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27 更新時間：09-05-26 18:36
四十三隻要還有你
離小葉從昏迷中醒過來，她發現四周好暗，隻有遙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光點。離小葉摸索著站起來，手底下貼著身側嶙峋的石壁，有清涼的水流細而緩地順著石壁滑下來，滑上她的手掌，順著掌緣滑進袖口裏。
好冷啊。
離小葉小聲地呼喚：“紫庭，紫庭……你在不在？”
沒有人回答。離小葉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向前摸索的手忽然探進一團水一樣柔軟的物體裏，手上卻不濕。離小葉一激靈，睜大眼睛四處張望，手臂左右來回地擺動。那個軟冷清輕的東西好大，可離小葉看不見它的身影。
猛地，脖子根上感到輕輕的呼氣，小妖精嚇得身子都僵住了。她躡手躡腳地向前邁步，可是那呼吸依舊緊緊貼著她的脖頸，冷冷的，帶著一點點腐爛的氣息。她穿過那團水一樣柔軟冰寒的東西，身子凍得瑟瑟地顫抖。
離小葉忽然抱住身子跑了起來。腳下地麵嶙峋，石塊硬梆梆地鉻腳。她跑得跌跌撞撞，仿佛隨時會摔倒的模樣。猛地，離小葉抬起頭來，眼前出現了兩個碩大的黑色眼睛，眼白卻是深藍色的。
那眼睛就那麼肆無忌憚地看過來，目光木然冷淡，全然不理會小妖精已經嚇得瑟瑟發抖。
脖子後的冰冷呼吸已經不見了。小妖精知道，它到了自己跟前。
那個眼睛朝她看下來，離小葉抱著身子蹲在地上，腦袋垂得很低，黑溜溜的圓眼睛顫抖地對著地麵，連抬頭看著那眼睛的勇氣都沒有。
“啊……嘎嘎……”有聲音冒進離小葉的耳朵裏。她看見那眼睛湊了過來，耳朵旁是它的呼吸聲。它在嘶啞地說話，不成調的語句斷斷續續地在身邊鳴響不絕。離小葉看不見它的嘴，除了它碩大醜陋的眼睛，她什麼都感覺不到。手臂上冷冷地貼著一塊柔軟冰涼的物體——是那個怪物吧。
離小葉一屁股坐到在地上，戰栗著說：“我我我……不好吃的……我我我……很很難吃……難難難吃的……的……”那眼睛突然間愣了一下。離小葉卻趁著這個時間跳起來，雙手下意識地向著那雙眼睛推去。瞬間，手底下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那怪物突然嚎叫地掙紮起來，眼睛猛地逃開離小葉的手掌，向著頂端衝去。
“砰砰砰！”巨大的聲響隆隆地在黑色的洞穴內回來蕩去，整個地麵都隨之顫抖起來。
離小葉撒開腿就跑，嚇得厲害，隻能抽抽噎噎地說不出話，身子猛地穿透一層柔軟冰冷的物體，眼淚都被狠狠地凍住了。眼睛冷得厲害，好像不是自己的東西。離小葉明白那個看不見的巨大物體就是怪物的身子，她竟然從怪物的身體裏走了出來。
“紫庭紫庭……”小妖精哭著跑起來，也不知道要跑去哪裏，腳下的路本就嶙峋難走，現在還一陣戰栗，她跑得煞是費力。忽然，腳下一軟，小妖精以為自己要摔了，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卻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小小，沒事了。”那樣溫柔舒緩的聲音，除了紫庭還能有誰？小妖精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眉角一定是微微地彎曲著的，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光，剔透的容顏上一派溫和柔軟的微笑。
不由自主地，小妖精抱住顏紫庭的身子，窩在他懷裏無聲地哭起來。
隻要還有你，隻要你還活著，我就會開心很開心。
顏紫庭溫柔地撫摸著小妖精的腦袋，哄著她說：“沒事了，沒事了……”劇烈的聲響裏，整個洞穴都瑟瑟發抖，可顏紫庭的聲音依舊那樣柔軟安靜。
忽然，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個笑聲：“哈哈……雪澤還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禮啊！”緊接而狂亂地笑起來，“堂堂的昊天宮主竟然連自己的徒弟都看不住！真是個廢物！”
小妖精嚇了一跳，拽著顏紫庭的衣袖說：“那是誰？”
“是一個很老的前輩，他說他自己叫劉晦。他常常哭鬧笑罵，你不用害怕，他不傷人的。”
