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62 更新時間：09-08-14 21:35
月滿樓，雅閣。
“二十五年咯，公子都成大人了。”一個獨眼老者不住歎息，臉上始終帶著溫馨的笑容。隨即，端起茶杯，飲一口，再擱下，“老奴終是回長安了。回來咯！”
老者在屋中自言自語，時而笑時而泣，時而憂時而喜，最終是大笑一陣：“都在長安了，還念叨個什麼事兒啊!”展開眉，轉而喜悅：“還是看看長安的樣子吧。”說著，推著輪椅大開了屋子的門。
“你…”老者開門的瞬間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中年男子，米白綢子，玄黑底鞋，四方臉上一股浩然正氣。老者瞪大眼睛死死盯著眼前人，一隻手不住地拍著輪椅，似是想要站起來，卻無奈隻得坐著，但神情漸漸變得激動，口齒不清地吐出幾個字：“晁…晁錯！”
那人聽後，停下腳步，側過身看著這個呼喚自己的老者。不禁失色，這是怎樣的一個老人。年過八旬，瞎了左眼，斷了手臂，連雙腿都生生扯去，隻倚在有兩個大輪子的椅子上。看他看自己的神色如此激動，還能喊出自己的名字，究竟是誰？眉宇間似是熟悉，卻又有些陌生。晁錯鎖眉，仔細打量著，不停地在記憶中搜索這個老人。
“哈哈…果真不識得老奴。”老者仰頭大笑，而後輕語，“桂公公。”
桂公公？晁錯依然鎖眉，接著轉為疑惑，最後大驚：“你是陛下幼時身邊的桂公公？”
“是啊…殿下都登基了。”桂公公笑著說道。可眼神中卻掠過一絲淡淡的失落與悲傷。
“你。。真是？”晁錯再問。
聞言，桂公公臉色一暗：“怎麼？見老奴落魄，不肯認了？”
聽此，晁錯一驚。隨後兩人相視大笑，臉上伴著最真切的笑，是對故人重逢的喜悅。
“來來來，進來進來。”笑著，桂公公推著輪椅折回屋裏，而身後的晁錯看著桂公公坐著的奇怪東西。很是不解，邁進屋裏，開口問：“桂公公這是什麼椅子？”
“呃…”桂公公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應了句：“恩人之作，為了老奴行動方便。”
“恩人？”晁錯深思，“這人可真是有才。”看著輪椅，不禁讚歎。接著，目光又落到了桂公公空空的褲腿上，有些失色：“你何以落得如此？”
“此事說了話長了…”拖長尾音，神色迷離，不知該怎麼訴說那段經曆。
晁錯見桂公公不語，自是不好再問下去。淡淡開口，轉移了話題：“桂公公有何打算？”聽此，桂公公有些激動地轉過了頭，眼中閃出一絲希望：“老奴…想見陛下。”
“不可。”晁錯厲聲打斷，看著桂公公詫異的眼神，無奈道：“現下吳王劉濞已反，皇上很是為難，況且如今我都不知皇上還信我這個老師不。”語畢，透著點點淒涼，低垂著頭。
“吳王…造反？怎麼會這樣？”桂公公滿臉疑惑，隨後神色複雜地看著晁錯，帶著慍色，顫抖著，手指著他：“你還在主張削藩？”
晁錯點頭不語。
“你…”桂公公氣結，猛地一拍輪椅，頓時臉色發紫，因用力過大而喘著氣，不斷咳著。晁錯見狀，馬上上前，扶了扶桂公公。有些失神：“桂公公，我還有事，下次再來找你吧！好好休息著。”說完，準備離開，隻聽身後傳來虛弱的聲音：“我要見陛下…”
“盡力而為。”
好吧！情勢緊急，晁錯能自保便不錯了，見陛下還是先擱著吧。桂公公心中想著，待開門聲響起後，才端起茶杯，急急喝了一口。
不料，身後一陣驚愕：“竇嬰！”
桂公公止住，假裝喝茶，餘光卻看向了門口怔住的晁錯，誰讓他如此驚慌？
“禦史大人…聽下人們說您來找末將了，說是在雅閣…”屋外的人冷冷說著，聽起來算是恭敬，實則令人心寒。桂公公依著聲音看過去，容貌被擋著，看不真切，隱約是一個年輕男子，渾身透著一股涼意。一身暗紫緞子，有些顯貴，有些高傲。
“既然如此，那我們出去說罷。”晁錯說著走出了房門，在關上門那一瞬間，桂公公能感受到屋外有一種令人生冷的目光，而後便聽到他們離開的腳步聲。
竇嬰？是誰？
“竇嬰，你是什麼意思？”聽見竇嬰關上門，晁錯便沉下了臉，冷冷道。
“哦…？”竇嬰緩步向前，在桌邊坐下，拿起空杯，玩弄著：“禦史大人不知道到麼？”聽聞，晁錯猛地轉身，甩了甩衣袖，厲聲道：“你身為護國大將，明知吳王謀反，卻引薦袁盎麵聖，是何用意？”
