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18 更新時間:09-04-27 01:04
今夜月色朗朗,我拉著葉陵來到屋後小院。
“陵,你先彈一曲吧。”我撒嬌。
葉陵無奈道:“真拿你沒辦法,聽好了——”話音剛落,他飛身上了屋頂,袍袖翻飛間盤膝坐下,在膝上擺好一張桐木七弦古琴,沐著如水月華,修長的手指輕撥琴弦,溢出琴音低沉悠揚,琴韻盎然出塵。
我支著下巴,坐在樹樁子上聽葉陵撫琴。
月下的葉陵周身仿佛被鍍上了層淡淡的銀白光暈,俊美得宛如神祗。
悠悠琴聲中,六年的生活在我眼前掠過。
我同葉陵在與玉暖閣廢墟隔了一個山頭的紫嶺上搭建了一個小屋,屋前栽上兩三枝紅梅。那群魔鬼不曾再來過翠泠峰,或許他們以為已將雲川段門趕盡殺絕,焚毀了一切罪證。可他們一定不會想到,還剩下了我這個段門後人。
六年間,葉陵日日陪我習詩文樂理,練《斷魂經》上的武功。我不由常想,要是當年出現在閣裏的是葉陵的話,如今的結局也會不一樣吧?如果是溫柔的葉陵的話,我們就可以實現入世的願望,玉暖閣也就不會……可一切,終究是過去了。
葉陵是個神秘的人,或者說,他本身就是一個謎。
我不知道葉陵來自何處,又為何會在這荒無人蹤的翠泠峰中出沒,而且他還知道我的名字。我也好奇過,但他始終緘口不答。
他一直都對我很是寵溺,可我卻始終猜不透他的心。
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我身邊?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我不知道。
我發現我從來都猜不透這個男子隱於溫柔之後的心思。
葉陵的琴音很美,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少年的他,還是如今已是青年的他。那寄於琴中弦上的回旋往複,意蘊吟哦,不曾改變,包括那琴音中的淡淡哀思愁意。每次我聽琴,都不由心痛難當。我可以知他的傷,卻不能懂他的愁,也無法解他的痛。每每試探地問及,他都隻是淺淺一笑:“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現在……或許還不是時候吧……”
渺渺琴音,月下隻有我和他,屋上屋下,很近,又似乎很遠。
葉陵緩緩散去餘音,對我微微淺笑。風掠過他的烏發,發尾錦緞飄揚,風姿若仙。
我從思緒中回神,讚道:“曲好,人彈得更好,意蘊幽深。陵,要不是你教我音律樂理頗深,我恐怕會同別人一樣難解其意呢。”
“我不怕曲高和寡,”月色在葉陵俊美的臉上投出一片青影,他垂下眼眸,掩住了眸中光色,“我隻怕有一天,連你也聽不懂我的琴音了。”
我默然,心中又是一痛。
這個風姿若仙的男子,總能讓我心痛莫名。
也許是我上輩子欠他的吧,今生,注定要還。
“茗湘,你還沒說你要給我看什麼呢?”葉陵朗聲笑了,似乎剛才的悲傷隻是我的錯覺,“怎麼,怕了?”
我一瞪眼,不服氣道:“誰說的?”說著我伸手抱起身旁的琵琶,嬉笑道,“我來彈奏一曲,也好讓你檢驗一下我最近的成果!”說罷,調了調音輕挑琴弦,撫剔滾搖間,一曲《惜月》緩緩響起。
我的琵琶是葉陵教的,十歲那年,葉陵下山,半個月後,他帶回了一把紫檀木琵琶,並開始教我如何彈奏。我很不解為什麼葉陵不教我他神乎其技的琴技,更驚訝葉陵竟然會彈琵琶。在我的觀念裏,琵琶是屬於女子的,在她們的手中,或熱烈明快或哀怨纏綿地盡情歌唱,四師姐就彈得一手好琵琶,還有三師兄說過的哪個青樓名妓,我雖然沒有聽過,但根據三師兄的描述,看來比四師姐彈的還好。不過葉陵的琵琶彈的真好,和四師姐有的一比。但是我並不太喜歡他彈琵琶,因為當他彈著琵琶時,那股說不出的憂傷便愈發濃烈。
“是誰教你彈琵琶的呢?”
我還記得當我問他這個問題時,他眸中閃過一抹痛色。
“……一位故人罷了。”
痛色過後,空餘悵惘。
從那以後我不再問,葉陵他……是個有著太多故事的人吧。
雖然不喜歡葉陵彈琵琶,但我自己很是喜歡彈奏它,學起來特別得心應手。葉陵告訴我這把琵琶有個名字——嵐鳳。每每抱著嵐鳳,靜靜彈奏,心湖便平靜下來,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回蕩於心間。或許,我以前彈奏過它也說不定。
算起來,葉陵可是我的琵琶師傅,可俗話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學了五年還不出師就太丟臉了。
一曲終了,葉陵輕笑道:“不錯,又進步了。我已經教不了你什麼了。”
我得意地揚起頭,五指輕快地在琴弦上一輪,表示出我的興奮。不得不說能被深諳樂理的葉陵誇獎,實在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今晚的月色真是不錯,”葉陵抬頭讚道,“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歡在白天外出,特別是陽光正盛時,隻有在夜晚才會出門走走。所以能讓看慣月色的我讚上一句,它還真該感到榮幸呢!”
