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59 更新時間:22-07-22 09:11
38、被上帝寵壞的孩子
海灘上沒什麼人。
左右看,幾十米外都有車停著,應該不會是無人之境。
走出去,發現果真有人,還真是LUO泳、LUO曬的白人。天體營一般。
歐洲人對曝曬的狂熱近乎變態,勝過任何一個種族。
看著有兩個男生一起曬的情況,驀地意識到,這片海灘不會是同誌海灘吧?雖然不至於劃地為牢非同莫入,但同誌來得多了,人以群分,自然就形成了一個特殊區域,非同就更來得少。這裏的海灘多,哪兒不能去,非得往一塊湊?
後來,有看見兩個無上裝美女躺沙灘上,心情稍稍放鬆些。雖然,兩個女生結伴出遊,結伴LUO曬,絕有可能是Lesbian,但畢竟不是一味的男生氣息,單調得令人發怵。一白一黑兩個女生,鋪一張不大的棉毯,睡神般的安靜,身體的曲線極為優美。拉拉也可能是最美麗最有女人味的女生,就跟蓋以帥哥居多一樣道理。
爾後,就見幾個白人LUO男在沙灘上嬉戲,拋飛碟。幾具身體特別幹淨,特別純潔,像初生嬰兒,肩頭曬得通紅。其中一個拖著長長的椰樹枝,在白色沙灘上努力地畫一顆巨大的心。看淩亂的沙灘,他也許還畫別的,但那顆心的簡單線條卻是我一眼就看明白的。
他們好美。
人和想法和體態和笑聲都美。
真心的美。
不知確實是美,還是好心情催化的作用,總之,讓人看著四周環境,有宛若伊甸園的美感。最符合伊甸園境界的是,他們那麼坦然地麵對自己的身體和同伴的身體,見到陌生人,沒有一點點羞澀,隻是驕傲。在他們心裏,暴露SI處就跟暴露鼻子耳朵腳趾一樣自然,都是身體的一部分,不分高低貴賤,不用藏拙露巧。見我們兩個亞洲人,同樣是結伴的男生,幾個人熱情地向我們打招呼。如果不是素力葛,也許我真會過去和他們玩到一塊,脫掉我那裝模作樣的玻璃褲。我覺得他們陽光的要命,快樂得要命,也自然得要命。雖然,這幾個男生跟著也許會發生什麼,就在沙灘上,也可能去別的場所。但那又怎樣?誰說這不是陽光行為,不是一場熱力四射的健體運動?非得把它看成或者想成陰暗齷齪見不得人嗎?真所謂,道德家看淫,社會學家看亂,藝術家看出香豔,人類心靈裏那雙睿智的眼睛,看出的全都是人性的光輝。倘若,沒有意外,換做一場沙灘燒烤也很好,更接近自然狀態。吃完半熟的炭火烤肉,一起在篝火邊打手槍,更有活力。這才是年輕激情的生活。
我和素力葛趟著海水向前走。海水好藍好清澈。走出那麼遠,還能看到水下的沙地。
開始,我們各走各,他晚我幾步。後來,我回身等他,不知不覺牽上了手,成了我一路拉著他向海的深處趟去。
再平靜的海,到了一定的深度,一定是有浪,舉步就有重力,牽著的手也握更緊。細細的海浪層層卷來時,是我最覺開心的時刻,仿佛有海之精靈與你互動。此時,已經分不清是他拽我拽得緊,還是我有心保護他,須臾不敢放鬆。
有一刻,我放開他,獨自向遠處遊,回頭看他,卻還佇立原地,於是我又趟回來。
害怕?我問他。這麼平靜的海麵,都不用怕。
他莞爾一笑,說:“I-look-at-you(我看著你)——”
我猶豫了一下,說,要不我帶你?
我讓素力葛扶著我腰,帶著他浮遊出去。沒遊出多遠,我感覺他身子有掙紮,不敢再往前,Grabbed-my-waist(抓緊我的腰)!我邊說,邊加速遊回來。在估摸可以落腳的地方,我站直。海水隻及到大腿處。
他扶著我身體站穩,於後再也不放。
他凝視著我說,Your-smile-is-very-charming……我偷眼朝岸上看了看,沒看到司機的身影。剛才司機還一路目送我們,一徑佇立在沙上。這一刻,大概去車裏休息了。
我盡可能不跟他有進一步接觸。
讓一味高漲的情緒有中斷,有如吃著吃著冷丁打了個嗝。
此時,我意識到他喘得厲害。
難道是因為激動?興奮?
情之所至也不至於這樣。
憑直感,我覺得他的喘息有些異樣。
你沒事吧?