“引薦袁盎和吳王謀反有何聯係？”竇嬰笑著反問。
“你！”晁錯咬牙切齒，自己好不容易讓皇上罷了袁盎的官職，不料一個竇嬰卻攪亂了他的計劃：“你可知袁盎與吳王是同謀！”
竇嬰用手托腮，眉頭緊皺，半天說出一句：“可是…我已經引薦了呢！”
聽到竇嬰這樣回答，晁錯反而平靜下來。沒錯，人已經見到皇上了，估計好話壞話都說盡了。現在斥責又有何用？唯今之計，隻好另想對策了。許久，晁錯才淡語：“竇嬰，你不會害大漢是吧。”
“當然！”竇嬰脫口而出，而後將手中的茶杯扣置桌櫞，站起身。他知道談話已經結束，現在，晁錯該走了。
果然，晁錯神色凝重地向門口走去，卻聽一語：“竇嬰送晁大人。”門前的人未拒絕，緩緩打開門，邁出屋外。
屋中依舊，隻剩那個差距中缺失的一隻，而它正扣立於桌子邊沿。
走出月滿樓，晁錯又回頭看了一眼雅閣，再轉身離開。
雅閣中，究竟是什麼人？竇嬰不解，疑惑地看著二樓雅閣。不再想，正要離開，卻聽身後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是誰？竇嬰駐步，看著月滿樓大門。隻見一個白衣少年，手持折扇，帶著笑意，邁進了樓裏。如何形容？隻有絕世二字才稱得上，他有一種令人不敢褻瀆的聖潔，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於是，倉皇中，竇嬰眼神四處掃視，不料，正看到了白衣少年身後的男子！青衫飄飄，放蕩不羈。
竇嬰暗喜，迎手上前：“司馬兄看來很開心嘛！”說著，順勢看了看他身旁的白衣少年，沒想到自己要用這種方式接近他，自嘲的笑了笑。又仔細看向他，明亮的雙眸，沒有絲毫雜質，那是一種不諳世事的澄澈！不覺中，已深深迷上這雙眸子！
司馬相如見竇嬰這樣，暗笑。果然誰人見了拿雙眸子都會這般癡迷，連平日冷靜沉著的竇嬰亦如此。隻覺心中有一股酸意，眯著雙眼，把身旁的少年拉向身後，笑曰：“喲！竇大公子也對著小兄弟感興趣啦？”
“可不是嘛！還不介紹介紹。”竇嬰回神，應對著。
司馬相如哈哈一笑，開口道：“他叫霍…霍…”說了半天，隻重複著同一個字，原來自己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啊！
竇嬰見司馬相如一臉尷尬，自是打趣道：“霍什麼啊？”
一語出口，司馬相如大窘，不知怎麼回答，支吾了半天也擠不出一個字。他身後的少年再也藏不住笑意，捧著肚子笑出了口。
“笑什麼笑！”司馬相如沒好氣低喝道，臉上又是一紅。這次連竇嬰也未忍住，捂著嘴偷笑，而司馬相如一瞪眼，又嚴肅了起來。卻終究又咧開了嘴，與那少年同時大笑。
“禍兒！”一聲嗬斥傳來。少年止住了笑，看向二樓雅閣，隻聽又有聲音：“成何體統，還不給我上來。”
聽完，禍撇了撇嘴，歎了口氣，道：“我要回屋了！”語畢，準備離開。卻聽：“在下竇嬰。”
禍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後又淡然笑道：“知道了，竇將軍。”
竇將軍！
竇嬰和司馬相如一驚！他是怎麼知道這個身份的？這可是皇上才決定的，還未下詔，隻是告訴了作為好友的司馬相如。司馬相如！難不成？想到這裏，又看了看司馬相如，隻見他也是一臉驚訝！轉念一想，司馬相如是不會隨意將這些事告訴給其他人的，那麼究竟他是怎麼知道的？宮中知道的人隻有皇帝，他總不會從皇帝那裏知道的吧！
思考著，竇嬰還是問出了口：“你是誰？”
此時司馬相如也看著禍，他該如何回答呢？
隻見那白衣人兒停止腳步，隻是一瞬，有邁開了步伐，嘴角有著一抹看不透的笑意，聲音淡定：“知天命者。”
知天命者！！
竇嬰不解，這個淡定平靜得令人發寒的人，真的是方才與自己一同大笑的少年？
而司馬相如也暗自思忖，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冷漠，無情還藏著千年的滄桑。
單單一個禍字的他，究竟是何人？那屋中的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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