這是什麼論調?我剛想反駁,但看在今夜月色實在太美的份上,就不計較了……
我們都開始賞月。
“茗湘,我還是問你一句,你真的不想報仇嗎?”他突然出聲。
“我……”我搖頭,黯然一笑,“報了仇又能如何?報了仇,就能換回我曾擁有過的一切嗎?閣中曾有的熟悉身影,閣中曾有的歡聲笑語,我能再見到,再聽到,再不用在醒來後才發覺隻是空夢一場麼?陵,我隻想在我剩下的生命裏,守著玉暖閣,守著我曾經的夢,即使它已碎裂無痕。隻要還能守著,就足夠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很膽小,對我很失望?”
“不,隻要是你的決定,你覺得不後悔的話,我隻會支持你。沒人比你更有資格來報這個仇了,不是麼?你若不想,誰都沒有資格來指責你。”
“你……不怪我麼?不覺得我是個沒心沒肺的涼薄之人?”
“茗湘,別看輕自己,其實正因為你最重感情,才不報仇啊。成功了還好,若失敗……你怕你無法完成你爹的囑托吧。守護,才是你段門存在的意義。”
“可我有時總會覺得對不住大家——”
“他們不會怪你的,”葉陵凝視著我的眼,斬釘截鐵道,“孰輕孰重,他們知道的,你若不顧一切地報仇,先不說成功與否,光見你一生陷於仇恨中,你爹娘又怎會放心?”
“……我想,再等一等,”半響我道,“再等一等,等我能放心地交付守護寶藏的重任,我就去報仇,此仇不報,我心難安。”
“你若想去,我就陪你去。”
“這是我的私事,怎可麻煩你?”我為難道,“要是你受了傷什麼的……”
“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勸我,反正我沒事做,能順手幫你點忙也不錯。”他堅定的話語裏不留絲毫餘地。
“茗湘,”正在我苦思冥想著該如河讓葉陵打消這念頭的時候,他又開口了,“你先前說要先等到‘能放心地交付守護寶藏的重任’吧?”
我不解地看向他。他要說什麼?
“最能放心的方法可是把任務托付給子孫後代啊,你想嫁人了麼?”葉陵的聲音裏明顯帶上了揶揄。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跳起,麵紅耳赤道:“你、你亂說什麼!”
葉陵大笑,朝我眨了眨眼:“我說的是實話呐,你好歹也是個大姑娘了遲早要嫁人的,羞什麼?”不等我反應,他自言自語道,“相處六年,你若嫁人了我還真舍不得,要不,你考慮我看看?”
我大窘,麵色更紅,隻覺臉上火辣辣的。
“撲楞楞……”
寂靜的山林中突地飛過一隊鳥兒。
揶揄我的葉陵斂了笑容,皺了皺眉。
“撲楞愣……”
又是群鳥飛起。
葉陵起身望向山腳,片刻後,縱身一掠,落到我身旁。
我雖不解,心中也本能地漫出些許不安,頓時我摒棄想揍他的衝動道:“怎麼了?”
“這裏人跡罕至卻宿鳥驚飛,恐怕山下有人,人數還不少。”
“我去看看。”
“不,我去,你留在這裏,”葉陵攔住我,“等我回來。”
話音剛落,他已消失在夜色中。
我飛身躍上了一棵鬆樹,望向黑漆漆的山腳。沉沉夜色掩蓋了山下的一切,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環顧四周,群群宿鳥從各個山頭驚起,按葉陵所說,莫非那幾座山也有人到來?可又有誰會來這人跡罕至的地方?我心中疑慮重重。
一盞茶的功夫後,葉陵回來了,神色間凝重不已:“茗湘,這一帶以翠泠峰為中心,附近的山都被包圍了,光紫嶺就有近千人。”
“什麼人?他們要做什麼?”我大驚。
“不知道,不過,”葉陵若有所思地看著遠處的翠泠峰道,“我猜多半與玉暖閣有關。”
我臉色一白,難道是他們……他們知道我這個段門後人還活著,還在這裏?!
“別擔心,”葉陵握住我的手,了然道,“六年間我們隱居於此,處處小心,你更是不曾下山,不會有事的。”
葉陵天生體寒,他的手並不算溫暖,但這雙並不算溫暖的手握住我的手時,總能傳來種讓我安心的力量。
我漸漸靜下心來細細回想著六年間的生活,讚同道:“的確,我沒有暴露過形跡和身份。陵。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葉陵搖頭道:“我剛才隻是粗略查探了一下,也不知他們是什麼人。但看他們行動有序,顯然是經過組織訓練的,就不知道他們目的何在了。”
“那現在怎麼辦?隻能靜觀其變麼?”我蹙眉,等待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目前也隻能這樣了,畢竟我們不知道他們的來意,以靜製動吧。”
我們站在樹上,居高臨下地觀望山下的動靜。
這麼多人究竟是想做什麼呢?我不解。就算和玉暖閣有關,如今已成廢墟的玉暖閣又有什麼價值引來如此大規模的行動?
突地,一點極細小的橘色光芒映入眼簾。
錯覺麼?
我仔細看去,隻見那橘色光點越來越多,在山腳下圍成一個密密厚厚的大圈。不僅是紫嶺,附近的山上都出現了橘色長龍,映出千百人影。
葉陵身形一僵,喃喃道:“莫非……”
“嗚——”一聲長號劃破寂靜夜空,隨著號聲,一個個橘色光點瞬間向山腰處疾射而來。
我倒吸一口涼氣:“火箭!他們要放火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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