驀地想到他中文等級很低,再用英語追了句,Are-you-okay(你沒事吧)?
他沒回答我,摁我的頭。什麼情況?這麼衝動不禮貌的舉止,是要我做那件很排斥的事?如果當時我沒誤解,一定會注意到別的,會發現到他身子不支,全仰仗對我的依賴。
可是,當時我確實誤解了……
我以為他霸氣側漏,要實現什麼目的。於是本能地掙了一下。我力氣很大,自己隻是覺得略略一掙,別人就已經被我帶到趔趄。況且是站在海水裏,有浮力,有推浪,人本來就腳跟不穩。
他倒在我懷裏的一刻,我才看見他臉色煞白,急促的喘息帶著尖銳的嘯叫音,粗重而渾濁。
我慌了,你怎麼了?素力葛……素力葛先生!
我抱起已然癱軟的素力葛,不顧一切往岸上跑。
公主抱。
我懷裏的“公主”,模樣非常狼狽。
我們就這副狼狽樣,倉皇地往有人的地方跑,這一刻有什麼比一個人的生命更重要?
我惶恐,不知道未來一秒裏會發生什麼?死亡……奇案……警局質詢……逆天的禍殃。
我跑上沙灘的一路,腦子一片紛亂。
司機迎麵跑來,要從我手裏接過素力葛,我沒讓。
我直接把素力葛放在車上。這下顯然太急了,幾乎是把他扔車上,而我也氣力耗盡。
我坐上駕駛座,瘋一樣發動車子,卻不知要往哪裏開……
之後我才知道,素力葛患有Congenital-Asthma,就是我們說的“先天性哮喘”。他不能長時間泡在海水裏,從小隻在室內泳池遊泳。先前他和司機在車子旁嘀咕,就是為這事——司機勸他不要大意,他卻堅持,說體弱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這幾年都沒怎麼發過病,多半是沒問題的。可是,事與願違。
司機是個冷靜而利索的小夥,指揮我把車子開到離得最近的一個小鎮。當我把素力葛抱進小鎮旅店時,他已經把一切安排妥當,直接可以進房了。
他見我傻傻地“公主抱”,指點說:“你可以背。背比較省力。”他聲音不大,但很果斷。
我說我不會背,我有力氣這麼抱著。
他不作聲在我跟前蹲下,把素力葛背進屋。
這是一家私家旅店,很小,統共沒幾個客房,居家風格。我們進的那個客房貌似這間樓的主屋,麵朝大海,夏花盛開,又寬敞。情侶度假,不想花費太多,這裏是上佳選擇。
寢具都是泰國花式,烏黃黃的暖色係,看著不覺得幹淨,觸到被褥,幹燥柔軟,方知店主是個勤快負責的人。和國內那些鄉村民宿不同。
司機小夥把素力葛放床上,轉身說要去鎮上買藥,如果鎮上沒有,還得開車跑更遠些:“拜托,我很快回來——”
我知道此刻急效藥是最要緊的,於是什麼都點頭。
見黃色豪車在旅店前嗖地開走,我才有擔心。怕這段時間發生意外,怕司機逃之夭夭,這算什麼事啊?可是,司機已閃,擔心抑或害怕全沒用了。
感覺素力葛稍好一些,至少嗓子裏的嘯叫音不像先前那樣尖銳急促,要斷氣的樣子,挺嚇人的。他還有力氣睜開眼,衝我澀澀一笑:“沒事——”
我握住他手,嚇死我了,我說。
我曾想過是毒癮發作。這地方,年輕人幹這事的多了。如果食毒過量,在我懷裏發作,事情就鬧大了。那是要死人的。倘若真遇到這樣的事,進警局是免不了的。雖然調查結果一定沒我什麼事,但當著混蛋警察撒尿做藥檢,寫筆錄,按手印是必須的。這樣,我第二天就回不了上海了,扣下我護照耽擱十天半月也有可能。許多事就會不脛而走,還不知傳得怎樣風生水起。
幸好這一切都沒發生。
由於驚嚇,由於驚嚇之後的突然減壓,我唰地湧出一汪眼淚。我這人特別沒出息,不怕壓力,就怕突然告訴你虛驚一場,我往往會淚崩。
素力葛的手冰涼,臉色灰白,我這才記起來他還穿著濕褲,得趕緊換下來。
我去找店主要了新的床單和棉毯……把他脫個溜光,然後把幹燥的布單替他墊好,蓋好,讓他可以不再躺在濡濕的床上。當我做完這些,發現自己其實比他還囧十倍——我還穿著玻璃紙似的泳褲,脫車上的衣服全被司機拉走了。難怪剛才去找店主時,店主的眼神怪怪的。看見我這模樣她能不驚訝嗎?
