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818 更新時間：10-07-05 12:38
靜默的夜空，月華如泄，星光幾點，深藍色的海水隨風動蕩，掀起一波又一波細碎的白浪，輕聲鳴唱著，拍打著岸邊的岩石，如同低吟睡謠的慈母輕哄著懷中的嬌兒。
斷崖上，嵬嵬而立的燈塔散發著幽幽的黃光隨風輕擺，孤寂地守著那一片獨屬它的天地。
“水麽麽，懸崖那邊散發著柔和黃光的東西是什麼？”細嫩白皙的小手輕扯著水中一隻偌大的水母，坐在岩石上的伊璃一臉好奇地望著遠處懸崖之上的燈塔所在。
“那個是燈塔，為出海在外的人們指引回家的路。”低沉慈愛的聲音傳來，飄浮在伊璃淡金色魚尾邊的水母目光悠遠地望著懸崖邊上的燈塔。
伊璃向著燈塔，眨了眨深藍色的眼眸，純純的目光裏滿滿的好奇：“這燈沒有任何的法力保護，為什麼在那麼大的海風中都不會滅呢？”
“是啊，它沒有法力的保護，但它有著人類的守護呀，為了不讓出海遠行的家人們找不到回家的路，那些等候遠行者歸回的人們總時不時地跑到燈塔邊上來瞭望海麵，看看自己所守候之人是否歸來，同時也看顧著那燈，不讓它息滅。守護燈塔，正如守護自己的親人，愛人，友人。”
這是十年前的一晚，伊璃第一次在夜晚的海麵望見那座孤寂而充滿希望的燈塔……
十年後的今天，伊璃一如既往地坐在海中的岩石上望著滿天星辰，望著燈塔上的柔和燈光，望著燈下那頎長的身影。那道身影自兩年前開始就一直出現在這了，而伊璃的目光也自那時開始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因著他的緣故，伊璃選擇落坐的岩石距離他越來越近。半年前，一次偶然中，他發現了她，她也得知了他名叫於清鎏，他的嗓音低沉溫雅好聽，又宛如他的笛聲一般清脆動人。那一刹那，她迷失了自己，深藍的眼眸中映著他俊秀的容顏，甚至不敢大意呼吸，生怕吹破這美好的幻像，愛，在那時便播下了種子。隨著時間的增長，這份愛在懵懂中慢慢成長……
早早地來到海麵等待，還未見到那熟悉的身影，伊璃百無聊賴地伸伸懶腰，淡金色的魚尾掀起細小的水花，晶瑩的水珠披了一身月華的銀光又重落入大海的懷抱。當伊璃清澈深藍的眼眸再次望向燈塔的方向時，燈塔的旁邊出現了一個清矍的身體，站在一波更勝一波有力的海風中絲毫不覺得他有要被吹倒的可能，反而更顯得他的挺拔與堅韌。這身影她不止一次見過，但每每看見心神都會莫名地被他吸引。
金色的魚尾化成雙腳站立在岩石上向著燈塔的方向走去。為了不引他起疑，伊璃很少會現身出現在他的視覺範圍。在隔著與燈塔所在的懸崖下方不遠處的焦岩上，伊璃剛一坐下，悠揚的笛聲和著風追逐著細浪，清亮地傳入耳裏。
依舊是百聽不煩的《望歸》，夜裏的海風似乎也感染了笛聲的憂愁，變得綿長細膩。她從於清鎏口裏得知這是他母親唯一教他的一首曲子，那是清鎏的母親在燈塔下等待遲遲未歸的父親而作的，當他母親離去後，執著地讓清鎏繼續等下去，因為他母親相信總有一天，他的父親會回歸他們身邊。
伊璃靜靜地細聽著他專注的演奏，沉醉在他悠然悲慟的曲調裏。
一曲盡，餘音猶在風中徘徊，於清鎏目光遠眺望向廣闊的海麵。良久，輕歎了一聲，將目光收回，開始在附近的海麵四處尋找，不一會便在不遠下的焦岩上看見了美麗熟悉的身影。
深夜陰涼的海風迎風撲來，拂過言諾小巧精致的臉蛋兒，梳理著她那一頭深藍近黑的長發。細白的額邊，海貝形狀的淺金色頭飾在海水的折射下如星光閃爍。言諾輕輕抬手拭抹開遮蓋住眼角的一縷長絲，淡金色三尺長袖如水幕般隨風翻飛。雙手又將所有的頭發從頸邊攏向身後，輕輕甩了甩長發，似乎抖落了一身銀色的月華光芒，身上的薄沙未能隱藏住她曼妙的身姿，猶如夜風搖曳的一株藍玫，出塵的美似能輕易奪去人的呼吸。
於清鎏呆了，隻靜靜地站在原處無法自己，他能感覺自己的心跳，是多麼的渴望靠近，卻又不敢用自己的手去觸碎這一幅美麗的景象。
“清鎏。”似乎感覺到他的注視，伊璃轉向他，衝他甜甜的一笑。
見到這溫柔如水般的笑靨，清鎏這才回過神來，回以淡雅的一笑，跨前幾下，縱身躍下正巧落在伊璃身邊。伊璃在他落下的同時也正好站起身來，迎著清鎏幾乎貼著她的身體落下，心中微微一愣便亂了腳下的步伐，一個重心不穩身體便傾倒而下。
“小心！”於清鎏眼疾手快，右手一伸，從伊璃腰下攔過，徑自將她擁入懷中。
慌亂中的近身，彼此間的呼吸都顯得急促起來，隻是誰也沒勇氣先打破這異樣的情景。
此時於清鎏給伊璃的感覺是他的胸膛很寬闊，雖然他看起來瘦了點，但那能感覺得出來的堅實給予了她從未有過的巨大安全感。