遠方的劉晦卻停止了笑聲，冷冷地說：“笑話，我不傷人？我是這世上最冷血之人，我連最心愛的人都能毫不猶豫地趕出門外，其它人的死活又怎會放在眼裏。”他忽然衝過來，速度如此地快，一轉眼就到了自己跟前。他臉色猙獰地望著顏紫庭懷裏的小妖精，肩胛骨上穿著細細的玄黑色繩索。
離小葉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脖子，癟著嘴怯怯地看著他，圓溜溜的黑眼睛微微顫抖，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劉晦忽然安靜了些，不再那樣用力地竄過來，那肩背上的繩索也忽然間鬆緩了，不再崩得筆直。
他寂寞地笑了一下，笑容說不出的苦澀：“還是這麼沒用的小妖精，一害怕就哭，難怪那人不喜歡你。這麼沒用，怎麼能幫他複國？”
離小葉委屈地低下腦袋，窩進顏紫庭的懷裏。顏紫庭下意識地把她摟緊些——小妖精很不開心呢。
卻聽見離小葉低低地說：“我本來就沒用……什麼都不會，隻會扯後腿……”
劉晦冷笑道：“你也就有點自知之明。”忽然抬頭，眼神寒瑟起來，微微眯起眼說，“看來又有小娃娃的朋友來了。”
洞穴裏這麼嘈雜，可劉晦依舊能清楚地聽見雪地裏的腳步聲。那麼細軟，是踏雪無痕的步法。他不禁笑了——還是個小娃娃，資質很好，可惜時間太短，根本沒學多少東西。眼巴巴地這麼跑來了，可真是關心則亂啊。
心裏一點點地泛起了酸楚的感覺，想起好久好久之前，他瘋瘋癲癲地跑進這個寂寞寒冷的離魂界，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阿莫兒消失在自己的麵前。美麗的冰蝴蝶四散漂零，他可憐的阿莫兒永遠地離開了他。
那時，他卻看見了離隨夜。離隨夜就站在他的麵前，手裏抱著一個出生沒多久的孩子。他想起離隨夜在他耳邊說的話：“你覺得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呢？”說完，看著他冷冷而笑。
他瘋了，奔竄在離魂界寂寥的世界裏，遠古的封印被他狠狠喚醒，離隨夜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狂亂的模樣，打開了封印最後的那道門，將他永遠地鎖起來。
劉晦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腦袋，記憶裏滿滿的都是阿莫兒的模樣。她溫柔地笑的樣子，她倚靠在自己懷裏安靜的睡顏，她離開時蒼白脆弱卻帶著笑容的臉龐……
阿莫兒……
離小葉怯怯地看著抱著腦袋痛哭起來的劉晦，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顏紫庭，卻發現顏紫庭隻是微笑著向她擺擺手，什麼話也沒說。
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陣巨響，石塊紛亂地掉落下來，就落在他們身邊的不遠處。一道柔和的光線照射進漆黑的洞穴，整個世界恍然間亮堂起來。
原來是洞穴被人從外麵砸開了。
離小葉拽緊顏紫庭的衣袖，靠在他懷裏，害怕地看著那個方向，不知道從那裏會跳下怎麼一個人來。
卻是一個飛揚驕傲的少年，一身玄黑色的勁裝，更顯得身材頑長的他矯健有力而靈活。看見他的第一眼，顏紫庭的臉色便呆滯了。他細細地看著那光華裏灑脫飄逸的容顏，那漆黑色的眉毛驕傲地飛入鬢角，那樣的熟悉溫柔，是夢裏也想象不到的。
他竟然回到自己的身邊了，那個仿佛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華彥卿。
華彥卿的臉色卻在看見顏紫庭的瞬間暗淡下來。原本糾結喜悅的心情全然崩潰，他看見了顏紫庭的懷裏緊緊摟著一個小小的女孩子。
他果然是不喜歡我的。
華彥卿呆呆地看著顏紫庭的眼睛，心裏酸酸地疼痛起來。他知道自己隻是來救他的，可是看見他的眉梢眼角，心裏就是那樣疼痛，不由自主地悵然地迷茫起來。
頭上的空洞忽然間合閉，洞穴裏又恢複成漆黑的一片。他看不見顏紫庭的臉龐。耳邊是嘈雜的聲響，微弱的呼吸聲裏，他忽然聽見了一聲呼喚：“你終於回來了……”話語間，一個細軟的手掌緩緩貼上了華彥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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