店主是個大嬸級的人物,初級英語。應我的請求,給了我一條瘦腿的五分褲。沒給我上衣。在泰國,男生成天赤膊露著胸脯的多了,大嬸大概覺得我這樣的年輕人,壓根沒必要穿上衣。
謝過後,趕緊關上客房門換褲。褲子太小,約摸是他兒子的,十五六歲少年的身型。褲子提不上。努力提上了,屁股溝多半露在外頭,門前的扣子也扣不起來,咧著大V字,露出黑色的那部分。不過,總比穿玻璃褲強,怎能讓一具美臀讓人全見?
見素力葛躺著還算安靜,我輕輕站到窗前。
我望著海景……身後不時傳來緊一陣緩一陣的喘息,伴著刺心的哨音。
過午的海灘和海水,不像先前那麼閃眼,卻愈發美麗。如此空闊,給我一種錯覺,仿佛與神靈很近,很少阻隔,上帝老爺子比平時任何時候都更能聽到我心的訴說……
……我很愧疚。
這一天來,我一直為一種揮之不去的愧疚感所縈繞。
所有認識我的人,我的摯愛——爸、媽、哥、嫂、未婚妻Sally,包括我那小妖孽小情人宮琦雪奈,都不知道此刻我在一個遙遠而陌生的海灣。連和我一起出來旅行的夥伴,也不清楚我身在何方。假使我被綁票,也不會有一點信息,不會有人搭救我,為我付贖金。更令人驚詫的是,我是因為一個素昧平生一輩子都沒見過的人,來到這個地方。而這個一輩子不認識沒見過的人,此刻就在我身後,差點死在我懷裏。他還是個泰國人。
多麼離奇啊。
離奇到讓你難以置信。
這個城市沒有草長鶯飛的傳說,隻有真實的存在——傳說哪有現實更離奇?
之前那個夜晚,我和這個人同在一個涼亭裏,睡了一晚上,我們不僅分享了彼此,還交合在一起不分你我如膠似漆。即使在他差點死在我懷裏的前一刻,我們還手牽著手,蹚向深海,仿佛前一晚的事意猶未盡。
這就是我的“現實”,亦可稱之為“私生活”什麼。
沒有人真正了解這一切,即使是妄稱“知汝者莫若魯”的魯超哥哥,也不過是井底之蛙管中窺豹,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罷了。馬丁,了解我生活的每一個細節,撫過我身上每一寸肌膚,到今天,他已然看不清我生活的全貌。
其實,我自己又何嚐能看清自己的全部?
捫心自問,我接受這個患哮喘的泰國貴族嗎?
當然不。他迷戀我而已,用現在的話叫“粉”,早幾年則叫“哈”。
那麼,何以在24小時裏與他發生那麼多事?“當然不”的回答不僅匪夷所思,而且是十足的自欺欺人。這就構成了我內心的愧疚,也是我心情黯淡的全部由來。其實,每一次遇到類似的事,我都有如此困擾,甚或說是依稀恍惚的罪惡感。尤其是當我驀地想到,他差點死在我懷裏,險些釀成無妄之災時,這種罪惡感就愈發加深了。
這就是我要對您——我的上帝爺爺——說說心裏話的原由:祈求您的寬慰。
這一刻,我感覺您就在目所能及的前方。海域之上,您淩空俯視,麵帶微慍,但不失慈祥,離得特別近。我的心聲你能聽見,而你的意誌也特別能給到我。
他們說我是被上帝寵壞的孩子——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人這麼說。雖說這個說法我不大能接受,但說多了,竟讓我產生了疑惑。
我不知道您到底怎麼我了?寵了嗎?還是額外地溺愛嬌慣?
是因為你給了我一個特別容易持寵而嬌且注定麻煩不斷的外表?還是因為你以縱容溺愛之心,告訴我,生活就是由一次次愧疚,一次次釋然,一次次繭縛,一次次鬆綁連綴起來,就像日以繼夜夜以繼日,月亮下去太陽出來,太陽下去月亮升起,周而複始,無窮往複,直到激情燃盡?
抑或是因為——
您對人類以及全能的神們全都說過,孩子犯錯,我能原諒?!
司機回來了,拿著一罐噴藥,照拂素力葛噴了。
很快,彷佛奇跡發生,這個不堪一擊的貴公子平靜了。喉管裏不再有嘶嘶啦啦的哨叫聲。
後來,他仿佛睡了。犯病之後通常是疲勞嗜睡的。
他睡著了之後,還握著我的手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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