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40 更新時間：21-05-07 23:33
方乾點點頭，像是讚許一般：
“我沒看錯，你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子。”
我以為他沒認出來我的裝扮，沒想到他隻是一直不說。於是我又複看向他的眼睛。他的頭發、胡須皆已白了，眼神卻碧波溫柔，那正是長輩對晚輩的眼眸。
他在看向曲雲、東方宇軒、方鶴影、方宇謙他們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他又說道：
“如今的你，還沒有與九天一戰的實力，不過我想，你以後會有的。至少，你不必打敗我，就能夠使我站在你這邊。餘下的，也不過是“八天“。”
我知道“九天”幾乎是當世的戰力天花板，況且我連他們是誰都還不知道。拯救蒼生的任務太重，我突然有些無力，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
方乾繼續說：
“我會助你找出其他九天。雖然他們行蹤不定，可他們畢竟是人，是人，就會留下蛛絲馬跡。”
我勉強笑了：
“您可是“天下第一“，找點蛛絲馬跡，還是很簡單的，甚至有點大材小用。”
他看出我的緊張與顧慮，隻站起身來到我麵前，把他那渾厚寬大的手掌覆在我頭頂上，輕輕地摩挲著，對我說：
“不要有壓力，孩子。不要想這是拯救蒼生，這種浮誇的口號，會把人壓垮變形的。你隻是普通的人，不是菩薩，不需普渡眾生，隻要你能渡自己，便是渡了天下。”
我點點頭，說：
“目前，我也隻想普渡自己，我也許這會兒悟不了，您不會怪我自私吧？”
他收起手掌，搖了搖頭，身形依然很挺拔，衣服後的飄帶在空中像蠶絲一般細細軟軟的，我一時間看得出了神。
他說：
“我已將海龍吟內力傳授給你，喜歡的話，你也可以讓衣帶飄飛起來。”
他看穿了我的心思，讓我學著他的樣子，運轉內力在丹田，去感受浪潮一樣的起起落落的“海龍吟”內力。我一時間難以掌握，便動用了內識，閉上眼睛，將自己的意識傳到了丹田附近，竟真的看到了有一團淡藍色的寶珠一樣的霧氣，和我設想中的蜃妖珠如出一轍。
這團霧氣在我體內如露珠一般凝結，又如火燒雲一般卷舒，總也固不成一個穩定的形狀。
方乾的聲音由頭骨傳入我的意識：
“不要去試圖控製它，嚐試去適應它。海龍你知道嗎？它是一種極善下潛的海生龍，偶爾會到海麵上來換氣，然後再潛進深海中去吃那些沒頭沒腦的烏賊。世人叫它抹香鯨，它的體內有著價值連城的龍涎香。你就把自己想象成海龍，要下潛去捕食的時候，要呼喚同伴並肩作戰的時候，那種狀態——水下的壓力可是很大的啊，你要怎麼應對呢？”
凝神屏氣之間，我漸漸的排出肺腔裏的空氣，收緊了腰腹的肌肉，丹田發力，力向內斂，又於體內向外舒散，最終凝在斜方肌下方、肩胛骨上方，我感到身旁蒸騰起熱氣來，好似三月春暉般溫暖。
待我收回意識睜開雙眼時，我衣袂上的綬帶竟真的如方乾所說，懸浮在了空中，全身的經絡也像是抽了出來放到太陽下烤了三天一般，幹燥而溫熱。
方乾見狀很滿意地說：
“等你掌握熟練了，便可經常調息，足以延年益壽，美容養顏。”
我隻覺得飄帶飄起來很仙、很好看，那些功效，正值青年的我可能還體會不到它的好處吧！
我突然想到，方乾是把這一招也教給了魔刹羅吧？她能夠保持那樣好的容顏，想必和這“海龍吟”不無關係。
方乾的話打斷了我的亂想：
“你的脈息有些亂，我感受到你的內力有些複雜，是在七秀坊功力的基礎上加入了五毒的功法，深厚則是深厚的，隻是你好像尚未貫通，從未使用過。你去找魔刹羅吧，她如今也在穀內，我想她會願意教你如何使用五毒內力。不必說是我要你去找的，直接去就是了。一句話也不要提我。提了，她反而不會教你了！”
我聽到這些話，感悟一時間湧上心頭，想起傳聞中的他們兩人的過往，又聽到此刻方乾不著一絲情感痕跡的話語，百般強調不要提到他，不知他是悔恨？亦或者是追憶？我不由得替他感到辛酸，喉頭一緊，又想到從前我因世俗的流言而對方乾有過的偏見，一時間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堵在嗓子眼，卻隻說了一句：
“是……元夫人還在等你回家。”
他眉目間刀刻似的，此刻也有一絲的微動，可他沒有立即回應我，隻是恍神許久，才說：
“是。是我束縛住了滄鸞，害得她一生不幸。她本來，也可以馳騁江湖，做個豪俠。甚至，渡如的“天下第一“可能會說與她吧！她是我同門的師妹，她的武功，其實並不會比我差，卻因為滿懷對我、對宇軒的責任，終老在蓬萊海島上。
“世人不知海島上的寂寞，和傳說中的蓬萊仙山大相徑庭。椰樹，海鷗，漁市，歸舟。在沙灘上用沙子將身體埋起來後，運轉內息可以窺到地球的內核，就如同我平日調息“海龍吟“一樣，在地下愈潛愈深，我卻並未看到想象中的地府，我隻看到地球像一隻巨大的雞蛋，愈往裏探，愈是火熱，我的意識也幾乎要灼燒起來。不過在它燒起來之前，我已將它收回，因為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有一種形神俱滅的恐懼。
“滄鸞就在這樣的地方孤苦一生，如果不是我，她必定也是一代名俠。不……這個結果不太可能，因為俠客島的門規是不許踏入中原，她出於對父母、對親族的忠信，多半也不會涉足中原，更不會像我一樣，惹出這許多是非來。隻是現在時光早已過去，我再說後悔，也無後悔藥可救了。現在的我唯一能為滄鸞做的，隻有信守承諾，不再與魔刹羅見麵罷了。”
說什麼天下第一？我看是渣男無雙。他如今是醒悟了，雖晚了些，也堪堪可稱亡羊補牢。隻是不知魔刹羅心中，又是怎樣一番境遇？
他人之事我實在不應當多問——畢竟我連自己的事都尚未解決好，我的內力如何融合？何日才可抗衡九天？何時，才能享有沒有九天影響下的碧海青天夜夜心？
這時我又頓感青春有限、人生不足，便也邊運轉起海龍吟內力，邊向方乾告別。他拿了很多幹果和小食往我懷裏塞，像極了他人所說的“去奶奶家之後離開的時候”的場景，我今日也算是經曆到了，不由得心頭一熱。直到我雙手攬著前襟都兜不住了，他才滿意地收手，對我說了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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