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43 更新時間:09-03-15 10:36
折子戲唱完了兩本,台子四周的簾幕有重新拉上,戲子們回到後台歇息片刻後再回場上唱後幾折。玉成回到後台的廂房,迫不及待的卸下披掛,踢飛腳上那雙繡花鞋,慵懶的斜倚在炕上閉目養神,赤著的雙足不時的踹著炕沿,比起女子的金蓮來說大不了多少,乍看之下,若不是腳上的骨節有些粗大,還真會以為是一雙三寸金蓮。不一會兒,廂房裏進來一個長臉瘦削的中年人,手上捧這個大錦盒,似乎十分沉重,見那中年人進來,玉成冷哼一聲,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那中年人不是別人,真是鶯花寨的老板沈一石,這一片的地產包括整個戲班子都是他的,雖然做梨園行當被很多人瞧不起,但是有玉成這麼個台柱子,沈一石不能說富可敵國吧,也算是日進鬥金,因為玉成演的崔鶯鶯太過傳神,連戲班子都改名成了“鶯花寨”。沈一石見到玉成這樣的態度,麵上雖然不動聲色,眼睛裏卻一閃而過幾絲惡毒的光芒,但又隨即賠上一幅笑臉,叫來後台上幾個端茶送水的小廝專門來伺候玉成。玉成“哼”了一聲,問道:“今兒個是怎麼了,這麼殷勤。”
沈一石賠笑道:“這是什麼話,我還不是每天把小爺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拉倒吧,還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說吧,什麼事?”
沈一石直氣得七竅生煙,心中暗道老子忍你這喜怒無常的戲子這麼久了,看哪天你過氣了,老子不整死你。不過他涵養功夫極好,仍微笑道:“真是什麼事兒都瞞不過玉成你,汝陽王的第九房姨太太要做生日,想請小爺過去給唱幾出戲。你看,連定金都給送來了。”說罷打開手上一直捧著的錦盒,裏麵裝滿了二十錠金元寶,還有一對羊脂玉雕的五馬奔騰筆架,還有各種西域寶石打造的時新首飾,熠熠生輝,樣樣都是價格不菲。玉成厭惡的看了一眼,拖長聲音道:“就這麼點?我還差他這點東西!”
沈一石心裏咯噔一下,汝陽王的九姨太是他最寵幸的,所以這次做生日也是花了十足的大手筆,送來的定金當然不止這些,隻不過他沈一石預先先拿走一些“替玉成保管”。沈一石尋思道,這次的主顧可是汝陽王,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算把玉成打昏也要送到他汝陽王府上。打定主意後,他馬上換了副嘴臉,厲聲說:“去不去可由不得你了!”不料玉成一挑眉毛懶洋洋的說:“我去。不過你跟他們說,唱完之後小爺我不要他一分錢。這一些你就拿去分給戲班子裏的其他人吧。”沈一石一愣,隨即笑道:“小爺要這麼說大家就安生了,告退。”挑簾子出門,冷笑一聲,“分給別人,你當老子傻呀!”抱著錦盒走遠。廂房裏的玉成當然沒有看到這一幕,隻是饒有興致的踢著炕沿,仿佛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似的,麵露微笑,兩個梨渦深深的鑲在臉上似的。“哈哈……哈哈,去汝陽王府上唱歌啊,真是有趣,哈哈,哈哈……”玉成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笑的更加厲害,連腰都直不起來。笑了一陣,簾子外有人喊道:“玉成小爺,第三折快開始了,您準備準備吧。”玉成這才勉強止住笑,戴上披掛穿好繡鞋,對這銅鏡嫵媚一笑,眼風一飛,媚聲道:“帖木兒,就那麼等不及想見我嗎?”
花歸葬興致勃勃的聽完了今天的戲,天橋下已經是華燈初上了。他還沉浸在玉成給他帶來的巨大衝擊中“男人扮女人居然也能好看的這麼一塌糊塗。”他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突然後背被人大力一拍,不消說就是今天的那個大叔。大叔情緒相當高漲,臉色像喝了酒一樣呈現豬肝色,他親熱的挽過花歸葬的胳膊,道:“來來來,說相聲的小哥,咱麼去那邊的醉仙樓喝一杯。”
“不用了不用了,家裏還有人等我。”
“哎呀,客氣什麼,大爺我請客,爺我今天高興,走走走。”拉著花歸葬的胳膊一個勁往酒樓衝。
花歸葬推辭不得,隻好為難的步入這個裝飾豪華的酒樓。
三杯酒下肚,大叔才稍微冷靜片刻,虎目裏直透著精明,恢複了正常語調問花歸葬:“小哥你打哪來啊?”
“從南邊過來。”
大叔疑惑的打量了花歸葬片刻道,“我看小哥似乎有色目人的血統。”
花歸葬笑笑回答道:“家母是色目人。”
“哦,小哥是打算在天橋這一片講相聲嗎?”
“正是。”
大叔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我看小哥出來乍到,不懂天橋下的規矩啊。”
花歸葬疑惑道:“此言何意?”
大叔續道:“別看天橋小,這裏也分了地盤。像街心的空地往南邊都是鶯花寨,也就是玉成的地盤,別人決不能在他那兒搭台子演出,否則後果會很慘。”
花歸葬心裏一沉,這情景處於他料想之外,他一躬身,向那大叔唱了個喏道:“願聞其詳。”
大叔以食指沾了沾些酒水在桌上畫到,“以街心為中心,南邊是鶯花寨,有汝陽王做靠山,算是蒙人的地盤,街心的東北邊是雲德社,是個相聲社,在雲德社底下說相聲的有七八十人,明著裏老板是個南人,暗地裏和朝廷往來也是很密切的。西南邊才算是色目人的地盤,不過那裏小哥還是別去為妙。”
“怎麼個說法?”
大叔尷尬一笑道:“風月營,都是些煙花之地,一些色目女人在大都生活不下去,隻好賣身為娼,還有一些被人口販子從暹番、沒剌由、羅斛諸國販賣過來。甚至還有一些……色目少年……”大叔眼見花歸葬臉色越來越難看,長歎一聲:“蒙人貴族所作所為真是慘絕人寰啊!”
“真是豬狗不如。”花歸葬攥緊拳頭,咬牙切齒道:“色目人便不是人嗎,居然如此作踐……”
大叔無奈道:“哎,總的來說,這三股勢力是各幹各的買賣,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誰都不能越界。像小哥這樣的色目人,今日又在鶯花寨的地盤上擺場子說相聲,真是大大的不妥,不,豈止是大大的不妥啊,隻怕有人會來找小哥麻煩啊……!”
花歸葬慨然一笑,“大叔所言極是,我在下受益匪淺,不過麻煩天天都有,若是前怕狼後怕虎的,在下也該死了說相聲這條心了。隻是在下沒有什麼見識和學問,手無縛雞之力,除了說相聲別的什麼也不想幹,望大叔見諒。”
大叔聞言也笑道:“小哥這麼堅定,我也不能再說什麼了。你我相識一場,也算有緣,還沒請教小哥尊姓大名?”
“我姓花名歸葬,大叔你呢”
“我姓田名豐。就住在這附近。”
“那麼今日多謝大叔款待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日有緣再相見了。告辭!”花歸葬起身抱拳。
“不送。”大叔偏過頭,斜睨著雙眼目送花歸葬離去,拿起筷子擊打著酒桌,嘴裏漫漫的哼唱道:“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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