咐，說早上起來了務必要用溫水潔麵、洗口，方不損傷陽氣，尤其現在天氣漸涼，更不應再多與冷的井水接觸。
這些理論、這種待遇，我活了這些年都很少見，總以為熱水是稀罕的，曾經的多少個年頭，即便是數九寒天，也隻好鑿開湖麵的冰層，取出與冰同溫度的水來使用。我不禁再次感歎，萬花穀真的是個好地方。
熱水分送完了，個頭高的機甲人便開始做粥，在大灶的鍋裏放上一鍋底的米，加入清水，慢慢地熬製著，個頭小的機甲人就在灶膛看著火，時不時添柴或者翻動柴，一切都井然有序。
另一邊，高的機甲人又在小灶上將各色蔬菜分別炒製後做成各色小菜，又從一份一份地用小碗盛好了，等到大鍋裏的粥煮熟了，又盛在另一隻碗裏，讓每個運輸機甲頂著一份小菜、一份粥地出了門去。
機甲的手腳比人類的麻利，我撩開廚房的門簾出去的時候，天也才剛剛亮，能看到已經有一些萬花弟子起床了，有的手上已端起了他們的早餐。
太陽正刺破山頂的最後一寸黑暗，逐漸冒出頭來，近處的潭水、落葉，遠處的群山、鬆林，還有我隻能看到一個邊角的像彩色花邊一樣的晴晝海，都在逐漸蘇醒過來，迎接又一個平平無奇的早上。很難相信，在中原戰火紛飛、生靈塗炭的同時，萬花穀中是這樣一幅寧靜祥和的畫麵，讓人懷疑是不是還身處夢境，無法自醒？
林初也起床了，他看到我站在廚房門前，便過來問我：
“機甲很不錯吧？做什麼都好，都快，還節省人工。”
我點頭稱是，回道：
“我已見識過了，確實是奇跡。而且它們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麵目猙獰，相反，還很可愛。司徒一一真的是很了不起！我真的很想見見他，看看是怎樣一雙巧手，創造出這樣的奇跡來。”
林初卻搖搖頭：
“司徒一一早已不在穀中了。”
我十分震驚，我一直聽聞萬花穀中有工聖僧一行、與工聖不相上下的司徒一一，雖然二人並無比試之意，我卻一直想在心裏給他們排個高下，果然我還是太狹隘了嗎？
“你聽說過狼牙堡嗎？恐怕現在，司徒一一正在為狼牙軍製作惡行所用的怪獸呢！”
林初邊說著，搖了搖頭。
我知道，他不是否定司徒一一的意思，畢竟他的手藝天下皆有耳聞，我想，司徒一一他大約隻是因為與萬花穀的理念不合才離開的吧。至於這亂世中，人各為其主，很難講孰是孰非。我們也不過是站在大唐的角度，才認為狼牙軍是叛賊，其實他們也是有雙親、有子女、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啊。
那還真是可惜，此番在萬花穀，我是無法與司徒一一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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