伊璃身體上的馨香清晰可聞，右手緊圈著她那不盈一握的纖肢，感覺著柔軟充滿彈性的身軀。於清鎏不敢有半份褻瀆，因為心中早在看到纖細的她時已將憐愛裝得滿滿。
感受著於清鎏身上厚實的安全感，伊璃滿足的小臉在他身上蹭了蹭，那樣子好不可愛。為了避免兩人的尷尬，又自然而然脫離了他的懷抱，卻依舊站在他近前。
“清鎏，你的笛子吹得真好，可惜我不會舞蹈，不然一定給你舞一曲。”伊璃燦然地笑道，轉移了兩人的尷尬。
於清鎏但笑不語，剛才她不知道，那樣親密而自然的舉動是戀人們之間常常有的，但他卻很清楚的感覺到了。望著伊璃的目光柔和而靜謐，仿佛要將這一刻定格成永恒。
伊璃迎上他不同於以往的深切目光，俏臉不禁泛起一抹紅潮，慌忙轉過了身。
然而，在她轉過身後，嬌俏的小臉不禁更加緋紅了，因為於清鎏從她身後抱住了她。很輕很柔的動作，卻有著滿滿的安全感與幸福感令她安然地閉上的雙眸。
“伊璃，我明天就要出遠門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你。”於清鎏將臉埋入她的肩窩，嗅著她身上獨特的馨香，強製著濃烈的不舍。
伊璃心下一驚，睜開了雙眸，掙脫了他的懷抱，帶著衰怨的目光盯視著他：“為什麼？”
於清鎏靜靜地看著她，寫滿濃情的墨黑雙眸映襯著夜空下海水的光影，如星河一般璀爛。
“我要去出兵，當年我父親也是因為被戰爭而去了海那邊的東方，所以才一直沒回來，或許這次我能見到他也不一定，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為何如此狠心舍得我們母子。就算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把他的屍骨帶回能安葬在母親身旁，也算是我盡的最後一點孝道吧。”
伊璃望著他墨黑的雙眸沉默地低下頭，兩點晶瑩自他們中間滴落，跌碎在焦岩上。
“什麼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
於清鎏的話到一半，白皙細小的手指便封住了他的唇。伊璃抬起淚光閃爍的雙眸，直視著他黯然的目光。
“你一定會回來的，對不？不管是多久，我會一直在燈塔上守望著你。我承諾，如果你回來了我就跳舞給你看，好不？”人魚化身成人在海麵上舞蹈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她相信他一定能看到她的舞姿，她也隻會為他而舞。
“……好，我答應你。如果我回來了，我一定要娶你為妻。不下任何誓言，我隻想讓你知道，我於清鎏非你不娶，為了你，我一定會衣錦歸來。”
聽了他的簡單的承諾，伊璃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靨回複一貫的爛漫無邪。回轉過身，依入他厚實的胸膛，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道：“我們一起看朝陽好嗎？”
“嗯。”於清鎏輕聲回應著，在她柔長的發頂落下深情的一吻，擁著她的雙臂緊了緊。
晨曦的光輝從海天接壤處亮起，豔麗的朝陽破海而出，周邊的雲彩沾染了一片緋色的光輝。原本藍色的海水在這朝霞的掩映下變成了藍紫色。腥鹹的海風下，細白的浪花後波逐前波，拍打在岩石上發著陣陣嗚嚀，似是喝訴一曲離別的歌曲。
“我要走了。”看著豔紅的朝陽完全從海麵擠了出來，於清鎏艱澀的吐出了這四個字。
伊璃轉過身，仰起粉雕玉啄的小臉凝視著他，白玉般的手指輕撫過他臉上俊美的五官剛毅的輪廊，櫻唇輕啟：“一定要回來！”
於清鎏望著朝陽下的伊璃，絕麗的容顏染上金陽的色彩，一身淺金色裝束的她站在金色的陽光之下仿若光明的女兒化身於此。於清鎏沒有回答她，隻把一個傾盡所有言語與愛的溫熱的吻長久地覆在她嬌嫩的櫻唇上。
朝陽見了這一幕變得更加緋紅了，海風輕聲嚶嚀著祝詞，白浪拍打手掌為這一刻見證……
柔柔的燈塔下站著一個纖細的身影，不論風雨都守候在這，一如惜日的於清鎏。晚風佛曉，撥弄著她深藍色的長發，淺金色的三尺長袖隨風翻飛，長裙亦被海風帶起，飄飄欲仙。
今天是她與南海龍族二王子的相親會，從宴會一開始，伊璃便開始走神，三年過去了，於清鎏依舊杳無音信。而他的父王早在兩年前便為她擇胥，對方是一個很完美的人，外貌才智品行無人及之，但她心中卻隻有於清鎏一人，她沒敢說她心中有愛，因為於清鎏是一個人類，而作為人魚族公主的她是不允許跟人類一起。
如洗的天空，幾許浮雲染著淡淡的霞紅，伊璃癡坐在燈塔下。
清鎏，為什麼你還不回來，已經五年又兩個月了，你知道麼？如果你還不回來，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今晚，我將妝成新娘，但我不會成為別人的新娘，因為我認定的另一半隻有你一個。清鎏，你是不是再也不能回來了？不管是與否，今晚，我將梳起這世上最美紅妝追隨你而去。
“伊璃？”
身來傳來低沉溫雅的男音，伊璃微微一愣，是錯覺麼？或許是太過想念產生出了幻聽吧。伊璃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但眼前的焦石上，除了自己的影子外，在西落的陽光拉扯下還有另一道細長的影子，證明著身後有人。
剛剛的聲音……難道是？
思及起，伊璃訊速站起，回身，正是那讓自己思念到肝腸寸斷，俊挺頎長的身姿。
“我回來了。”依舊是白衣委地，竹笛在手，唯一不同的是，俊美的臉上染上了時間的風霜與滄桑，多麼熟悉的淡雅的笑容啊。
“鎏！”伊璃深藍色眼眸的閃著晶瑩的淚光，飛身撲入於清鎏的懷中，將他緊緊抱著，生怕再失去一次。
“我回來了。”於清鎏緊擁著她，呼吸著她身上的好聞的海澡香，所有的所有都無需言語，彼此都明白這一刻的難能可貴。
然，這美好的一切卻突然遭到了破壞，突然的巨浪打破他們的重聚。
“伊璃。”威嚴的聲音響起，一個身形偉岸的中年人踩在巨浪之上，目光如炬地盯視著燈塔下的兩人。
“……父王……”伊璃驚慌失措地望著來人，拉著於清鎏的小手緊得不能再緊，仿佛隨時要與他私奔。
“伊璃，今晚就是你的新婚，你竟然出來與凡人私會，要不要蝦兵發現，我還真不相信你竟會做出這等有失皇統之事！這個人知道了我們的存在，已沒有存洗下去的姿格。”話落，揚起了手中的仙戩。
伊璃擋在於清鎏身前，堅決地道：“父王，手下留情，我會跟你回去，並發誓不再出踏出海族一步！隻是在這之前，請父王給我一個道別的機會。”
“好吧，別說我不近人情，就算不殺他我會也清除他有關你們的記憶，好自為之了！”魚仙之王沉吟了片刻道，海潮退卻，他遠遠地在一邊觀望著並不打擾，誰他叫疼愛自己的女兒，生怕他被人欺負呢。
“謝謝父王。”伊璃驚喜地謝道，轉身向於清鎏，於清鎏剛想開口，便被她的小手捂住了：“什麼都別說，我的身份正如你所見，我是魚仙，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伊璃愛著你。還請得我的承諾麼？隻要你能回來，我就跳一隻舞給你，現在該是兌現的時候了。”
霞光早將海水染得金黃，伊璃臉上漾開一個美美的笑，退身向後落入海麵，腳踏金色海洋之上，翩然起舞。柔美的舞步，動人的身姿，無人懾人心魄。
然而不遠處的魚仙之王早已驚呆了，魚仙的舞蹈他當然知道有著什麼樣的意義，那是永遠化身成人的儀式啊！化身成人後將法力盡失，再也不能回歸海洋！他想阻止，但無形的力量總將他遠遠地推開，魚仙的舞步一旦開始便無法中止，一直到化身成平凡的人類。
出人意料的，一條銀白色的龍騰空而起，盤旋卷上了伊璃嬌小的身軀，也中止了她未盡的舞步。
驚駭中，伊璃絕望地閉上了眼，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龍族的人會突然出現阻止。但隨之而來的，更令她驚詫的卻是那銀龍化成的雙臂，還有厚實的胸膛是如此的熟悉……
於清鎏輕聲在她耳邊耳語：“其實我早就猜想到這樣完美的你一定是魚仙的化身。就是因為怕你的身份不凡，怕自己沒資格跟你在一起，所以我不敢太過靠近你，哪怕是隻能遠遠地看著便足以滿足了。但現在不同，身為東海龍族龍王之子的我有了跟你在一起的資格，所以我一回來便來這裏找你，我多怕你不再等我，而現在，我們彼此都不需再失望了！”
於清鎏是東龍族龍王與一個人類所生，而他的父親也是因為身為龍王而一直未能歸來。這次在海戰之時，於清鎏不慎傷重落海，卻成就了父子重聚之美，而他，也正式成為了龍族的一份子。
喜極而泣的伊璃放聲痛哭了出來，反抱住了於清鎏，再也不願放手。
遠處的魚仙之王笑了，是欣慰也有苦澀，因為今晚的新郎得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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